54.来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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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码头上是来来往往的船只和人群,有的商队领头正招呼着手底下的人将船上的货物一点一点的往岸上搬运,耳边是嘈杂的吵嚷声。

狄青和姚闯两个人在码头仔细望着从船上下来的人群,却迟迟不曾看到李达一家人下来。

两人正焦灼着,突然姚闯听到有人唤他,循声一看,正是李达和李达娘子搀扶着一位年迈的老太太从船上下来。

“可算是出来了!”姚闯说着急急忙忙上前去迎,最先给李大娘问了好,“大娘,我是闯子,你还记得不?”因为担心老人听不见,他还特意加大了声音。

李大娘现如今已年过五旬,头发花白,爬满皱纹的脸上因为久病而显得苍白,身子瘦弱单薄,但穿着却十分干净得体,一看便是被李达夫妇二人照顾的很好。

李大娘很是慈善,瞧见姚闯笑着点头,朝他伸出手来,姚闯忙上前扶住她。李大娘拍了拍他的手背:“是闯子啊,我自然是记得到,这么些年不见,闯子越发出息了,我听达子说你在长安城里开了家包子铺,生意红火,可是真的?”

说起这个,姚闯不好意思的笑笑:“倒也是我命好,认了个干娘教我做包子,在热闹的东市租赁了一间店铺,日子总算是比以前好了。”他扭头看了看四周,又问李达,“怎的不见你家元宝?”

李达笑道:“带上那小子太过累赘,送去他外公家先住着。我们俩是带着我娘瞧病的,再跟个孩子也不是个事儿。”

李达的儿子元宝现如今不过才六岁,正是顽皮的时候。听他这么说,姚闯倒也没再问,只是又关切地看向李大娘:“大娘身子弱,咱们先去马车上吧,一会儿就到家了。赶明儿我带着你们去看郎中,咱们给您老人家瞧病。”

他说着对着旁边的狄青招呼,狄青驾了马车过来。

李达一家人看到那马车不免咂舌,李达娘子更是十分诧异地望着姚闯:“闯子哥哪儿整的这样好的一辆马车,看着跟贵人坐的一样,莫不是你买来的?”

太后的这辆马车在这长安城里已是格外普通的了,但常年居在村子里的李家人自然觉得奢华高贵,如此感叹倒也难免。

姚闯笑着解释:“这马车是我干娘家的,这是狄青兄弟,我干娘家的侄儿。”因太后一直是这么跟姚闯介绍狄青的,说是自己的远房侄儿。

李家人将目光落在狄青身上,只觉得此人生的魁梧,又面容刚毅,瞧了让人心生敬畏,倒也只是依着礼节问声好,未敢多加亲近。

狄青侍卫出身,本就不是个多话的,更不会像寻常人那般和气谦逊,便也是少说话为妙,以免自己语气生硬惹人心里不舒坦,只招呼了众人上车,兀自驾了马车前行。

马车里很是宽敞,狄青独自一人在外面驾车,李达夫妻分别坐在李大娘两侧,李达旁边还坐着个姚闯,尽管如此,里面仍是格外宽松,并不觉得拥挤。

李达娘子坐在软绵绵的座儿上,摸着后面的靠垫,眯着眼对姚闯道:“闯子哥,你这是遇上贵人了吧,瞧瞧这马车,可真气派。”

姚闯憨厚地笑道:“我干娘可不就是我的贵人吗?若没有她,我们夫妻怕也没有今日。”说到自己的干娘,他是打心眼儿里觉得感动的。当初儿子下海遇难,他们夫妻二人因此心死,落魄至极,本就再没勇气活下去。若非遇到干娘,他们哪有今日这等好日子?

李大娘自坐在马车上,倒是没再说话,只听着儿子儿媳跟姚闯在说着这些年的种种经历。

她当初为了做针线活儿熬坏了眼,如今一双眼早已经不中用了,只隐隐约约能看到些影儿,竟是连人脸都瞧不清的,以至于坐在那儿时目光显得有些呆滞。

姚闯和李达夫妇谈了一会儿,瞧见李大娘这般便问:“大娘的眼莫不是还未好?”他记得小时候李大叔从山上滚落下来摔断了腿,家里的重担全压在李大娘一人身上,一边要养活家人,一边还要挣钱给李大叔治腿,大娘没日没夜的做针线活儿拿出去卖,最后生生把一双眼给熬坏了。

李大娘闻此倒是浑然不在意地摆摆手:“我这眼怕也就这样了,人都老了,不中用了,这眼能不能看见的也没什么。”她说着,突然咳嗽几声,忙拿帕子捂住嘴,好一会儿方才止住。

李达瞧她这般禁不住心疼:“娘,这长安城里好大夫多,说不定还能碰上神医呢,咱们一定能把你的咳疾给治好,还要治好你的眼睛。”

李大娘笑着拍了拍儿子的手:“娘知道你孝顺,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凡事也不可强求。”她心里一直都知道,这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达子当真对她这个继母不错。她这一辈子,临老了有这么一个儿子儿媳在身侧,倒也是知足的。

其实这次答应儿子儿媳来长安治病,她本就没报什么希望的。她只是真心想来长安看看,圆了自己未了的心愿。

李大娘心事重重的掀开帘子,她虽然看不见,但耳朵却还算好,听着声音也能感受到皇城的繁华,笑着点头:“这天子脚下就是不一样,街上的人都比咱们那儿的小县城多上不知道多少。我听着人来人往的,还有马蹄声呢。”

见大娘似乎很好奇的样子,姚闯对她介绍:“大娘,咱们现在走的是长乐街,这街道很宽,能同时容得下六辆这样的马车并肩齐驱呢。”

李达和李达娘子听了也是难以置信,忙凑过去往外看,果真看到了宽广辽阔的街道,不由得目瞪口呆。

李大娘脸上同样挂着惊讶,随后笑着点了点头,默了许久才突然问道:“闯子啊,这里离皇宫远吗?”

姚闯回道:“不远,从这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皇宫里住着陛下,太后,皇后,还有皇子、后妃和公主们,宫外面有层层禁军把守,咱们寻常人家根本进不去,不过啥时候有空了我带着大娘远远的看上一眼也是好的。就算大娘眼睛不好,有时还能听到禁军队伍训练的声音呢。”

“哎!”李大娘应着,脸上的笑意浓了浓。

过了一会儿,她面上笑意敛去,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双唇颤抖着,欲言又止地问了句:“那,那萧国公府呢?萧国公府在哪儿呢?”

姚闯愣了愣:“大娘,你还知道大名鼎鼎的萧国公呢?国公府在铜雀街一带,听闻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去了以后,府上的人就被遣散了,整个府邸如今也已然废弃。”

“那,萧家这算是没人了吗?”李大娘平静地问着,却没人发现她攥着衣服的拳头在微微颤抖,手心里不知何时落了汗水。

姚闯回道:“那倒也不是,萧国公还有个女儿在,如今被当今圣上接入宫中抚养,据说被封为了安福郡主,很得陛下的宠爱呢。”

“郡主被陛下接入皇宫,那想必日子过得也是极好的吧。”李大娘喃喃自语着念叨了一句,把帘子拉下来,倒是没再说什么。

安福郡主,安福,好名字呢。

李达娘子终于细心地发现了她娘的异样,狐疑着问:“娘,你怎么了,有心事?好端端的你怎么还问起萧国公家的事了,莫非你认得?”这些年她娘久病在榻,迷迷糊糊之间总是会说些她听不懂的话,而念叨最多的便是想去长安。

其实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想,娘一直心心念念的要来长安,莫非这里有什么她放心不下的人?

李大娘却只笑了笑:“倒也没什么,只以前听说书的人讲过萧国公的事迹,说他和当今圣上是拜把子的兄弟,两人一起得了这天下。只是后来……后来在战场上死了,英年早逝,实在是让人叹惋。”说到最后,她神色明显暗淡许多,眸中有泪光闪现,给那原本空洞的双目增添了几分颜色。

李达和李达娘子互望一眼,目中皆是深深的不解和困惑。快到长安的这两天,他娘的情绪总是很容易失控,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她提起萧国公了。夫妻两人隐隐觉得,他们的娘执意要来长安,怕也是跟这位已经过世的萧国公有关。

只是,娘怎么会和战场上所向睥睨的萧国公有什么关联呢?李达任凭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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