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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直带着他的妻子金子回来的时候正值端午过后,石头乡雨季的尾巴。弯弯曲曲的田埂踩上去依旧松软,算是雨季刚过的痕迹。金子有着灿烂的笑容,饱满白皙的鹅蛋脸上未经风霜。她是北方人,红色旗袍衬托下的高挑身段也说明了这一点,她对南方山区的偏僻狭窄充满好奇,事实上她被初夏的绿色植被迷住了。她臂弯里搭着丈夫随手脱下的中山装外套,头发不如衣服整齐,她丈夫更是狼狈不堪: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手里的小箱子似乎有点沉,他的身子因为用力倾向小箱子的一侧。他们翻了三座山,穿过三片开阔的田野才回到李家岭家徒四壁的家中。

王若直内心五味杂陈,离开的时候他刚成年,在父母双亡的打击下只想出去寻找依靠混碗饭吃。那时候的他身无长物,瘦弱得就像架在路边驱鸟的草菩萨,腿细到裤管漏风,加上黑皮肤卷头发,整个人仿佛霜打的茄子。他也并没有如愿找到两个哥哥,等到经过无数次战火的洗礼,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看起来肩膀宽阔、眼神锐利,气质跟之前判若两人。十几年后还是有幸与哥哥们取得了联系。那时候已经到了考虑撤退的时候,他终究没能得到哥哥们的庇护,或者说不愿接受。与哥哥们相比,他经历孤立无援的残酷更长久,因此他也更痛恨战争。终于踏上家乡田埂的那一刻,他甚至忘了与哥哥们的永别,全心全意呼吸没有经过战事洗礼的故乡的清新空气。他没有光耀门楣的负担,也没有出人头地的野心,他只是一个普通农民。狭窄的道路中间的泥巴被踩得光溜溜的,春季的潮湿清洗并吸纳了灰尘,只留下伏在道路两旁的花草的芬芳。妻子很兴奋,她左踩踩右踩踩,感觉泥土充满弹性,丈夫生怕她将嵌在汪洋稻田中央的路踩坌了,不小心掉到水里。

离家四里地的时候,他们经过约莫半小时的上坡山路,已经体力不支。金子先爬到了山顶,她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右手举着丈夫的外套在空中飞舞着,示意他快点。

“好漂亮!”她兴奋地喊道。

王若直坐在山顶右侧的一棵松树下擦了擦汗,整个人松弛了下来。一路上他特务似的暗中观察四周是否有路过的行人,离家越近越紧张,生怕被人认出。可是离家越近越是一个人影也见不着,他反而担心起来,莫非……莫非家乡也没逃脱战争的蹂躏?现在他们俯瞰山脚下开阔的田野,白花花的水面冒出秧苗的绿尖,顽强地随着风和水波摇摆:一派和平的气象,可以放心了。起身前他从妻子手里拿回外套,小心翼翼地盖住箱子。

这时候的李家岭禾堂上锣鼓喧天,北面搭了一个20米、10宽的戏台,戏台边上坐着十几位乐手欢快地演奏不同的乐器,村民们只认得二胡。观众席前排坐着两桌吹唢呐和打锣敲鼓的,他们不属于乐队,而是在演出的间隙烘托气氛的。去得早的观众搬着小椅子坐在前排,去的晚的只能站着看。搞荒货的、炸爆米花的、补锅的自然不肯错过这几年难遇的好机会,早早占了地盘,摆好了摊位,孩子们围着他们来回奔跑、玩耍。原来是李大宏的寿辰,请了最大的戏班,大戏唱了足足半个月。他以往是不肯这么铺张浪费的,难得这次李瀚墨带着妻子回来小住,他大约也有十来年没回来了吧。

王若直拧开锈迹斑斑的门锁,推开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大门,他径直走到卧室的一个角落,那里盖着一块一米见方的破旧木板,木板上面还盖着两块大石,是用来储存红薯的地窖。王若直搬开石块,揭开木板,一股霉味铺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两嗓子。原本瞅着蛛网发呆的金子闻声跑来看丈夫有没有事。王若直下到地窖,将箱子留在地窖。出来的时候又想起什么似的折回将箱子取回,从中取出所有的银元和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盒子。再将箱子放回地窖,盖上木板,压上石头。

“怎么又锣鼓的声音?”金子侧耳细听,疑惑道。

“想必是死了人,或者大喜事……就在附近……我们出去看看!”

他们掩上门,王若直方想起锁已经坏了,皱了皱眉头。他示意妻子等他,自己又折返回屋,到屋外取了一粪箕土,打开地窖将土盖在箱子上。他又去了一些土,将箱子盖得严严实实,并用脚踩平,直到看不出地窖里埋了什么东西才罢休。然后出去洗了手,将银元装进兜里,拿着长方盒子出了门。太阳已经西斜,约莫下午三四点了。他们循声走到禾堂入口便被人围观了,金子实在太过惹人注意,置身黑瘦矮小的乡民中间,她仿佛仙女下凡般闪闪发光。最里面的包围圈由老婆子和他们年幼的孙子组成,“是谁呀?”她们交头接耳;外面则围着咧着嘴傻笑的男人们,“真白啊……不认识!”他们垂涎欲滴。

金子有点不知所措,赶紧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丈夫的胳膊。王若直又是骄傲又是陌生,他已经不认识任何一个人,但他自信总有人记得他。

他爽朗地笑道:“我是王木匠的儿子王若直啊!”

人群里接二连三地传出“哦!”“发达了”的感叹声。

其中一个高挑的老妇人向前跨了一步,亲昵地握住了金子的手,她头上系着一方浅灰色的帕子,头发一丝不乱。正是秀才妻子,王若直的堂婶。她十分严肃地驱散围观者,拉着他们挤到了戏台下。她招呼秀玉过来,一个圆脸姑娘答应了一声。她正跟两三个夫人一起坐在椅子上缝衣裳呢,听到母亲的招呼连忙放下手中针线,过来了。王若直记得秀玉,是秀才家从小养在身边的童养媳,现在跟金子差不多高了,是个麻利标致的姑娘。

“若微呢?”

听到妈妈这么问,秀玉有点羞涩,“谁知道他!”她低着头低声回答。

“那不管他!后天初九,若微跟秀玉完婚,记得来喝喜酒!”

王若直答应了。他说他得去拜访乡长,拜托婶子照看金子。

李大宏并不住在李家岭,他另辟蹊径,在李家岭对面的小山“龙舟”盖起独立的院子来。王若直对李家非常熟悉,当年李家建设的时候,他父亲是木匠,并在这过程中跟李大宏结下深厚友情。要搬家的时候,也是李大宏建议他们迁到李家岭。童年的王若直也有来帮忙和玩耍,他跟李瀚墨同龄,曾一起在王秀才的书房里接受启蒙教育,算是同窗吧。

接近晚饭时间,李大宏请的帮工忙进忙出准备食材,他们在出发外面的空地上又搭了一个临时厨房也应对这次的大喜事。王若直到的时候,厨师炖好了大菜,正准备下锅炒小菜,食物本来的香气和八角胡椒的香气混在一起,沁人心脾,尤其是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站在厨师旁偷偷学艺的刘继宗对这些无动于衷,他的心思都放在厨师身上,默默记下他每一次步骤和配比。

李大宏大发雷霆。旁边的李瀚墨急得脸通红,他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等父亲的怒气发泄完,然后右手扶了扶眼镜框,徐徐地说:“我知道您挣得这份家业不容易。可是时代真的变了,已经不是乡绅可以做土皇帝的时代了。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对于时局,比您老看得清楚。很多地主被打倒,愤怒的农民抢了他们的土地,分了。抵抗的地主还可能被狂怒地农民打,被抄家。与其这样,咱们不如将土地分给他们。您知道,我在城里教书,我能养活我自己。反过来想,就算咱们的田地保住了,我以后也不可能回来种地的……”

“败家子!瞧瞧你那德行!看不起你爹土老帽是吧!我告诉你,我也是出去闯荡过的,还没花过爹妈一分钱!我花钱送你出去,自然是没指望你再回来种地。但是自古以来,哪个大户人家老家没有田地的,不用你经营,自然有人经营。兵荒马乱,老家的产业更不能丢。几千年了,哪朝哪代都有地主,无论皇帝老子怎么变,土地都是自己的!土地是最最靠谱的东西!”

“爹,这次真的不一样,已经没有朝代了。已经民国了,现在全世界都讲平等,农民要有自己的土地。现在北边,开明的地方,已经在进行土地改革了……我……我也支持将土地分给农民,他们已经被剥削了几千年,该翻身了。您以前也是农民……”

“没错,我是农民”老地主更生气了,他提高了音量,声波几乎震掀了屋顶。几个做事的跑过来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李大宏方知自己失态了,他说没事,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他关上门,压低了嗓子,继续训斥儿子。

“我以前是农民里最穷的,别人有同情过我吗?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穿着一双破草鞋走南闯北,风餐露宿,才挣得这份家业。我为什么要给别人?我对他们不好吗?他们现在哪个不比我那时候过得好?我的田也不是偷来的抢来的,我是一分一分地买来的,省吃俭用买来的。我给过他们钱,现在为什么要免费还给他们,这是什么道理!”

“实在不行,您低价卖给他们也行!您是对他们是不错,可是要你选,你选择自己有土地,还是选择一个好地主,靠地主施舍过活?您老在老家待着,不知道外面的火热,每个人都想翻天覆地改变自己的命运……”

“你行!你小子是出息了,败家子才卖田卖地!觉得你老子窝在山沟里没见过世面是吧?我哪里没去过,能赚钱的地方哪里没去过!你不要唬我,兵荒马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越说越气,自己停下来生了会闷气,忍不住老泪纵横“不得了了,我们李家出了败家子了!”

李瀚墨很是无奈,几年回家一趟,却平白无故得了败家子的名声。罢了,父亲创下这份家业确实不容易,说服他舍了这份骄傲,比登天还难。或许再缓缓,慢慢劝说比较好,也可以避免跟固执的父亲发生正面冲突。但是他清楚,历史的车轮从不为谁停留,外面的岁月比山中的岁月快得多,形势未必会等待父亲改变,他不由得忧心忡忡。

所以当王若直来送礼的时候,他仿佛见到了救星,希望这位刚从外面回来的发小能跟他父亲说说形势的严峻性。他向王若直递过一个求助的眼神。王若直心领神会,进门前他就听到了老地主的吼声,进门后感觉到气氛相当紧张。但是他不清楚父子俩在争论什么,他留心了,预备见招拆招呢。李大宏见王木匠的儿子还能活着回来,很是欢喜。收下礼物,寒暄过后,他主动问起了外面的形势,他只是嘴硬,心里还是将儿子的话听进去几分的。

“看你这身行头,想必混得不错!还是出去才有希望啊。这些年在哪发财啊?”

听到李大地主这么问自己,王若直有点惭愧,也有点受宠若惊,他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关于李大地主发家的故事。这些年他对李大宏的佩服和恭敬也没减少。

“李叔,您说笑了。我大字不识几个,也没本钱,又能做什么呢。凭着活下去的决心和不怕死的鲁莽,去过一些地方,做了些小买卖,也给军队运过物资,受过几处伤,挣得一口饭吃罢了。”

“谦虚了,咱们小地方出身的农民,到哪都得吃苦才行。还打算出去吗?找到哥哥没有?现在外面到底是个什么形势呢?李翰墨那小子就知道吓唬我这个没见识的老农民,说什么战败了……”他说着狠狠地白了李翰墨一眼。目光转到若直这里,他又变成了和蔼可亲的长辈。他眉开眼笑地一边啜着茶,一边笑盈盈地望着若直。

“李叔,不打算走了,累了。确实战败了!前不久有机会见到了老大老二,他们当了军官,决定逃到台湾……”

“逃?!”李大宏惊了,他的八字眉舒了舒,小眼睛睁大了盯着王若直。

“是的。他们还想带我走。我想了很久,管他是谁的天下,老百姓都要生活,要生活就需要有买卖,有买卖就可以做生意。所以我想回来做个生意人,不想跑到人生地不熟的什么台湾去。”王若直喝了口茶,找到了人生方向似的,自信满满地说。

“真的彻底败了?”老地主还是不敢相信。

李瀚墨朝王若直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跟父亲说一说兵败之后的毫无希望。王若直却并不在意,他已经不是小时候跟在地主少爷新笔趣阁后面的小屁孩,现在的他十分刚毅,甚至有几分军人的坦率豪迈。于是他当作没看到,继续不紧不慢地说。

“败了,也撤了。叔,我只是个粗人,山里出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基本脱了开裆裤就出去流浪了。十多年过去,也没有出人头地,就算跟到了台湾,又能做什么呢。哥哥们去了台湾,也是最小的官,丢到人群里谁也看不见。我们又没有文化,碗大的字也不识得几个。也不像翰墨,秀才叔叔从小夸到大,他可不是看您面子才说他有出息的,翰墨是真的聪明……”

“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书都读到脚腿子上去了,他竟然要我将田分掉,当初送他出去读那么多书,谁能想到读成了败家子……”

王若直想继续夸李瀚墨,又不知道从何夸起。他只好沉默了,并看了看翰墨的脸,看他是否生父亲的气。只见李瀚墨神情如常,也许“败家子”老头也不是第一次对他说了,他产生了免疫。

“那个,我其实一直在学校教书。你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在北边土地改革……”李瀚墨本来是想借若直的口来说服父亲的。不成想他父亲听到“土地改革”四个字就勃然大怒,只见父亲将手中的茶杯摔了个粉碎,然后迅速起身,气得面部通红,急急地走出门去,一刻也不愿跟这个败家子多待。

“败家子!了不得了,家里出了败家子……”他走的时候留下这么一句哀叹。他太过生气,也顾不得客人面子上挂不挂得住。

好一会儿,老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缓缓地回来了,他对若直说,“对不住了,都怪这个败家子。改天生意上的事也可以跟我说说,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大家一起合计合计。”

见他再次离开后,李瀚墨叹了口气,叫下人收拾了茶杯的碎片。李瀚墨还像小时候一般亲热,他长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书卷气十足,跟他父亲完全不同。他父亲中等身材,有点胖,皮肤黑红,配上厚厚的嘴唇与和善的八字眉,看起来十分憨厚;只有黑亮的小眼睛偶尔会出卖他,在好奇时充满智慧,在算计时透露出精明,在发怒时又不失威严。李瀚墨只有眉眼像父亲。

搁以前,李地主仅仅是王若直可以仰望的人物,他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跟他面对面谈想法,这里面不只有李瀚墨发小的情分,不只有王木匠和李大宏的情分,而是因为他们三兄弟在外闯荡多年后成为军官的消息早就在村里有过传闻。

李瀚墨打量了一下这个曾经穿补丁裤、满头虱子的发小,现如今,他黝黑而挺拔,着一身合身的中山装,浓密的短发虽有点风尘仆仆带来的蓬乱,但是还残留发胶的痕迹,看起来十分体面。他打趣他现在很有官员的样子。

王若直苦笑道:“回来了依然是个农民。”

再回到禾堂,他的妻子已经跟秀玉他们打成一片。她们挤着做成一排,相互看看手中的针线活,金子跟她们语言不同,但是可以通过一起干活来交流。太阳快落山了,戏也即将收场,秀才妻子远远地看着她们,想起自家老二。他要是活着多好啊,也许也带回这么一个标致的外地妻子——不,不带也可以,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全全乎乎地回来。

王若直夫妇用了大半个月来修缮自己的家:他们买了新瓦,将屋顶重新翻修了,还用石灰将内侧的墙刷得雪白;他们还在屋子旁边修建了猪舍和鸡舍,金子说她要跟当地人一样养猪养鸡;他们购置了很多家具,将原本空荡荡地屋子填满;他们换掉了被蚂蚁啃噬的木门,并装上了新锁。王若直自己做的桌子和椅子,父亲的木匠活,他只记得这两样了。他们买了很少的田地,因为王若直希望战争彻底结束后自己能成为生意人,种的粮食够吃就行。主要是他的腿受过枪伤,下雨时或者下到水田就隐隐作痛。他只能干一些旱地上的农活,也不能挑重担,好在金子十分能干。金子身材高大,什么活都能干,还是怀着一颗好奇与好学的心在乐呵呵地干。人们起初见她总是笑眯眯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个傻子或者哑巴。半年后她学会当地语言,也很乐意讲述自己的身世。她本是河南人,一次战争中失去了家人,她被丈夫所救,为了报恩她就跟着他并嫁给了他。但是对丈夫的事她闭口不谈,“你问他呀”她总是这么搪塞过去。

王若直的过去还是没能瞒住,几年后他被举报是国民党军官,在战败后卷了不少黄金逃了回来。王若直没否认他当过营长,但是他说他不是逃回来的。而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事发生前,他的首长不愿带着他们做无谓的牺牲决定投降。投降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经过内心的挣扎,首长下令部队就地解散,他将钱分给了愿意回乡的士兵……王若直坚持认为自己是复员的,不是逃跑!举报者和调查人员将他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传说中卷来的财产。那一年他们的大儿子2岁。一家三口抱头哭了一晚上,也没弄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原本谨慎的王若直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王若直做生意的梦想就此搁置。他的身份暴露后日夜难安,别说花钱买铺面了,见人都得矮上几分,低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金子并没受影响,她更勤劳了,总是天没亮就挑着粪箕出去,忙到天黑才回来。她瘦了,也晒黑了,换上便于劳作的斜襟短衫,她看起来与当地妇女无异。但是口音还是有差别,人们十分喜欢和善乐观的金子,尤其喜欢听她与众不同的口音,任谁见到她都要逗她几句,然后一起哈哈大笑。王若直偶尔也给别人做小椅子,他还学会了空余时间用竹子编织簸箕、箩筐、粪箕等,靠这些小手艺换点粮食养家。

李大宏的家业自然也没保住,他的土地被分给了农民,他不敢对抗任何公权力,丝毫反抗,只能在夜里默默流泪。好在他没有虐待过乡民,没人投诉他,他只是失去了土地,其他财产得以保全。乡长的身边也没了,石头乡先后由解放军和县里调来的人临时接管。李瀚墨每逢学校放假就回来陪伴父亲,他的长子李道庆也交给了父亲抚养,希望因此能安慰安慰失落的父亲。相似的经历令王若直夫妇和李瀚墨的关系更为紧密,李瀚墨经常帮金子干重活,金子也经常领着丈夫去看望落寞苍老的李大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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