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绿:镇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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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气泡的水中透出一线亮光,这光渺远悠长,如梦似幻,像一首歌谣,梦中还唱着,醒来就听不到了。魏从容模糊地瞟了一眼肩膀,丝丝缕缕的血液在水中摇曳着,像纤细的头发丝,颜色嫣红,十分恐怖。

身子永远地下沉,止也止不住。魏从容发急了,想用手把执吾剑扯下来,但却发现双手酸软无力,动弹不得。

还在下沉。

肺里空气快没有了,脑袋在鸣叫,胸口一阵一阵地发疼。魏从容忍不住要大叫,一张嘴,就是一口水,嘴边溢出一串气泡。真可笑,像一条鱼,魏从容到这时候忽然自娱自乐地想。下一个想法就是:如果我和执吾剑一起沉入河底,以后后土是不是就可以摆脱执吾剑的困扰了。这样也不错。

意识渐渐离开了人,飞上了天空。魏从容在下沉中昏迷过去,因此他并没有看到,一个身影钻入了水中,不很娴熟地向他游了过来,在下层将为稳定的水流中抓住了他,将他拖上了岸。

魏从容一醒来,就是惊天动地地咳嗽,咳了半天,才发现身边蹲坐的人,勉强笑道:“啊,不是说你们去救云机的么?”

吴奈何耸肩:“他们几个人去绰绰有余,我来接应你。云机一定也希望我能帮护你。再说——”他皱眉审视了魏从容一阵,道:“幸好我来了,不然你就要死在这里了。”

魏从容捂着嘴,有气无力地道:“我刚才还想,是不是我死在水下,执吾剑就安全了。”

吴奈何:“光明使千万别这样说,现在都没事了。”安慰得很恳切。

魏从容环顾四周,奇怪道:“卓沉舟呢?他不来看我这死样子?还以为这样会让他开心一阵子。”

“卓沉舟走了,回陵安军中了,顺道把荒山也带走了。”

卓沉舟不想陵安王知道执吾剑的存在,只能随陵安王走;陵安王又不想族人知道卓沉舟的真实身份,不会多加盘问,二者相蒙,不亦乐乎。幸亏如此,魏从容才得以带着执吾剑逃脱。

“什么?”魏从容忿忿地暗中骂了一句:“卓沉舟要他做什么?要挟我?我才不在乎他怎么样了。”

吴奈何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魏从容肩头清水越来越少,鲜血越来越浓,提醒道:“光明使,拔剑吧,再不拔你会死的。”

魏从容像是刚想起来,特别有礼貌地笑着道:“那么麻烦你了。”

什么叫麻烦?你不疼么?吴奈何不敢问,握紧了剑柄,奋力一拔。

寒鸦惊起,漫天漫地的凉风。说这是夏天的尾巴已经不确切了,秋天早就到了,就隐藏在石头下,泥土中,一到晚上,蜂拥而出。

鲜血是滚烫的,魏从容身上却是冰凉,摸上去像一个死人。他的面孔完全失了血色,双眼下有一抹深深的青黑,若是放在阳光下看,着实吓人。气喘得很急,像是刚跑完满满的征途,但外人感受不到的,是魏从容精神在刹那间受到剧烈的震颤,似乎被什么尖锐的利器划破了,被疯狂的牙齿撕碎了。活生生的精神掉入了深渊,浸透了黑黝黝的水,变成一只死灵魂,拼命地挣扎着上来,已然筋疲力竭。

魏从容哑着嗓音:“谢,多谢。”

吴奈何不忍地道:“光明使,找地方歇一歇吧。执吾剑是为数不多能致神师死的东西,我怕……”

魏从容摇摇头:“不……我还要回傩亚,去找云机。”

吴奈何发急了:“你这样子,哪能支撑到傩亚!”换了两口气,方才心平气和地道:“我为光明使上药。”魏从容正死死按着伤口,防止鲜血喷涌,这下把手松开,血又止不住地奔了出来。

魏从容昏昏沉沉地,觉得头重脚轻,恍惚道:“好多的血……我怎么有这么多血?还没有流干么?”

这是什么话。吴奈何不忍心说他,麻利地为他上了药,用衣服包扎好,饶是如此,血仍在不断地涌出来。吴奈何焦急万分,来来回回只是说:“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忽然间,一道东西从魏从容的伤口处飞了出来,不是鲜血,而是一道明亮的光芒!这光芒跳出来,却并不离开魏从容的身体,而是像被什么牵制住了,飞了一圈又绕了回来,围在魏从容身体周围。

渐渐地,光芒的范围扩大了,开始之时细线一样粗,不久便成了一汪水,将魏从容整个人泡在里面。再看魏从容,面色仍然可怕,血却不再流淌,逐渐在伤口处凝固。吴奈何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竟是这无来由的光芒救了魏从容的命。

再过一会儿,魏从容的脸色回转,最不能说红润,但眼下的青黑却已经没有了,干裂的嘴唇也渐渐复原。

魏从容皱着眉头醒了过来,看看身上,孱弱一笑:“呵,你的药真是管用,这就止住了。”

“不……”吴奈何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忙乱地解释道:“不是我的药,是你身上的光。有一道光芒救了你。但现在,现在它隐没了——你难道从来不知道么?”

“……不知道。”魏从容狐疑地看着他:“奉歌君不是在开玩笑吧?我身上的伤虽然比常人恢复得快一些,却从没有见过有什么能救命的光芒。光明使者都是这样?”

“这和是不是光明使者没有关系。”吴奈何激动地道:“那是一道奇怪的光,不是光明神的光……”

魏从容虚弱地抬抬手:“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从不知道这件事,或许是这道光不想让我知道它的存在吧。”

“奇怪,真是奇怪!前所未见。”吴奈何犹在喃喃自语,忽然惊觉,道:“光明使,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将你安顿下来,好好养伤。执吾剑伤若是不能好好将养,日后恐怕要落下大病。”

就像阿在那样,武力全失么?魏从容没有问出来,淡淡地道:“这里都是荒原,哪里有地方养伤。再说了……我不是已经说了么,我要回去,去找云机,我的身体我最清楚,还能吃得消。”

“有。怎么没有地方养伤?”吴奈何又激动起来:“这世上有一处地方最为隐秘,最为安全,任凭什么人也不能打扰。除了造化神,其余的都不能将这地方攻破。”

魏从容忍不住问:“是哪里?”

吴奈何眼中闪着光:“镇气山。”

镇气山,天鉴首峰,总领五座神峰,光明神师所居之处,山中镇守气象万千,自贺留心隐化,归于荒芜沉寂,无人问津。

魏从容苦笑:”镇气山何其遥远?等我走到那里,什么都完了,根本谈不上休息。”

“非也。”吴奈何大摇其头:“山不动,人不动,唯有心之所向,必能及矣。镇气山是光明神师之山,应神师召唤而来。”

“召唤而来?”魏从容失笑:“我怎么能让一座大山飞来?”

“不然。”吴奈何又摇头:“神师只需一路向前,很快便会走进镇气山,人之所在,山之所在。你之前不算是完全的神师,需要在后土游历,因此云机尚没有告诉你;现在你已然是光明神师,自然可以这么做了。”

魏从容逐渐领悟,但仍有疑虑:“忘知说出山前落下了天心石,五峰锁定,如何移动?”

“天心石共有两块,镇气山一块,绝云山一块。绝云山天心石落,其余三峰不能动弹,却锁不住镇气山;但若是镇气山天心石落,五峰便都不能移位。”正是这一块天心石,体现出光明神师地位之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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