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碧:后会有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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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传来思归的声音,他从绝云大殿的后殿听到喧哗跑到了这里,正好看见这一幕。他大叫道:“跳下去了跳下去了。”

魏从容在山崖边生生收住了脚步,向下看,运气缭绕,飞流直下的瀑布溅起水花,卓沉舟顺水而去,远远地传来放肆的大笑。

魏从容只听玉孤台说过一次:卓沉舟是走水的行家,而玉孤台因为所学不同,并不会御水;而贺留心身为光明神师,略通此道。尽管魏从容从没有尝试过御水,但想到自己已经是光明神师,魏从容忍住向下看时的晕眩,纵深向瀑布跳去。

身子迅速地滑落,风在耳边直叫。灵明凝聚,感应生发,有一阵绵软的力道托住了他的脚。魏从容松口气,刚要向下滑去,肩膀重重地撞上了山体上一块凸出的大石头,生疼生疼,似乎肩胛骨要被撞碎了。

魏从容吃痛,突兀地咬紧牙关,不小心咬到嘴唇,血腥气染满了口腔。他不敢再追,逆水而上,回到了山崖。

一上山崖,便被一双手牢牢抓住了,昏头涨脑之外是玉孤台堪称严厉的声音:“魏从容,你逞什么能?卓沉舟御水的本事已臻化境,你确毫无章法,以身犯险!”看到魏从容嘴边的血,伸手帮他擦掉,压了压火气:“还有哪里受伤?”

魏从容还没有回答,远处有人叫:“云机君,耕烟君!”是忘知,身后跟着花汀,两人跑得十分仓促,脸上挂着惊魂未定的雪白。

玉孤台缓缓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忘知神色一紧,率先跪下了。花汀呆了一下,不自主地也要跪下。玉孤台摆手:“你站着。”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寻索,开口:“是你们放他出来的?”

两人同时一身冷汗。忘知急忙道:“山君,是我没有照顾好花汀姑娘,让她涉身险境。”

花汀连忙跪了下来:“云机山君,不是忘知的错,是我自己乱跑……”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玉孤台一只手掐住了眉心。

魏从容见状,问:“你们仔细说来。”

忘知道:“这几日耕烟君养伤时,花汀姑娘已经好转了,呆在屋中憋闷,便出去透气。她出去很久没有归来,我便去寻。问过山石林木,我大致知道花汀姑娘去了一个山洞。那山洞我从未见过,却有一个暗门。我随着进去,走了很远,正看到花汀姑娘与那……那人对峙。”

花汀急急道:“黑暗之中,我本来没有看到他,但突然间,那人点燃了一盏灯,让黑暗中的一切水落石出。他在一块大石头上,起先半躺着,像一团墨汁,接着他坐起来,用灯晃着我的眼睛,冲我笑。”

花汀打了个寒战:“他笑的好可怕。我害怕得很,就要跑,他却向我走来。很奇怪的——他身上拴着锁链,能活动的范围却还是很大,我被他逼到了墙角,但在那里我却安全了——那是他够不到的地方。他突然间很愤怒,伸手抓我,我看到墙上的石槽中放着一把剑,便取来防御。谁知道那剑刚到我手中,那人便高兴地大叫,拍拍手,我手中的剑便不受我控制,跳到了他手中。眼花缭乱的几下,他已经砍断了锁链。”

花汀说着,嘴唇不由地哆嗦起来,她抿了抿苍白的嘴唇,继续道:“就在这时,忘知赶来了,拔出宝剑喝止那人。那人顺手将手中的灯台扔向忘知……”

忘知把头低得很低:“我接住了,但那人的力气很大,用力又巧,我的手指几乎被那只灯台绞断了。等我化解了那灯台上的力道,那人已经跑掉了。我想着那地方曲折危险,便带着花汀姑娘回来了。”

玉孤台听完,问:“花汀姑娘,为什么要深入洞穴。不知道危险么?”

花汀连忙道:“不是的,我本来只走到了山洞门口,以为那是一条死路,便准备回转。但看墙上有一颗突出的白色石头,忍不住掰了一下,谁知……谁知竟打开了一扇门!门里面阴森潮湿,我本来也只是想看一眼的,但我刚走进去不远,身后,身后便传来了滴水的声音。那声音来得十分蹊跷突然,在寂静中让人格外恐惧。我觉得如果我不向前走,那不知是什么的水滴就会滴在我身上。我本想着向前一步,避开就好了,但那水滴声却追着我不放,赶着我,逼着我向前走……”

她声音中带了哭腔:“我只好走啊走啊,走着走着,便碰到那个人了。”

“水滴声。”玉孤台平淡地重复了一句,转向忘知。

忘知满头大汗:“山君,这,这……我不清楚为什么会有水滴声。”

魏从容揉着太阳穴——目前的情形,着实令人头疼,道:“不要追究了,反正执吾剑已经被卓沉舟带走了。”

玉孤台忽然走到悬崖边,张开双臂,一只手指着满天星斗,一只手指着山川河流,就这样一动不动。少顷,山中拂过一阵风,玉孤台手掌变作平摊,向空中虚晃抓了一下,缓缓收回手臂。

山石林木齐声吟唱,荡气回肠。

“我感受到一股戾气……”玉孤台开腔:“这股戾气向东方去了。”

魏从容精神稍稍一振:“卓沉舟向东方走了?他要去哪里?”

玉孤台垂下眼睛,摇头:“这么多年,我越来越不懂野质了。如若说我将他关起来时他只是孤僻,那么现在他就是痴狂疯癫了。”

他把脸埋在手掌中:“我要让绝云山的山心治一治他被执吾剑又发出来的偏颇和执拗,收缴了他的剑,封存在石槽中,凭他自己的灵明,看得见却得不到。但花汀姑娘拿出了那把剑,剑出石槽,卓沉舟便用灵明和剑的共情轻易取得了他的剑。这么多年来,是我失算了,我未料到,有人会走到山心去!”

魏从容很长时间没说话。他转向荒山,见少年正面色阴沉地握拳站在一边听着。魏从容向他一笑:”占北王,让你失望了,不但没有寻得执吾剑的秘密,反而丢了剑。”

这话在荒山听来全然就是讽刺,他冷冷一笑:“光明使不也失去了执吾剑么?”

魏从容摊摊手:“我很早就不想要它了,丢了剑是我的失职,但也未尝不是一种暂时的解脱。”

荒山哈哈笑了:“怎么,光明使者决定丢下执吾剑了?”魏从容报以微笑:“不是的,我拼死也要将执吾剑寻回。希望占北王不要阻碍我的道路。”

荒山浓密的眉头锁了起来,斩钉截铁道:“我也要寻得执吾剑,希望光明使不要为我带来什么麻烦。”口气强硬,带着少年人的倔强。魏从容莞尔:“很好,我们各凭本事。”

这可不是儿戏,怎么还和人较劲起来了?玉孤台不赞成地看了魏从容一眼,但没说什么。

荒山向魏从容与玉孤台点头示意:“山君们,我们要走了,后会有期。”挥挥手,带着一帮伏苦人下山去了。

荒山一走,玉孤台无声地倒了下去。魏从容扶住他,露出气恼与不耐烦的神情,问:“云机,卓沉舟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以前武功是神师中最好的?”

玉孤台靠着他的手臂,闭上眼睛,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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