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降于亡者之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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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是一个迷人的物种,而显然他们并不自知,或者不很在意。本身不凡的姿容给了他们懈于梳妆的资本,曾让堕落前的第三军团嫉妒不已。

其中,赫利俄斯无疑有特别优异的地方。

当赫利俄斯看向镜子的时候,那些被金色阳光映得微亮的水晶玻璃上会呈现出一个完美的人类形象的倒影。

那是一幅英俊的面孔,像古代希腊罗马时期名家大师雕琢的大理石像般优美,五官雅致,弧线柔和,从每一个角度看都仿佛发散着微光。

他梳着的粗犷发型不能破坏这种古典的美,反而增添了不一样的风味。这时候的他并不像描画古泰拉英杰的石刻般留着常见的短发。浓密的黑色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高马尾,两侧及后脑剃光,露出青色的头皮。

在祂行走在人间、能亲自照拂祂的亲卫之时,祂的禁军们除了装甲的不同雕饰以外,也惯于用这样的方式在休战的间隙里标识彼此。

这也是让赫利俄斯比较好认的一个原因。

阿泰尔·金比照着记忆中的画像,很容易锁定了他念想的那个人。

那个锚点,那个身份,那个名字。

于是他立刻喊出来了。

但是镜子里生动的人影和画像中死寂的音容终归在根本上即有差别。镜影动起来,挣脱画框,仅用一句话推倒了用旧日残片粘贴起来的回响。

“为什么这么说。”

赫利俄斯平静地问他。

画像破碎,印刻在禁军脸上的伤痕消失了。那副面容并未产生其他巨大的变化,打在他脑海里的标签却悄然从熟悉被替换成为陌生。

面对着眼前和他一样年轻的面孔,阿泰尔突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提到这个名字。



鸟儿看到了一根羽毛,飞过去想将它捡起。但直到他飞近了才看清那是一片树叶。

叶柄还连在枝桠上,摇曳着生动的音律。它不属于他。

怎么会呢?它明明和他身上的羽毛有一样的纹路。



“为什么这么说。”

仿佛被从梦中惊醒,阿泰尔困惑了一秒。注视着他的眼睛是两潭黑色的池水,平静深邃,看不出池底的波澜,让他在清醒的前一刻觉得自己正凝视着深渊。

如有一日他回想起这个时刻,也许会感到庆幸,因为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他这种惯于恐吓他自己的直觉有多么准确。

他们是出自统一位匠人之手的两种的作品,在设计时就分属于两个不同备选的方案。

但是祂从未说过“非此即彼”。

祂在祂的每一个手笔上都暗暗留下了卯眼与榫头。直到他们相遇的时候,祂的暗记才会予以认定,新搭建的模型也将更接近原本设计中那个宏大的原貌。

也直到那个时候,被他指引的后继者才能意识到零件的归处,才知何以撬动命运的转盘。

当然,时机远远未到。

现在卯眼与榫头只能算看了个对眼。



笼子里的鸟儿很快地习惯了阳光。当金色光线射过镜廊,他不会在光影交织的人影里惊慌扑腾了。光撒到他身上上,他自如地抖抖羽毛。





尽管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发现这个变化,以及在那之后很长的时间里笨拙地探索这种本能对他的重塑,现在的他已经能让自己自如地钻进那些金色影子中的某一个了。

他已经不需要关键词提示就能自发这么做到这一点,轻松地就像把喙伸到某一片羽毛下面。

虽然一不留神也很容易滑出来。毕竟他不知道影子的边界在哪里。他还不知道怎么叼住他选定的那片羽毛。这样的转变是突如其来,仅在半天内他就已经历过几次。一开始很令人困惑,但他会习惯的。

他还没没有注意这一点,这对他并不重要。

祂已为他准备了练习——来加速这个过程。



房间里的二人面面相觑。

一个禁军头盔正摆放在其中一人的手边。锥形高盔蹲踞着展翅的雄鹰,扬起的鹰翼拱卫着紫色的宝石,澄澈的云母金勾勒出波浪,红缨垂在脑后,被梳理得很整齐。

暗淡的目镜悄然仰望在快把自己趴到大理石桌面上的那只金色鸟儿。

熄灭的目镜底部有轻微的光亮在闪动。被它默默地吞下的声音和图像此后都将被无数双冰冷的眼睛,以单纯的研究者的目的反复观看。

而此刻,在这座巨塔的另一个地方,另一人的眼睛正通过它远远地观察他的目标。

祂派来的训鸟师已经就位了,现在正捻着那片树叶,挑逗披着金衣的怪异小鸟。



“你知道‘赫利俄斯’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语气依旧平静如水。所以这实际上不是一个疑问。对饱读群书、学识广博的万夫团的一员而言,这不是一个难解的谜题。

在古泰拉文化中,这个名字的含义是太阳。被传颂的太阳的人格化,发光的泰坦,月亮与黎明的兄弟,身披紫袍,头戴金冠,光芒四射。每日乘着四匹火马所拉的日辇在天空中驰骋,从东至西,晨出晚没,令光明普照世界。

他与他的兄弟们并不太在意古人幻想的呓语如果有什么能让他困惑,那就是他听到的回答使用的是标准的高格特语发音,而非先前由禁军统领判定的、对方惯用的语言。

他向高墙呼喊,却收到了另一种语言的答复。

也许高墙也有自己的想法,会更偏爱某些的声音。

“啊,额……我想我认错了人。”

被换了语句问了第二次,阿泰尔·金终于意识到了他又做在什么蠢事。他现在看清了,在他正面对的人盔甲上,雷电与鹰的周边刻画的是波浪而非镜子里的火焰。这让他因为尴尬而往后退却。

“不,你没有。我就是赫利俄斯。”

当这个名字被说出的时候,站立在遥远地方的黑甲禁军露出一个凛冽的笑容。他曾在记述了那段令万夫团十不存一的血腥历史中提到过这个名字。

“你还没完全清醒啊,阿泰尔·金,看起来狄奥多西把你打得不轻。”赫利俄斯从大理石书桌后面站起来,示意他那初来乍到紧张兮兮的室友放松,“以后你就住我这了。现在让我们来谈谈你的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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