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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上忙着练兵、习文、开厂,修炼内功时,山外官府与百姓之争再次尖锐。 农历八月十五开始秋收,九月十五秋收基本结束,冬小麦也已播种。 按照惯例,朝廷要求十一月之前完成征收秋粮。 新任济州府尹江天越到任之后,面对济州城的烂摊子一脸无语。他在东京担任的吏部考功郎虽然只是正六品,但专管官员的考察和调动,油水很大。 担任济州府尹跨越两级,升为正五品。可这里却穷的叮当响。 “恩师害我啊!” 江天越不禁埋怨起了推荐自己来此的蔡京。再好的师生情谊,如果自己每年没有足够的孝敬,关系也会慢慢冷谈起来。 以济州如今的现状,每年搜刮两三千贯都是顶天了,刨去自己的那一份,拿一千贯去孝敬太师?怕不是在羞辱他老人家。 “难道要我自己贴钱上贡吗?” 江天越犹豫自己要不要从往年赚取的油水中拿钱贴补了。 他的亲随刘师爷眼珠一转,向主家建议道:“东翁,我有一条妙计,或可解东翁之困。” “哦,计将安出?” 江天越满怀期望的问道。 “梁山贼寇假冒州府名义对外宣称,济州两年不纳税,两年不征粮,两年不劳役。此事满朝诸公皆知,甚至官家也曾听闻,并叱责荒唐。” 刘师爷抚摸着三绺老鼠须慢慢分析。 “确有此事,恩师对此也是气愤。让我拨乱反正,不能让任由梁山放肆。” 江天越正经科举出身的官员,对这种犯上作乱的匪寇最是厌恶。但奈何济州城内的兵力都被一扫而空。让他剿匪他也无能为力啊。 “大人容禀,我近日翻阅府库账簿发现,济州府黄册人口20余万户,每年财税收入15万贯左右,夏粮税定额15万石,秋粮税定额10万石。这么大一笔财富,自然不能轻言放弃。 但如何才能显示出大人才干与能为呢?是为朝廷府库追回钱粮?还是为太师老人家捞足供奉? 为朝廷追回钱粮,也不是过为前任知府亡羊补牢,乃是职责应有之义,不但得不到夸奖,数额少了还会被转运使和户部苛责。 为太师捞足供奉,却是大人身为学生的拳拳孝心,一片赤诚。 大人会怎么选呢?” “我身为学生,当然是要报效老师的提携知遇之恩,以足金显孝心赤诚啊!” 这个不需要犹豫,江天越就脱口而出。 确定了发展方向,刘师爷继续谋划道:“ 对下,我们可以新官不理旧账,这税粮,继续征收。 对上,我们报称英勇抵抗梁山袭扰,奈何兵力不济,只征上来半数。 如此一来,我们可得钱财7万贯,秋粮5万石。 有梁山贼寇这个借口,任何损失都可以加上在他们头上。 而剿灭贼寇,是太师安排给应天知府崔浩的任务,与我们何干? 如此一来,既能给太师供奉十万贯以上钱财,显示大人能为。我们也能截留一些油水。” 江天越频频点头,这就是所谓的欺上瞒下,养寇自重。但自己新来乍到,手中也没有可用之人,怎么把这个钱粮顺利收上来呢? “大人勿虑。自古以来,征税就是摊派,只要我们占领朝廷大义,找个懂行情的州府老吏,把钱粮层层摊派下去,谁收不够数,就罢免谁的官职。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想做官的。 当然,大人也可以放宽一点口子,不禁他们用大斗收粮。” “何谓大斗?” 江天越毕竟是在京为官的,对基层的猫腻还少些了解。 “当年王安石推行青苗法,地方官府为了应对,便都准备了两套器具。灾年用小斗向外借粮,收获时用大斗向回收粮。正所谓借粮一石,九出十三归。” 刘师爷耐心的解释道。 “那些刁民肯认吗?” “如何不认?两套器具上都刻着斗大的官字,他们不认也得认!只是近些年御史频频弹劾,官家才下旨申饬。地方上有所收敛,却屡禁不绝。大人只要暗示一二,地方这些硕鼠自然会心领神会。即便出事,那也是他们自作主张,大人斩了他们也能稳定民心不是?” 刘师爷的话句句说到了江天越的心坎里。 “好!立刻召集城内官吏大堂聚会。老爷我要雷厉风行,让这些地方蛀虫看一看京官的作风!” 江天越立刻下令。 “大人且慢,还有一事,不得不行。” 刘师爷尽心尽力的查漏补缺道。 “还有何事?快快讲来?” “大人,既然我们要借梁山之名行事,就不得不防梁山真的来攻。那托塔天王晁盖相传有扛山举塔之力,有万夫不当之勇,更有鬼神莫测之机,即便是乡野村夫的夸大其词,但他一夜破城却是多方验证的事实。所以,我们不得不防啊。” “啊,险些忘了此事!” 虽然利令智昏,但江天越也真怕梁山来找他。上任知尹董昌言顶不住,他江天越何德何能去顶住啊? “大人勿忧。我祖籍沂州,幼年有一好友,姓刘名广,原为沂州东城防御使,知府高封无端将他革职,定居于胭脂山下安乐村。刘广武艺超群,用兵如神。他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刘麒、刘麟,皆是武艺高强之辈,更精通水性。若是想平定梁山水寇,正是用武之时。” 江天越沉思了一下道:“不知那高知府因何与刘广结怨若是我启用刘广,是否会得罪同僚” 刘师爷摇头道:“那刘广还有一女,名为刘慧娘,长的是貌如天仙,聪明贤惠,更是从小博览群书,熟知兵法。高知府想要将其纳妾,刘广自然不肯让掌上明珠为人做妾,因此得罪了高知府。” 江天越一下来了精神道:“那刘慧娘年方几何” 何涛笑道:“如今年方十八岁,她乳名又唤做阿秀,生的娉娉婷婷,好象初出水的莲花,说不出那般娇艳。” 刘师爷见江天越心动了,便继续加把劲道:“那高封巴结太尉高俅,自认为本家。可与高太尉实没有亲戚关系。大人背后有蔡太师撑腰,难道还怕了那高封若是能剿灭梁山,必然被蔡太师赏识,更不用在乎一个区区高封了” 江天越沉思良久,衡量利弊之后,下定决心道:“好,我便征召那刘广前来助战,我许他为济州团练使之职。” 刘师爷躬身领命道:“多谢大人提携。我怕这好友性子倔,不肯前来,我准备亲自前往沂州一趟。请大人恩准。” “啊?好友,你若离开,我身边无亲信可用,这可如何是好?” 江天越极力挽留道。 “大人本就聪慧过人,老夫在身边也只是查漏补缺而已。我此行,短则七八日,长则十五天,大人只要安座城中,让那些爪牙去征税便可。待我回来,重建团练营,据城而守,方可无忧啊。” “这,好吧,好友,早去早回,一路顺遂。” 江天越也明白,如果没有一支军队保护,即便收上来的税,也不一定能保住啊。 “恩师啊,恩师,我现在如此为钱粮发愁,何曾是为了自己,都是为了恩义和孝道。您可一定要尽快把我提拔上去,调到更好的肥缺去啊!” 江天越喃喃自语道。 此后数日,济州官府开始了疯狂的收税和征粮行动。 买房要交房屋和土地税。 男丁要交丁口税。 工、商、榷货要交杂变税。 不服劳役、徭役、兵役,要交免役税。 还有头子钱、科罚钱、契约钱、勘合钱等等杂税。 真可谓是万万税。 粮税是亩产一石,交粮一斗,也就是十分之一。看似不多,但农民几乎都是佃户,所以需要向地主缴纳十分之四,地主留三,交一。 每到税收时节,都是市民百姓怨声载道的时候。今年尤其如此,前两个月被董昌言搜刮的狠了,现在很多人都想趁知尹新来,不清楚行情,趁这个机会多捞一笔,把损失补回来。 九月十七日,济州城拷打不肯交税百姓十三人,锁枷示众三日; 九月十八日,济宁县农户张三交粮,质疑官府用大斗收粮,被当场斩首。 九月十九日,金乡县衙役下乡强征秋粮,被黑衣蒙面数人埋伏,身死当场。 九月二十日,郓城县步兵都头雷横酒后抱怨官府强征,被革职下狱。 九月二十一,汶上县税吏被百姓围攻,官府调动兵丁,满门屠之。 消息不断传到梁山,还有一些山下逃难上来的百姓向梁山请命,去为民做主,杀了那些谋财害命的官吏。 众将领群情激奋。在梁山书院的课堂上,对晁盖提出建议道: “天王,官府丝毫不把我们公布的两年免税免粮之策放在眼里。这是对我们梁山的挑衅! 请天王下令,让我领兵出山,定将那些狗官脑袋砍下,献于账下!” 武松最先声道。 学文化是好,但他身为武将,在学堂里憋这么久,早就想下山去大干一场了。 “对啊,天王,让我们下山去给这些官兵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我梁山威严不容挑衅!” “天王,若是我们对此事没有反应,岂不是代表我们怕了官府?以后哪个百姓还信我们的话?” 刘唐等人纷纷建言。 林冲、杨志虽然没有开口,但也在暗暗思索。 那些学子中的激进派听到官府如此不顾百姓死活,也都大声叫嚷,要参加讨伐。 “肃静!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谁能从公德与私义的角度来分析一下如今的形式?” 晁盖双手下压,让众人安静下来。 “我来抛砖引玉。” 林冲第一个举手,说道:“刚才众人说的出兵理由,我认为只是私义。官府没有按照我们的意愿两年免征,这确实是官府对我们的无视和挑衅。我们愤怒的是他们的蔑视,这是面子之争,意气之争,是私人义气。兵法有云,将不怒而兴兵。 所以从私义角度出发,我不赞同出兵。 但从公德来说,如今官府横征暴敛,百姓深处水深火热之中,我梁山既然打出“为民请命,替天行道”的大旗,就不能坐视百姓受苦而不理。 所以从公德角度,我赞同出兵。” 林冲说完之后,向众人双手一拱,重新坐下。 “对,林大哥说的对,我也是这个想法,只是没表达清楚。” “对啊,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天王,我们既然为民请命,就一定要保护他们不被欺负。” 晁盖看到众人斗志旺盛,轻轻一笑,在黑板上写下了“怎么打?先打谁?如何收尾?”几句话,对众人道:“这就是今天的作业,回去之后每人写一千字的方略,明日上课前交给我。 下课!” 送走兴致勃勃讨论的众人,晁盖找到吴用和公孙胜开始商讨计策。 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 这种出兵作战的事,自然不能在乱哄哄的课堂上决定,让众人写个方略有点参与感就行了。 真正的方略,还得几个核心人物开小会商议。 其实众将搞错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那免征两年的政令是梁山下达的吗?不,那是用官府大印下达的有效政令! 不管当时董昌言是被迫还是自愿,那命令必须是官府下达的。 如今官府否认政令,是在自抽耳光,自我食言。跟梁山也没有一丝关系,梁山以这个为理由出兵,名不正言不顺,终归只是私怨。 想要出兵,就需要重新占据大义。 按照吴用、公孙胜和晁盖早就谋划好的计策,晁盖推出了武装抗税令,走农村包围城市路线。 梁山早已制作出大量的“为民请命替天行道”杏黄大旗。凡愿意悬挂梁山杏黄旗者,皆受梁山庇护,梁山将保护他们两年之内不受官府骚扰。 此谓“武装抗税令”! 佛度有缘人,梁山也只救那些肯自救的人。 如果官府胆敢伤害受梁山庇护的百姓,应百姓之请,梁山将再次奉天应命,下山除暴。 九月二十三日,梁山六营十八都分成四面八方,携带大量杏黄旗,到各处乡村宣传武装抗税令。 普通的佃户虽然没有田地,也没有话语权,但如果这两年免征,没了各种苛捐杂税,自家也能轻松许多。 少许土地的自耕农正处于破产边缘,若是两年免征,就能缓口气,不用去借利滚利的高利贷。 地主和经商的员外也被三番四次收割,即便家大业大,也已经伤筋动骨,若是有梁山为他们出头,接受一个杏黄旗也无不可。 一些实力强大的豪强庄园主,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家中子弟都在官府当差,所以他们对梁山的做法嗤之以鼻。 其中,对梁山“武装抗税令”反对声音最大的是独龙岗三庄。 “不讲忠义的梁山贼寇要为那些贱民出头,需问问我祝家群雄!” 祝家庄主祝朝奉不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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