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雨幕之下,唱起情歌（1 / 1）

第五十六章 雨幕之下,唱起情歌

“呜……”

睁开眼睛的时候，四糸乃有些不适地轻轻晃了晃脑袋。

好疼……

虽然作为精灵来说，酒精对她几乎不可能造成任何不良的影响，但因为是第一次喝酒，所以四糸乃与其说是被酒灌醉了，倒不如说是她本人主动去迎合了酒精带来的迷幻感觉，不过酒醒之后宿醉的滋味显然跟她想象当中那种朦胧飘然的情况有所不同。

“陈……陈默……？”

四糸乃捂着头从餐桌边站起身来，环视一圈后却并没有在餐厅里发现陈默的身影。

去哪儿了呢……

造型滑稽的兔子玩偶此刻正耷拉着脑袋坐在餐桌中央，被戴回到左手上之后她先是用力伸了个懒腰，然后才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朝四糸乃挥了挥小手：“哎呀呀真是睡了一场好觉啊，不过下次可不能再喝这么多了哟，四糸乃。”

“嗯……我，知道……了……”

答应四糸奈下次不会再喝这么多酒之后，四糸乃转出餐厅，开始满屋子寻找陈默的踪迹。

厨房、没有……卧室、没有……客厅、还是没有……

经过客厅外侧阳台的位置时，四糸乃忽然愣住了。

时崎狂三仰面躺在阳台边上，双眼紧闭似乎也是喝醉得不省人事了，而隔开阳台和客厅的深色落地窗帘，此刻正随着晚风的吹拂轻轻晃动着。

阳台门没有关吗……？

把时崎狂三扶到沙发上躺好，四糸乃拉开窗帘准备关上阳台门，然而就在窗帘拉开的瞬间，她却立刻呆愣住了。

“阳台……呢……”

窗帘外，本来应该是延伸出楼层的阳台位置，现在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冰凉晚风毫无阻拦的涌入客厅，发出细微的呼呼声。

出事了！

等到四糸乃回过神来时，她脑海中立刻跳出来这样一道念头，紧接着又一道念头跳入她脑海当中。

——陈默呢？

顾不上叫醒其他人，或者说她现在已经慌乱到完全忘记应该先叫醒其他人了，四糸乃直接放出自己的灵力，无形灵场瞬间扩散至整个公寓楼，然而却并没有探查到属于陈默的气息。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强忍住内心深处逐渐升起的惊慌失措的颤栗感觉，她继续向外扩张着灵场，晚间凉爽的空气并不能缓解她心底的恐慌，然后，当灵场扩张到半径五百米时，她忽然注意到了。

从黑暗笼罩的夜空上方，隐约传来的陌生的灵力波动。

陌生的、灵力……陌生的、灵子……陌生的、灵场……

而这代表着什么，四糸乃很清楚。

——陌生的，精灵！

在她，还有家里的其他精灵都醉倒过去的时候，有陌生的精灵来过这里，不仅发生过战斗，而且还带走了陈默。

“四……四糸奈……”

低头与佩戴在自己左手的兔子玩偶对视片刻，四糸乃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陈默！”

然后不等四糸奈回话，她浑身轻轻颤抖着屏住呼吸，脚下用力一踏，灵场猛然呼啸扩张，带动她的身体顺着陌生灵力消失的位置飞向天空。

漆黑夜幕不知何时笼罩上了不散的绵密乌云。

云层下方，入夜后亮起不灭灯光的霓虹城市延续着白日的喧嚣。

加速……

一边将自身灵场笼罩向地面，搜寻着记忆中那股熟悉的气息，四糸乃一边不断提升着飞行速度。

轰——！轰——！轰——！轰——！……

圆锥形的透明音爆气浪从她周身连续炸开，隐藏在兔子玩偶之下的左手，中指所佩戴的戒指，灵石戒面正散发出如血般鲜艳欲滴的妖异光芒。

夜空中横跨而过的乳白气浪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atcher部队呢……疑问从四糸乃脑海中闪过，随后她立刻抛开疑惑，继续全心全意的疾驰起来。

atcher部队也好……其他精灵也好……别人怎样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但只有他……只有他，绝对不能出事！

轰隆！！！

雷声响起，银白电芒仿佛蛛网般蔓延过整片天幕，随后冰凉雨滴从夜空中降下。

飞行持续了十几分钟后，霓虹城市被彻底甩在身后消失不见，连绵山脉当中，一抹火光突然映入四糸乃的视野。

山火……？

灵场顺着火光的方向延伸，数千米外传来的那道熟悉气息的感觉，令她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安心的神色。

“陈默……陈默……陈默……！”

冰蓝灵力光点在周身疾速呼啸盘旋，数千米距离对于四糸乃来说只不过眨眼间就已经到达。

然而就在下一刻。

“陈……默……？”

熊熊烈火包围当中，映入四糸乃视线的，是她从未想像过会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光景。

那道熟悉的身影……是陈默没错吧？

可是……为什么？地上……那是血？谁的血……他在流血？

四糸乃有些艰难的转动着目光，视线缓缓上移到陈默腹部。

在那里、在破损情况极为严重的cr-unit机体内部，犹如遭到猛兽啃噬般呈现出撕裂状的巨大创口甚至可以直接看到里面血肉模糊的肠子和脏器，如此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拦腰截断般恐怖的伤势，几乎令四糸乃忍不住当场眩晕过去。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渐渐加快，耳边传来血液在血管里飞快流动的声音，肚子像是被尖刀剐过一般剧烈疼痛起来，呼吸的空气只剩下刺鼻到难以忍受的血腥气息。

怎么可能……

为什么……这种事情……

完全无法理解……

这么重的伤势，对人类来说，绝对……绝对会死的吧？

可是……死……？

陈默……他，会死？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缠绕在四糸乃身边的冰蓝灵力光点直接失去控制，灵场猛然席卷过天空，暴动的灵力向四周飞快蔓延，吞噬森林的同时也吞噬了火焰。

呜呜——

凛冽寒风从天地间呼啸而过，一片洁白的六边形雪花在四糸乃眼前划过，她脚下忽然站立不稳般晃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无力跌坐到地上。

“不、不要……不要！”

跌坐在地的同时，四糸乃用力捂住脑袋，仿佛哭泣般发出了几不成声的悲鸣：“——不要死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默……会死……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人再会像他那样关心自己，没有人再会像他那样照顾自己，没有人再会像他那样保护自己……

永远的失去了……再也拿不回来了……

可是，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回到临界去吗？还是说在人类的追杀当中继续逃窜下去？

好害怕……

陈默……陈默、陈默陈默陈默陈默陈默陈默陈默陈默……！

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咽声在断断续续的颤抖。

双腿在哆哆嗦嗦的颤抖。

视线在摇摇晃晃的颤抖。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脑海像是沸腾一样变得一片混乱。

对了……

好像、是说过的吧……

要保护我……绝对不会抛下我一个人……会陪我看遍世界上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这样的话。

可是，为什么现在会死呢？

死了的话，不就抛下我一个人了吗？

“骗子……”

狂风暴雪当中，隐约传来少女低声的呢喃。

不过，既然是他先言而无信的话，那自己也不用再继续遵守约定了吧……

隐藏在兔子玩偶之下，犹如青葱般纤细白皙的左手中指底部，原本花蔓造型的银色戒指承载着的浅蓝色结晶，此刻已经红润到了极致。

下一刻，细微而清脆的碎裂声，确切地响了起来。

——咔嚓！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灵石结晶碎裂的瞬间，从天地间疾速穿行而过的寒风，猛然发出仿佛幽魂恸哭般奇特的风啸声。

与此同时，伴随着风啸声的加剧，以四糸乃为中心，周围地面开始响起密集的噼啪声，并且凝固出呈放射状的洁白坚冰。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风啸声一刻不停的在天地间盘旋，冰寒气流将视野内的万物都染成一片雪白，简直就像是将整座连绵不绝的山脉直接放入冷冻库一般。

“哈——”

鸢一折纸轻轻呵出一口热气，淡淡的白雾瞬间变成细小冰渣，作为精灵，她并不畏惧这种程度的严寒，但现在她却已经完全丧失了所有反抗的欲望，只是表情呆滞的坐在原地，目光毫无聚焦的看向半空中随着寒风呼啸而疾劲狂舞的雪花。

“鸢一……队长……”

就在鸢一折纸看着雪花愣愣出神的时候，一声微弱到几乎与寒风呼啸融为一体的呼唤将她猛然惊醒过来。

“……？！”

顺着呼唤声低下头，鸢一折纸立刻看到了躺在她怀里正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的陈默。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啊……

浑浊、灰暗，仿佛勉强从死亡的泥沼当中挣扎出一点点力气来一般。

“能……能不能……请你，最后……帮我……再帮我一个……忙……？”

最后的忙……

听到陈默的话，鸢一折纸本来已经重新绽放出些许光亮的眸子又迅速黯淡了下去，不过她还是用力点头做出了回应。

“你说！”

“这里……雪……太大了……”陈默说着微微侧过脑袋，目光看向隐藏在白茫茫一片的暴风雪当中的四糸乃所在的位置：“……请帮我……把雪……停，下来……”

“我明白了。”

鸢一折纸小心翼翼的扶着陈默从地上站起身来，空着的右手轻轻握拢，璀璨夺目的金色长枪随即浮现而出，然后她抬手一掷，闪耀着犹如太阳般炽热光辉的枪尖立刻贯入高空。

几秒过后，从天而降的暴雪融化成瓢泼大雨，哗啦啦冲刷着天地间的万物。

“这样可以吗？”

“这样……就足够了……”

陈默努力强撑着已经毫无任何一丝力气的身体，早已破烂不堪的【狗蛋】机体也发出仿佛临死前呻吟般嘎吱嘎吱的声音，不过他最终还是成功释放出了薄薄一层随意领域。

与他完好无事时随便一个念头就能延伸出成千上万公里的随意领域相比，这薄薄一层实在是孱弱到不行，勉强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罢了。

不过，虽说如此，但眼下的情况，就是这薄薄一层随意领域，也已经足够用了。

利用随意领域拖起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并且保证不让腹部创口里面肠子之类的东西流淌出来，陈默一点点移动到四糸乃身前，然后随意领域直接砰的一声破碎消散在空中，【狗蛋】机体核心的精神力转化组件也彻底沦为废品。

没有了随意领域的支撑，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抽掉骨头一样软倒在了四糸乃身前的地面上，从死亡线上挣扎着逃回一步，身体的疼痛当然也跟着跑了回来，腹部内传来的像是所有内脏和骨骼都被燃尽成焦炭般令人发狂的灼痛感，陈默主观上能够忍住不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但客观上，他的身体却诚实表达出了难以忍受这份剧痛的折磨。

“四糸乃……”

细微轻唤的声音，在剧痛煎熬中失去了应有的磁性和温柔，变得粗糙、干涩、沙哑刺耳。

对于陈默的呼唤，四糸乃毫无任何一丝反应，她蜷缩起双腿侧身躺在地面的洁白坚冰上，紧闭双眼的脸颊上满是绝望而痛苦的神情。

“这种时候了……还要撒娇吗？”

看着四糸乃紧闭双眼的样子，陈默轻轻叹了口气，鼓足力气勉强探过脑袋，将嘴巴凑近到她耳边：“最后……最后再哄你一次好了……”

雪花融化的雨水敲打在身上，带来冰凉彻骨的感觉，陈默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轻声在四糸乃耳边低唱起来。

“花……花のように……儚いのなら……”如果我像那花朵般短暂

“君のもとで……咲き誇るでし……ょう……”我会在你身旁灿烂绽放

“そして……笑顔見届……けた後……”在目睹你的笑容后

“そっと一人散……って行くでしょう……”静静地独自凋零

“鳥の……鳥のように……羽ばたけ……るなら……”如果我像那小鸟般飞翔

“君のもとへ飛……んでいくでしょう……”我会展翼飞往你身旁

“そして傷を負ったその背に……”在你受伤的背上

“僕の羽……僕の羽を差し出……すでしょう……”献出我的翅膀

“風のように流れるのなら……”如果我能像那微风般飘荡

“君の側にたどり着……くでしょう……”我会追逐飘至你的身边

“月のよ……うに輝……けるなら……”如果我能像那明月般光亮

“君を照らし続けるでしょう……”我会温柔照耀你的脸庞

每唱出一句歌词，胸腹部位用力带来的剧烈绞痛都会打乱陈默的呼吸，但他硬是撑着一字不错的将歌唱完，然后才泄掉憋着的那股劲，轻轻用额头碰了碰四糸乃的脸颊。

“现在……闹……闹够了吧……该醒过来了……四糸乃……”

说完，陈默几乎挪动般的一点点取下自己左手中指佩戴着的那枚戒指，放到四糸乃胸前的瞬间，原本黯淡的灵石结晶戒面立刻闪耀起了动人的冰蓝色光芒。

与此同时，四周萦绕不散的寒气也荡然一空。

好累……

做完这一切，陈默艰难地翻转过身体，仰面躺在地面的冰块上，双眼灰败而无神地盯着从天而降的大雨，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只有耳边哗啦哗啦的雨声还在不断清晰地敲响着。

“鳥の……鳥のように……羽ばたけ……るなら……君のもとへ飛……んでいくでしょう……”

“そして傷を負ったその背に……僕の羽……僕の羽を差し出……すでしょう……”

“風のように流れるのなら……君の側にたどり着……くでしょう……”

“月のよ……うに輝……けるなら……君を照らし続けるでしょう……”

好像……听到了有人唱歌的声音……？

是一首美丽的、悲伤的歌曲。

而且，唱歌的声音也好熟悉……

黑暗的世界当中，肆意暴动的灵力忽然被某个东西容纳、平复了下去，意识彻底从失控的灵力漩涡当中挣脱出来时，四糸乃轻轻睁开眼睛。

“雨……？”

大雨。

混杂着两种不同灵力的大雨。

大雨从天而降，不断拍打在地面凝结的冰块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清醒过来的同时，四糸乃脑海中的记忆也开始缓缓复位，她双手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就倒在自己旁边不远处的那道面容熟悉的身影，蔚蓝眼眸一点点睁大。

“叮叮——”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一枚戒指掉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银色花蔓造型的戒指，自己左手也戴着一枚……

一念及此，四糸乃从兔子玩偶中抽出左手，在她中指上佩戴着的那枚戒指，灵石结晶雕琢而成的戒面此刻已经彻底碎掉了，而这枚戒指的主人是谁当然也就一目了然了。

——这是陈默的戒指。

【答应我，一辈子都不可以摘下来哦】

明明……一辈子都不可以摘下来的……

四糸乃颤抖着将属于陈默的那枚戒指从冰面上捡起来捧在手心，泪水横溢出眼眶，她绝望大叫起来。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抱歉了……

弥留的最后一丝思绪听到少女绝望的喊声，陈默瞳孔轻微颤抖了一下，他甚至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心底无奈的说声抱歉。

不过……就这么死掉还真是不甘心啊……

虽然有自己提前做好的那些准备工作在，精灵未来的道路应该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与人类势同水火了，但实际上还是存在有许多隐患的地方。

比如说除了日本之外，其他国家的反精灵组织对于精灵的态度。

比如说至今为止还没有现界的那些精灵，以及已经现界过但却对人类抱有敌意的精灵。

又比如说……将鸢一折纸转化成精灵的，隐藏在黑暗当中的那只幕后推手。

要是有人能够将这所有的阴谋，所有的黑幕，所有的偏颇，全部都撕碎就好了……

可是，有谁能呢……

有谁……

弥留之际，在他逐渐沉入黑暗的思绪当中突然跳出一个名字。

——陈默。

陈默……？

……我，不就是陈默吗？

灰暗的视野内，从天而降的冰凉雨珠突然开始减速起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彻底陷入停滞的瞬间。

而在这停止转动的世界里，他轻轻眨了眨眼睛。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