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但有劝你迈步向前的立场（1 / 1）

第五十五章 但有劝你迈步向前的立场

银辉斩击与赤金枪尖的碰撞在半空中迸射出明亮耀眼的夺目火光，眨眼之间，两道包裹在不同种类显现装置机体下的身影已经完成了数十次交锋，过度极速的驰行甚至将音爆声也甩在身后，每一次交锋的瞬间，呈圆环状扩散的冲击波都诉诸着其中所蕴含的致命力量。

陈默的右手腕此刻已经酸痛到了极限，每次与鸢一折纸交锋时，经由激光剑刃传回来的反震都让他险些握不住剑柄，右手臂也疼得几乎抬不起来，即使有着机体的二次减缓，但双方直观力量的差距仍然太大，他甚至隐约察觉到要是再跟鸢一折纸对拼几下的话，自己的腕骨就该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开裂了。

说到底，虽然cr-unit机体能够让人类孱弱的身体发挥出足以追平精灵的力量，但本质上驾驶者的身体依然还是脆弱不堪的人类罢了，而一个人类又怎么能跟精灵对拼身体承受能力呢？

换言之，对鸢一折纸来说无关痛痒的反震压力，放在陈默身上却是足以震碎他腕骨的恐怖力量，更别提ast的显现装置机体技术本就落后了de社很大一截，无论是精神转化率输出也好，还是对驾驶者本人的防护减震方面也罢，正面对拼都根本不可能占到半点好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意识到自己陷入劣势的同时，陈默强忍着疼痛到几乎痉挛的右手，举剑再次迎上了鸢一折纸的正面冲击，犹如恒星般强烈的金色光芒照亮了大半片夜空，“轰隆”的一声巨响过后，【狗蛋】机体右臂部分的护肩和腕甲直接炸碎脱落，就连激光剑的金属剑柄也不知道被崩飞到哪里去了。

而鸢一折纸一击得手后，立刻抓住陈默中门大开的空档，腰部猛然一拧，整个人便犹如风车般快速回旋起来，矫健有力的修长大腿似战斧般狠狠劈落，直接将他踢飞出去上百米距离，陈默全力控制着随意领域卸力才在百米外停了下来。

不过，即使强刹住自己倒飞出去的身形，但陈默这会儿的感觉也并不好受，从身体左侧被踢中的位置传来的沉重冲击让他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也隐隐泛起腥甜的鲜血气息，感觉不像是被人踢了一脚，反而像是被攻城车的锤头狠狠砸中一般。

果然，精灵这种超越常识范畴外的生物，都是如此强得不讲道理的存在吗……

咽下从喉咙口涌起的腥甜鲜血，陈默一边努力喘息，平复胸膛内剧烈跳动的心脏，目光凝视着相距百米外重新架起金色长枪的精灵少女，内心忽然升起一股明悟。

——虽然精灵确实很强，但真正强到不讲道理的，却只有她一人罢了。

比自己迄今为止见过的所有精灵都强。

当然，也比自己强。

曾经还没有成为精灵的时候，鸢一折纸光是操控着由ast配备的显现装置就能和精灵交手，虽说交手的胜负还是两说，但这也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而如今她换上了技术更加超前，性能也更加厉害的新型战术显现单元装置，并且还成为了精灵，自己想要从正面战胜她，简直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是……

鸢一折纸，是下定决心要将自己斩杀在这里的。

双方之间绝对没有任何讲和的余地——她那双如同冰块般毫无感情的碧蓝眼眸正是在诉说着这样一份平静而冰冷的决绝。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只有全力以赴了……

凝视着百米外精灵少女容貌熟悉的脸庞，陈默微微抿紧嘴唇，腿侧重新弹出一根金属短柄，伸手握住后立刻发出“嗡”的一声，从两端弹出莹绿色激光，迅速组成长戟的样子。

眼见激光长戟成型的同时，陈默猛然鼓动起随意领域，【狗蛋】机体背部的推进器口全部打开，喷射焰光一瞬间由无色到赤红到淡绿再到深蓝，最终又重新回归赤红，恐怖到令空气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的高温火焰向四周猖狂扩张，犹如传说中流火赤鸢张开的双翼般迸发出无穷的光芒与热度，笼罩身后十几米范围的庞大翼展往中间用力一合，剧烈气流立刻从半空炸开。

“轰隆——！！！”

夜空当中，宛若炸响了一记滚滚而过的惊雷，赤色流星悍然划破天野，两者相距百米的间隔瞬息便被拉近到眼前，下一刻，由莹绿色激光构成的戟头在鸢一折纸眼中极速放大，第一次令她露出惊讶的神色。

“……怎么可能？！”

金色长枪飞速转动，在戟尖落下前的最后一刻将这道攻击挡了下来，剧烈的冲击当中，刚才陈默的感觉现在鸢一折纸也体会到了。

好大的力气……

不过鸢一折纸并没有沉浸在惊愕当中，凭借精灵的恢复力，就算手腕被反震击碎她也能瞬间恢复过来，所以，她在陈默还没来得及收回战戟的时候，周身灵力光点猛然骤亮起来，手中长枪稍微调整一下姿势，左手反拍枪柄尾端，金色枪尖立刻上扬，划破空气的同时也将陈默逼退出去。

或者说，本来陈默是应该被她逼退出去的……

“嗡——”

由下而上扬起的枪尖，靠近身体的瞬间，立刻便被层层叠叠聚拢到一起的随意领域阻挡下来，而陈默则是完全不闪不避的虚立在原处，战戟从容收回，反手挥舞出一道快速曳动的莹绿戟花，同时朝鸢一折纸露出笑容。

“绝灭天使——！！！”

看见陈默脸上露出笑容的瞬间，一股令鸢一折纸遍体生寒的惊悚感觉突然从她背后升起，下一刻，她几乎毫不犹豫地高声呼喊起来。

“——光翼——al''akh！！！”

随着少女高亢而明亮，犹如云间天使降下挽歌般神圣的声线，淡金色灵力在她身后飞快聚集成两道犹如薄纱般轻盈的光翼，翼尖向前靠拢，将她整个身体都完全包裹在了光翼的保护当中。

随后，莹绿色长戟骤然划破半空，带着阵阵雷声般的沉重轰鸣，戟刃狠狠落在了原本鸢一折纸脖颈所处的位置。

“绝灭天使——”

隔着光翼，鸢一折纸的声音再次传来。

“炮冠——artelif——！！！”

……炮冠？

“滴滴滴滴滴滴滴”

就在陈默感到有些疑惑的时候，【狗蛋】的高强度灵力场警报声突然尖锐鸣响起来。

在机体的视网膜投影仪上，同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犹如潮水般数量庞大的高强度灵力场节点，下一刻，从那些节点当中亮起了淡金色的可视化光芒。

炮冠……炮……？

“惨了！”

反应过来的瞬间，陈默立刻收戟倒退，随意领域缩紧到几乎贴身的程度，以此带来超越常识的极速，一圈圈空爆余痕从他身旁炸起，然后立刻被甩在身后，不过即使如此，警报器的滴声依然没有消退，反而越响越急促起来。

“嗖——！！！”

尖啸着擦过身旁的灵力炮弹径直飞越数千米距离，落到陈默前方的山谷森林当中，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无数灵子光点飞散到半空，从地面腾起数十米高的爆炸火焰，轰击威力之大，甚至连山谷都轻微晃动起来。

“滴！”“滴！”“滴！”……

【狗蛋】尖锐的警报声依旧接连不断，每一次滴声响起，都有一道光炮从身旁划过，陈默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飞行轨迹，犹如羚羊挂角般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几乎避无可避的灵力炮弹。事实上，如果不是靠着直觉进行躲避的话，如此密集的光炮轰炸，他早就该被击中丧命了。

不过，即使能够依靠直觉躲避掉光炮弹幕的轰炸，但长时间的超负荷使用，也让【狗蛋】机体达到了承受极限，尤其是核心部分的精神力转化单元，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机体部件在因为过载而不断轻微震动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爆炸散架一般。

不……不是可能……

——这架机体已经达到极限了。

再这么继续超负荷使用下去的话……毫无疑问，机体本身绝对会报废的。

必须降低使用强度才行。

陈默咽了口唾沫，他尝试着降低了一些精神力输出，立竿见影的，机体飞行速度也立刻跟着下滑了一截，许多刚才能够直接轻易躲过的光炮攻击，现在却只能连翻滚带腾挪才能勉强避过，看起来颇为狼狈不堪。

这就是差距！

超负荷状态下使用机体和满负荷状态下使用机体的差距！

十倍音速和八倍音速的差距！

“——滴滴！”

然而即使如此，更加让陈默感到绝望的是，夹杂在一片警报声中，机体核心的高温预警突然鸣响起来。

之前超负荷使用机体的代价，核心组件温度过高，必须再次降低使用强度，否则一旦机体核心过热，不用鸢一折纸攻击，他直接就会被显现装置炸死。

但是……继续降低使用强度……这可能吗？

高速划过身旁的灵力光炮告诉了陈默答案。

——不可能！

只要他此刻的速度再下降一点，面对如此密集的弹幕攻击，哪怕他能够察觉到下一次轰击即将从哪个方向袭来，也绝对不可能躲得过光炮逼近的速度。

“嗖！”

再次躲过一枚光炮的攻击，陈默猛然折返方向，斜握长戟，回头朝着鸢一折纸所在的位置发起了冲锋。

一级加速、二级加速、三级加速——超负荷加速！

他甚至再次将机体使用强度提升到了超负荷状态。

成败胜负，只看接下来的最后这一击了。

无论成与不成，这一击过后他都将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

“嗖！嗖！嗖！嗖！……”

无数灵力光炮擦身而过，明明是决定生死的一刻，但陈默的眼神却无比平静，并不是鸢一折纸那种屏蔽了自身感情的平静，而是真正毫不在乎的平静。

从小到大，陈默隐藏最深的一个秘密，也是他身上最大的特异点——他，作为人类而言，却并没有人类应有的，对于死亡的畏惧。

恐惧死亡？

为什么要恐惧死亡？

人类之所以怕死，不过是因为贪恋罢了，贪恋酒色财权、贪恋七情六欲、贪恋天空、贪恋大地、贪恋呼吸、贪恋这个五光十色的人世间，但陈默却不一样，他什么都不在乎，他也什么都不贪恋，所以他当然就不怕死了。

试问一个既不会贪恋，也没有任何执念，从内到外都是空空荡荡的人，又怎么会怕死呢？

不过……死……

如果自己真的死在这里的话……

凛冽晚风在十倍音速以上的视界当中被赋予了实际形体，仿佛锐利刀刃般从随意领域边缘不断划过，陈默脑海内忽然浮现出一个身穿绿色兔耳兜帽外套的小小少女，满脸彷徨无助地站在大雨当中的身影。

犹如深蓝冰块般通透的双眸当中流淌出泪水，少女微微动了动嘴唇，似乎在对他祈求着这样的话语。

——不要死……

一瞬之间，莹绿色长戟悍然划破数千米长空，在机体核心组件刺耳的尖啸长鸣声中，【狗蛋】充满战损痕迹的外部装甲高速擦过空气，在剧烈的摩擦中腾然而起一团青色火焰。

“etatronsheesh【绝灭天使·日轮】——超频装载——eherjar【英灵战姬】——！”

面对极速袭来的流光冲击，鸢一折纸面色平静地架起了手中的金色枪刃。

下一刻，绿色与金色的光芒在夜空骤然交汇，轰隆巨响声中，撞击所迸发出的环形冲击席卷过云层，荡开浓厚乌云的同时，也露出了云海后方的星野天河。

云散，月出。

“咕呜……”

皎洁月光下，陈默仰躺在山谷当中，周围是由之前的光炮轰炸所引发的熊熊烈火，鸢一折纸就倒在他旁边不远处的地方，在她胸口往下三四厘米的位置，正插着一柄激光长戟，莹绿色激光不断阻止着周围灵力的聚拢，也让贯穿伤口迟迟没办法愈合过来。

看着少女双目紧闭的样子，陈默强撑起上半身，短短十米不到的距离，却让他爬了足足半分多钟，靠近到鸢一折纸旁边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脸朝下躺倒在了对方身上，不过同时他也顺手拔下了长戟。

“吸——！！！”

就在戟刃拔出的瞬间，鸢一折纸猛然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陈默，伸手将他转回正面，目光从他面色苍白的脸上转移到他腹部。

原本银灰色的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机体，腹部位置被剖开一个大洞，露出其中血肉模糊的伤口，虽然并没有被贯穿，但如此巨大的创面却比直接贯穿的伤口还要更加致命。

“为什么要救我？”鸢一折纸稍微看了眼陈默腹部的伤口就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转回到他面色苍白的脸上。

“当然是因为……你还有救啊……鸢一队长……”

陈默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然后努力从奄奄一息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继续说道：“我的伤太重，已经活不下去了……但你是精灵，这点伤势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所以，现在你又……咳！咳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陈默突然用力咳嗽起来，随着他咳嗽的动作，腹部创口再次渗出大片鲜血，血迹向下流淌，很快便将少女洁白的双腿也染成猩红。

看着陈默咳嗽起来满脸煞白的样子，鸢一折纸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伤得这么重，他大概是真的活不下去了，而且自己的灵力也不是偏向治疗方面的，所以没办法替他治愈如此严重的伤势。

咳嗽了一会儿，陈默略微喘息几声，之前那种奄奄一息的苍白脸色竟然变得红润了几分，连带着说话也利索了些。

“所以，现在你又欠我一条命了啊，鸢一队长。”

“你……想要我做什么？”

俯视着陈默正朝自己露出微笑的脸颊，鸢一折纸眼神有些复杂的问道。一年半以前，陈默曾经也用这样的理由作为要挟，让她保举自己加入ast部队，然而短短一年半时间过去，仍然是同样的要挟，但双方的身份和立场却已经与当初天差地别。

“我要你，从今往后都放下仇恨，像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作为“鸢一折纸”这个个体，好好的生活下去。”

“……什么？”

“我说，我要你放下仇恨，好好的生活下去。”

仰头看着鸢一折纸写满惊讶的双眸，陈默狡黠的笑了。

“这是你欠我的……鸢一队长。”

话刚说完，从腹部创口位置突然传来一股冰冷无力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掩盖了灼热的剧痛，很快便扩散到全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啊，啊……”

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陈默感觉随着血液的流失，身体里的力气也在被一点点抽离，很快连眼前的视野都变得模糊起来。

寒冷在缓缓蔓延，如同下坠般的空虚占据了心灵，意识一片朦胧当中，陈默似乎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尖叫声，瞬间将他从弥留之际唤回现实。

“不、不要……不要！”

随着尖叫声响起，漆黑夜幕下燃烧着火焰的森林，连同张狂焰苗在内，瞬息间便被一起冻结在了厚厚的深蓝坚冰当中。

下一刻，凛然寒风呼啸着席卷过天地，夜空中缓缓飘落下了洁白的六边形雪花。

“——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