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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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雨雪龙窝禽巨寇，走葛樯虎穴夺红缨

题《临江仙•东走金河残叹》曰：

东走金河残叹，悲酒尝罪烟蓬。九万里路大星颓。魂川嗟大暮，暗云吁乡歌。

每望万里山幢幢，壮哉五岳笑谈风。平沙烟卷旗角散。长缨旋大堰，断弓巧云歌。

上回书说道，周清源告战明阳之所，战要回宝物，本欲使静松往京城，清源告曰：“现孙明阳使人把守各路要道，人莫得过。”战回思与家昊书，又思：后复修一封便是。忽心生一计，使周清源诈归，附耳授以密计，欲使传贼军情，清源得令，战曰：“取上宝物。”清源笑，战教快马追到和尚，告与计策，便得壶归。乃教周携宝物至白狼山寻明阳，明阳问曰：“分明得令尔受锦州将禽，今日如何匹马而归？”清源将宝物与了明阳，护做相信状，周曰：“非也，锦州将一変为刘景升，那刘景升以豺狼之心诱我，不知清源乃不惧死之人，清源乃一卤汉，彼未以燕昭王黄金台之诚，清源如何肯降？乃于今日假报山门，将军可引一枝军马设伏于长寿山，彼必受挫！”明阳佯笑曰：“却是攻关而不知守将変，原来却是那刘景升，清源此计甚妙！”又问清源曰：“那刘景升现于锦州？”清源然，明阳笑曰：“既如此，清源可是真心归来？”清源曰：“先锋何出此言？清源一片赤胆，天地共鉴！”明阳曰：“只此便好。”看了宝物，果是大喜。

原来孙明阳素怀归属天朝之心，昔九州擂上便于刘景升相约，正愁不见刘景升处，这周清源便倾其所知，孙明阳乃修书二封，皆告长寿山之伏，然一封未提己姓字，唯落款周清源；后一书明阳字，使人送往锦州，那条条大路，俱有贼守，是曹泉围于锦州外绝书信，今闻下书，乃命取过书信翻阅，下书人早将落“明阳”字者箭射入锦州，曹泉得清源书，自是大惊，报与明阳，明阳佯惊，曰：“此贼方自彼归，正不知真假，果是降了弦狗！”周清源报冤时，那听得说？即枭首示众，藉调回长寿山一干人马为由，使曹泉处置周清源，寻机俱告与刘景升。

刘景升闻书大喜，书使告曹泉利害，明阳恐无可归，而明阳欲以曹泉首级作礼，战乃使书使扮作逃卒，告明阳寻机杀曹泉；明阳亦纳闷，闻曹泉自得假书，令把守愈加严密，明阳时恐下书人卖己，乃使一亲信往，今知曹泉如此，正于室踱步，闻下书人受其所迫，唯幸己令下书人口传景升，忽闻禀报：“曹泉遣人至。”明阳大惊，思：莫非彼知此事之跷蹊？见来人身材长大，似曾面见，明阳问如何，彼曰：“将军家仆有名孙三郎者，我即其友也，曹泉将军是我来询将军，将军使家人孙三郎往刘景升处何如？”孙大惊，屏退左右，回首曰：“并无此事！”彼笑曰：“将军休与我身前弄丑，尔以为使彼口语相传即无事耶？”明阳又惊问曰：“尔何以知之？”彼振臂而起，曰：“彼归受曹将军禽，我与有交，今来此问将军与刘景升如何私通！”孙明阳乃倚于虎座，沉思半晌，彼笑曰：“既得将军‘何以知之’语，某自回禀曹先锋。”即欲走，明阳喝曰：“尔且休走！”彼回首时，明阳早取下身后骏首五尺长剑，如鹰掠苍穹，直挥作两段，喝令俱军马，携了宝贝，直望锦州城而去。

曹泉闻报大惊，叹曰：“中了他的‘二桃杀三士’！可怜这个耳报神为我荩子！”令军马三千退大漠而转攻宁远，又是宁远新有民械斗，乃合一处，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宁远已为空城，鞑若闻必动，而朝中无人明晓，战甚恼怒，令第五速夺城池，使刘高宇、迟锐守定锦州，自与高坎为先锋，王子服为后队接应，孙护伺机而动，登时策马引军踏风而来，只见城内外并无一人，城门大开，战疑曰：“此贼复有何计？”忽见后林内飞鸟骤起，忙喝命速离，教后队变前队，速速撤出，贼左右于林中出，乱箭齐发，战卒大乱，战大败，缘山间小路而走，卒四散奔逃，战忙令休散，喝止不住，暗叹曰：“恨无景字营嫡兵卒！”是丢盔齐甲，尽弃辎重粮台而去，曹泉身先士卒，自后掩杀，多得粮草，高坎抵挡不住，追杀数里，皆曰：“休教走了刘景升！”战见彼势众人多，心生一计，令兵卒尽解衣弃盔，泉兵将无管曹泉如何骂诅，只是拣尽战兵弃物，那宁远此时俱为大弦之土也！我且问你：你道为何？原来刘景升见已遇，本欲兵退后反攻，不想此些人马甚是不经打，乃使孙护于小道过，取过宁远城，那曹泉回视之，笑曰：“此空城也，我早填了井，埋了田，料你夺土有何用？但我围城几日，尔必受禽！”闻城受孙护夺，大怒曰：“此弦犬竟敢如此！”喝令攻城，不想城下一队人马，为首一员标致女将，柳眉杏眼，面白透红，悬胆鼻子挂壶脖，鞋窄带短，裙长发滑，一杆丈余长画戟，八尺余高枣红驹，喷一张樱桃口，缓缓吐出金铃般嗓音，道是：“远来贼首还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那曹泉思曰：“我也多闻的刘景升帐下女将名王露颐者了得，古今少见，不想是否。”乃笑曰：“量你这婆家当媳妇的，不绣衣织布，如何见得这厮杀场面？快快归家，免得人骂我曹将军不惜香怜玉！”言毕大笑。忽面色阴沉下来，视向城上一人，见此位大将面如广目天王落尘，生的身长八尺开外，好似一座镔铁塔，三角眼生凌凌寒光，吊剑眉露森森杀气，三绺长髯，飘洒胸前，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有如一座天神像，威风凛凛，背斜金背砍山刀，声如洪钟，于下视曰：“大将保明主，俊鸟登高枝；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今我刘景升将军英明神武，有何不及那陈并驱处？”天赐明阳扛天柱，凛凛八尺鼎巨轮！曹泉恨不得一口水吞了那孙明阳，骂曰：“好个剐不尽的贼！从里到外，贼心贼肝，我若不杀你，天道当倾我！”便要单搦孙明阳厮杀，明阳大笑，曰：“兀得使尔言此语，更不知谁是贼哩，我主来也，尔受我激将！”曹泉忙回首时，只见天兵下凡，明目视之，为首大将第五寿，明知中计，便教众退，那知俱不肯弃所夺之物，奔逃不能速。第五寿与颐合兵一处，乱杀贼子，曹泉苦笑曰：“此方才刘景升也，真个是不吃羊肉空惹一身膻。”见敌众人少，乃且战且退，退六七里，颐等鸣金退去。

泉方欲歇，自西南撞出一彪军马，为首一将，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鼻直口方，牙陈方冰，两枝点钢枪，此大将刘高坎也，方欲迎敌，泉忽勒丝缰，带嚼环，把马一带，只见西北复出一大将，见其白脸虽美，如横黑气；红唇虽英，若隐寒光。搦手中天下无双画杆方天戟，按肋下穿金断铁七星龙渊剑。雕翎箭森森刺骨，鹊画弓笔笔吓人。垂袋藏万千伤人利器，响声应百十坠马伤人。白马静雅，此时却如应龙附体，势要杀万丈巨人献首皇椅；书生静文，此时则像存孝托生，猛要剁百兽尊王彰名凌烟。人如猛虎，马似蛟龙。如迅雷一道闪电，冲至曹泉面前，当头以画戟砸下，此琅琊刘景升也！曹泉忙将枪来迎，来往三十合，曹泉恐敌不过，拨马便走，刘景升紧随不舍，刘高坎见此情形，自他两个并曹泉一个，见曹泉虽不落败，然已只办得遮拦架隔，又不十合，泉枪法已乱，恐吃他拿了，于面上不好看，卖个破绽，拨马便走，二将那里肯舍？倚马快憩足，于后赶来，是宁远时正大雪盖天，便得个无头，直下起雪来，战等自西来，正是迎面来着风霜，雪利淞坚，令风霜破了脸皮，眼又不见，已渐徐也，战、坎难追，坎曰：“兀那该死的贼，看你家刘将军神箭！”高坎一个弓弯满月，箭迸雕翎，正中曹泉，险些落马，欲禽时，众贼附上，两处各自鸣金，曹泉退宁远二十里扎营，战于背风处安寨，于锦州成犄角势。

是三日，二处无音，非是共有奸计，实雪三日未停，足累有三尺之深，曹泉思：贼新胜而必骄，雪大而可封迹，夜劫之可得志！是夜，战营人正酣睡，曹使轻骑勒口而行，雪厚未至人闻，泉暗喜佹得。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斯贼忽杀声大起，战等只觉忽闻炮响震天，只见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耀如同白昼，四面八方，皆出神将，战骂曰：“前两日皆备防，唯今日未设，真是瞎子撞了个大银子，瞎猫碰着死耗子！”贼人踏碎了重重鹿角，冲破了层层蛮牌，那曹泉于营中乱砍营卒，战急急似丧家之犬，茫茫似漏网之鱼。战平生未有此辱，见手下兵将四散而逃，战屹立不动，此时高坎扬马鞭喝曰：“将军快走！”不想战立于马背，曰：“敌无五步不应退！”喝曰：“众卒住脚！”一雷鸣不似素日悦耳，如山中寻食虎，林中饿肚狼相似吼声，战旁骤雪如人避猛虎，恍然惊散，战骂曰：“何以立于泰岳？何以立于紫禁之巅！此等人众之何可得！”败退之声渐弱，战曰：“贼侵我土，贼掠我财，贼欺我姊妹，贼侮我婆姨；何以全我家！何以全我等之家！使禽牲作尔父爷，于尔等首前溺矢，尔无抗心耶，尔为禽牲之奴耶？”沙场若无声，若战雷鸣响彻，战又曰：“欺我家者贼也，欺我众人家者贼也！当兵戈向者贼也！辱尔母女者随尔后嚣而欲杀尔，尔何以对？此等千刀万剐的贼，我等当胜己之怯懦，当以使之悔！侵我国土者贼也，侵我众人宇土者贼也！应万赦不恕者贼也！夺而房屋者随而后~进而欲夺尔魂灵，尔何以对？此等污秽醉淫的贼，我等当弃己生望，当以使之毁败！犯我家国者贼也，犯我众人家国者贼也！分尔土地者随尔后欲残而欲裂俱多，尔何以对？此等万载不复、永世唾骂的贼，我等当忘己之思，当以使之败亡！”是“使之败亡”语尚未发，贼尽胆裂，杀声渐消，曹泉惊惧，借火焰微光觑得亲切，箭射景升肩臂，战不为所动，喝出“使之”二字，取箭于手中，时一贼不知死，往前便杀，战尽力骂出“败亡”二字，以手绰箭，穿此贼之躯。一声轰雷震，半天了里起了个霹雳！众人皆喊杀声震天，火把并举，高坎暗暗钦佩，曹泉明明丧胆！画戟起，血光落，羔羊转猛虎，猎者作受猎者，战阵起壮哉矣《荡世歌》，磅礴止雪动，乾坤随歌惊，见千人齐奏，贼人丧胆，词曰：

星耀乾坤照百川，万载歌兴巨浪颓。茫茫太行雪惨惨，彤彤红心响咚咚，歌曲大国抗贼兵。

敢饮匈奴血，一饮豪鲸吞；愿食奸贼肉，一食壮国兴。田中荒芜悲何日，贼血一洒芽禾重反青，愿藉腐恶血肉滋国土。

身虽死，魂不灭，以厉鬼之意索奸盗之魂。甘霖降生百万柱，铁汁从此填双睛；雨雪霏霏蒙墓首，钢牙自此口中崩。

何处天涯可容旅人歇？尸首同聚阎罗殿！十万貔貅威风未减，旌旗一摆踏碎狼子心！一去地府寻旧友，顶破无涯九重天！

我兄弟上阵一群饿狼，我兄弟振臂一朵黑云；我兄弟齐心一片刀山，我兄弟同死一地红莲！

贼伪主狼忙而鼠窜，贼领军胆裂而意颓。无面对关中之父老，何颜立相府之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