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城北村落,顾望林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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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个响午,在锦城北门外约十七八里的村落,有孩童耍乐嬉戏声,多是些尚且幼小的男儿,年纪稍近了九岁便都多少帮家里人打理家务活甚至于农务,而过了十岁乃至二十岁以下年纪的,属于极少,只因在蒙国境内以万宗堂为主的名门正派,在立秋这一日都会在全国各地举行一场入学选拔。

说是选拔,其实只是从万千凡种中,挑出几个超脱不凡之人,若是愿意,即便资质再差,也不曾拒之门外,以腾掌门之意而言:即便粪土,亦可施肥。

如此,就是村中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少女,也尽是从各大门派退回村来,再过着平凡的农务日子。

此时林聪正躺在树荫下躲着炎日,他时常在结束了晨间的农作后,吃了午饭在这棵树下小憩一会,今日也不例外。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梦中听见有人叫着他的名字,他迷糊睁开眼,知是老熟人后,又将双眼眯上了。

"我给你拿盐块来了,早上刚晒的,"这人缓缓在他身旁坐下,将手上一个麻布编制的小包裹顺势扔在林聪身旁,“回去顺手想割你点菜吃哈哈哈。”

“你割罢,这天凉快,一睡就不想起了。”

“你睡你的,我也坐会,这季打不了多少鱼没给你带两条,莫怪哈。”他也半躺着身子,望着眼前一片蓝天绿地,秋风萧瑟,十分惬意,便也眯起了眼,细细闻起这股带着秋风的黄土香。“对了,过几日便立秋了,该到了阿明和阿文去城里选拔了吧。怎么样,你看过了吗?”

“哎,讲多少次了,林子翁,什么阿文,还好意思说做人家干爹,”顾峰每次都会把子翁的名字叫错,而林聪每次都会提醒顾峰,即便日子长了依然如此,但像是形成了某些习惯。

“哈哈哈,阿翁太绕口了,干嘛取这么个名,你这文邹邹的。”

“去去,那也是秀妹取的名,你问她去。”

这话说完,两人便都沉默了,似乎都想起了什么,只留下了秋风吹过的风声,响会,顾峰才又说起:“这么一说,秀妹都走了七年了啊,孩子也大了,该去闯天下了。”

林聪不言,就像是完全没听见一般,只顾自己眯着眼,等到他再开口,也过了约有一刻钟了:“阿明是几宫口?”

顾峰一听,便突然有了兴致,略带得意的咧开了嘴,“四个,嘿嘿,啊文…不对啊翁呢。”

林聪皱了皱眉头,睁开了左眼看着他,“这武家血统是不一样啊,”他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坐了起来。

这倒是把顾峰看得一愣,这一时间倒不知道如何开口再去问,想想又不得不说下去,难免问得有些结巴:“这…这怎么说,啊翁他…”

“左手一个。”林聪撇着嘴,“右手四个。”

顾峰听完又是一愣,刚还有的那点得意劲随即便散在风里,他大概是知道的,左手施印,右手驱煞,若是左手只有一宫口,右手又是四个,保不齐日后会走入歪门邪道,虽说以自己了解,人们口中歪门邪道一说多是假想臆断,当中也有不少正人君子英雄豪杰,但天下人都认为驱使煞气便是邪道,便是再不满,也难敌众口罢了。

“我问过他的意思,是要去的。他说——实在不行,学成归来也可耕耕地,盖盖房子啥的。哈哈哈”说罢林聪噗嗤笑出声来。

“哈哈哈当真?这娃真是,哈哈哈…这么说是土行?那不就是个土豹…”

没等听完,林聪随即将身旁的盐块包裹往顾峰胸口一砸:“你才土豹子!”

顾峰一愣,苦笑一声,又将包裹缓缓放在林聪身旁,“随口一说,莫怪莫怪。”

“翁儿也不像是个读书的料子,”林聪轻叹口气,“学武目前看也够呛,往后真不知这该做什么打算。”

顾峰看着他,沉思片刻打着哈哈说着:“多大的事,有阿明陪着,在院里那几年不用怕的,最后就是学不成,跟你这般种种菜也不错,天下而已,跟眼前这副美景相比,不足一提。”他拍了拍林聪的肩,又说:“再说,你才高八斗,生下来的啊翁还能学不成个之乎者也么。”

林聪苦笑一声:“才高八斗…这年头又有啥用呢,皇老儿只知道个枪杀剑伐,再有几年,把天下读书人都挖坑埋了,便无人笑他不识斗字。”

“诶,你别说,我总觉得…这当朝的好像要出什么事。”

“怎么说?”林聪眉毛一抖,又来了兴致,“又是感觉?”

“嗯…刚想说来着,要不今夜卜一卦?”顾峰又有些欲言又止,二人各自思索起来,响会,林聪才又说到:“上次你这么说,好像是韩王陨落了吧?”

“嗯…反正没啥好事,就那股压迫感,针扎似的。”

“那便夜里卜一卦,卜卦这事只知意向不知原委,便是能算出个什么大概来也没个准数,这阵子多提防着点罢。”

之后二人便无再多的交谈,这是立秋的头二日,焚天阁内倒是提前预备起了后续考试的项目,对于城门外驿使一事浑然不知。

而此时林顾二小孩正在屋里玩耍,顾复明刚同顾峰出海归来,因大人之间的关系,而自己同子翁年纪又相仿,便成了青梅竹马的伙伴,亦或是兄弟也不为过。复明年纪稍长那么几个月,就有着当哥哥的心思,或也因为这个弟弟相当讨他喜欢,明里暗里都非常照顾,即便村里野孩子欺负了,也定是复明去讨回公道来。

子翁相对乖巧却不机灵,不怎么聪明,却是心善,且心善如偶有人骂他,他便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说是傻,复明便也骂他傻,却改不了这副心肠,常将复明气得牙痒痒,这时子翁又觉得自己错了,让复明莫生气,又将复明气笑了。

这个故事,便从他们二人讲起。

“诶,你爹有没有偷偷教你几招厉害的,听父亲说顾叔以前打架好厉害的。”子翁踩上了板凳,半跳了几下想够着墙上挂着的咸鱼干,却始终差了那么点,后边复明连忙帮他称了下屁股,将他顶上了一点,一边说着:“是教了那么几招,但我学不太明白,再说他给起那名字也太土了…”

这时子翁也取到了鱼干,复明便慢慢扶他下了地,那鱼干有子翁身子那么大,仔细看上面倒是缺了几块,他顺势抱着鱼干便拉起复明出门去,一路又问着:“啥名字啊?”

“招式名字啊,什么霸王拳,什么狼牙掌这些个的,都烂大街了,再说了,好好的招式取啥名字啊,打架的时候先吼一句——霸王拳!人家不就知道你想干嘛了吗,太傻了。”

他俩到了门前青石板阶上坐下了,近秋的太阳并不那么晒人,反而十分温和,再偶有秋风抚过,即便是正午,也使人不由得想伸个懒腰好好睡上一觉。

“真好啊,我想学父亲也教不了,你说父亲不会打架为啥顾叔跟他关系这么好?”子翁轻轻从怀中的鱼干上撕下一小块,想递给复明吃,复明摇摇头说着:“不吃了,家里太多天天吃怕了。”

见复明不吃,他便赶快放进嘴里嚼了起来,没一会便被咸得闭上眼抖起了身子。这时复明又说道:“听我父亲说林伯伯虽然不爱打架,但其实算是天下最厉害的那波人了,”

“啥,我父亲很厉害吗?”子翁瞪大了眼看着复明,口水却沿着嘴里的鱼干淌了出来,落在地上,这才提醒子翁嗦了一口口水吞下了肚子,“可我父亲说他不会打架呀。”

“不是打架那种厉害啦,是人厉害,当时没听懂,现在记不起来了,好像是在什么地方救了我父亲一命,当时对方有好多高手啊,林伯伯一张嘴就都打回去了。”复明抹了一下子翁嘴边的口水,擦在自己的裤子上,“别吃那么多,咸着了不好,你咋就爱吃这个搞不懂。”

“就是喜欢吃,咸咸的,我父亲也不让我多吃,不给吃就算了,还老吊在墙上羡我,说是让我锻炼什么克制渔网。”

“……克制渔网?”复明皱了皱眉头。

“是,还说渔网是人的最大敌人。”

“渔网…不会吧,我父亲都是用渔网打的鱼啊。”

“那是不是说渔网打了好多咸鱼,就是咸鱼的敌人?”

“这个不知道了,回头我再问问我父亲,对了,”复明招了招手,“你左手我看看。”

子翁听完马上腾出了左手伸了出去,复明一手托着他的左手便数了起来:“这个没有,这里一个,这没有,没有,没有…这咋才一个?”

“哦,我是只有一个的,阿明你几个啊?”

“我四个,哝,你看。”说完便把手伸了出去要给子翁看。

“真的啊,阿明太厉害了啊,我看看,”子翁一下便喜露于色,边嚷嚷着一边还连忙把嘴里的那点鱼干一口嚼进嘴里:“咦真的啊,就大拇指没有。大拇指是啥宫口啊?”

“好像是金。”

“那就是木,水,火,土都有了?太厉害了复明。那我是啥?”

“你是土,这样的话,我忘记土行分院是在哪里了…”

“不是在锦城这里吗?”子翁用沾满口水黏糊糊的手抓了抓头发,让复明给揪了下来按住了。

“不是,锦城这个是火行的。别抓,你这手又口水又咸鱼的,一会该长虱子了。”

“哦哦,那我好像去不了了,那复明你想去锦城的吗?我记得你之前说你要去那的。”

“嗯…以前是这么想的,现在你只能去土行的,就不知道了。”

“没事阿明,不用管我的,你就去你想去的地方,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子翁拍了拍复明的肩膀笑着说道。

复明看着他,撅起了眉毛说道:“我不信,你刚刚连鱼干都够不到,去了万一让人给欺负了你都不知道,回头还给人道歉,太傻了,信不过你。”

“没事,不是还有好多师傅吗,有大人在不怕的。”

“鬼哦,我父亲说大人的话更不能信,他为了让我记住这一点,都把我扔海上好几次了你忘啦,都是我自己游回来的。”

“哈哈哈记得了,顾叔太坏了,我父亲就没把我扔海上,但我记得有一次他把我丢林里了,我自己找回家的时候,他还嚷嚷着写了首好词,都没发现我丢了,还好我记得路。”

两人哈哈笑上了好一会,接着又聊起了平日里的糗事,刚刚提及的去哪里任学一事,并未再提起过,直到天气渐渐泛起了红光,太阳到了半山腰时,从路的尽头看见了一同前来的两位父亲,两人才一同把鱼干偷偷挂回了原来的地方。

顾家娘子并未前来,二人便不留下吃晚饭回家去了,林聪炒了几个菜,想取咸鱼去个味时,见着上面的缺口多了几块,便也明了,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无多言,心里还想着,这傻娃子还知道把缺的地方往墙那一面藏一藏,长大倒是会耍小机灵了。

回去路上,复明突然想起便问了顾峰一句:“爹,林伯伯说渔网是人的最大敌人是啥意思?”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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