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木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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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们走远后温婉婷从船舱里缓步走了出来,海上起了风浪,如同海水般幽蓝的长发在风中飘零,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她抬起手将吹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看着甘棠轻声道:“棠儿,外面风大,你不要站在那里了。”

甘棠摇摇头表示不碍事,待到温婉婷缓步走到她跟前用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才说道:“小师叔,我是不是做错了啊?不应该把他强行拘过来,兴许过一会风大了他就逃走了呢?”

这话说出来就连她自己也不会相信。马上就要出海雾群的范围了,他们会在他逃出去之前把他撕碎。但毕竟一个生命就在自己眼前消失了,心中的确有些不是滋味。

温婉婷安慰道“作为一个生命的个体,当你有了夺取他人生命的能力之后就要对自己掌握的力量负起责任来。虽然对于渔夫的死我也有些许可怜,但不能否认你师傅做的没错。你也没有错,渔夫……也没有错,他也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凡人的生活也并不总是那么的惬意。但世界就是这样,只有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能保护好自己,以及你想要守护的东西,所以你以后到了澜溪,修行可不能懈怠,知道了吗?”温婉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让甘棠倍感亲切。

“我知道了,小师叔,我以后一定会保护你和师傅的!”甘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尽管心头还是很不舒服,但温婉婷的话让她好受了许多。

“棠儿。”温婉婷认真的看着她:“你可知道方才那只海妖做了什么吗?”

甘棠摇头说道:“好像是类似于契约的东西,但又与从典籍里看到的那些契约不同,我好像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想来它也是,还请师叔解惑。”

“那确实是契约,唤做缔结双生。在所有妖族的契约当中属于最高等级的契约,是只有天妖血脉的妖族才能施展出来的,契约形成简单,只需要将自身精血融入咒印当中即可。对于你而言,同大多数契约一样,对于被施加者没有坏处,但对它来讲,却相当于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你。缔结双生一但形成,除非一方死亡,否则无法解开,你明白吗?”温婉婷看着她神情复杂。

甘棠心思敏锐,自然知晓 :“它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不值得啊师叔。”

“值不值得,只有它自己知道,缔结双生的施展者飞心灵纯粹者不能,非心思至善者不能,非心中坚毅者不能。如果有一天你不幸陨落,你们之间的距离不足以支撑契约力量的传递,那么不论它当时身处何方,都会因为契约的力量死去。如果你们相聚不远,那么契约会抽取它的生命形成缔结咒印,替你死一次,大道无情,这种逆天的手段,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才能不被天道惩罚,我也只是在幼年时听大祭司说过。”

甘棠神色凝重,面对温婉婷的话语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心中复杂不亚于方才自责渔夫之死,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许久之后甘棠抬起头,神色坚定的看着温婉婷说道:“也许我并不值得这样一份无条件的信任,但我也会因此努力变得强大,让那一天绝不会到来!”

“看来哥哥说的没错,终有一天你会变得强大无比,超越一切,因为那颗种子已经种在了你心中!”温婉婷说道。

海风徐徐吹来,甘棠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

“哦对了,你看这是刚刚族长送给我的鳞片。”她从怀里拿出比拇指稍大些的橙色鳞片,弧形的部分已经呈现出红色来。

温婉婷接过鳞片,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我也看不出来这鳞片有何特殊之处,成年海妖化形就已经有相当于人族生魂境巅峰实力,而他逆鳞转红,只怕已经摸到突破的门槛了,而这鳞片看样子退下有些日子了,说不定已经突破了呢。”

“哇这么厉害啊,那不是快要和师傅一样厉害了?”甘棠看着船舱一脸不可思议的样。

“恐怕未必,没有人能和哥哥比的……”

甘棠皱着眉头问道“既然师傅这么厉害,那他为什么不让我留在岛上和他一起修行呢?”

“我们海魂殿虽然修行之法万千,可你偏偏与常人不同,魂殿并没有适合你修行的法门,去澜溪谷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可眼下的情况也唯有如此,日后你修行之路,没有人能帮助你,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摸索,师叔相信凭借你的聪慧才智,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那会比师傅还要强吗?”甘棠又问。

温婉婷莞尔一笑,宠爱的摸摸她的面庞柔声说道:“会的,棠儿这么聪明,将来一定比师傅还强!”

谈笑间楼船已经行驶了很长一段距离,远远的终于能够看清于恒和封渊两座山脉的起源之地,

灾厄轻轻拨动船舵调整方向,楼船朝着两山之间的海域驶去。

甘棠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雪峰说道:“师叔,那就是雪山吗?”

“是啊,那就是于恒山脉,南边的这座赤铜色毫无生机的是封渊……传说他们本是同脉,神战之时,焚天与古蛮族首领明黎决战将这里劈为两半。”

“那些传说是真的吗?神真的存在吗?他们是什么样子的啊?”甘棠一连串的问号,温婉婷耐心的一一解释给她听。

“他们曾经存在过,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掌控那种力量了。他们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种族,无论在修行,知识,还是德行,都没有任何种族能够和他们相比。不然使徒也不会选择他们来结束万族的争斗,原本他们也很和善,但自从焚天掌管界镜之后,一切都变了……长期受到压迫的各族自发的形成了反抗联军。而大战的最后一刻反抗军的首领冥黎被邪神所骗,尽管在危急关头众神一致对外,但毫无避免的是,神的时代在那一场战争中被终结了。

七万年的时间太过久远,没有人可以活那么久,而一切的证据也被摧毁殆尽,唯一证实那场战争确实存在过的就只有只言片语的文字和那木拉图残破的巨大雕像了。”

“神还存在在这个世界吗?”

“也许他们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吧。”

……

日落之时寒潭一行人终于离近港口。

“师傅,前面有艘搁浅的大船。”甘棠指着岸边的船屋说道。

“今晚我们就在此处歇脚,拜会一下老朋友,明日再赶路。”寒潭说道。

“来了,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等了这么多年,咳咳,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透过船屋的裂缝映射在木托苍老的侧脸上,屋里光线昏暗,木托嘴里念叨着拿起旁边放着的手杖从椅子上坐起朝着船屋外走去。

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平静无比,坐卧的女神像被一股神秘的色彩笼罩,虽然已经过去了几万年了,但它却依旧栩栩如生。

甘棠见到那尊白玉石像心生好奇,唤来一条黑色大鱼跳到它的背上,那条鱼带着她朝着女神像游去,她坐在女神像肩膀上看着远处巨大的红日染红海面,再逐渐下沉。

在魂殿的时候,她喜欢一个人到后山最高的树上看日落,静静的坐着什么也不想。

“棠儿,上岸了,不要贪玩了。”楼船已经离她三四百丈之远了,此刻俨然变成了普通渔船大小,船靠岸之后温婉婷踏上青石条铺成的台阶,港口周围都已经用石头铺平,再垫上石板,十丈开外是一条搁浅的大船。

那条船又似乎是故意摆放在那里,不偏不倚,刚刚好。

“你也回家吧,不要被人抓去了才好,我走啦。”女神像下的大鱼似乎能听懂一般。它用力跃出水面,而后噗通一声一头扎进水中不一会便不知去向。

甘棠轻轻一跃,从女神像落了下来,人如蜻蜓点水一般站在平静的海面上。接着她迈开步子身姿轻盈的朝着船屋的方向飞跃而去。

红色的长裙并没有给她带来束缚,恰恰相反,这席红裙穿在她身上本就十分贴合,此刻配上这轻盈的身姿简直是宛若天仙,连温婉婷也看呆了。

“小师叔你看什么?”甘棠上了岸,但温婉婷却一直盯着她细细打量,甘棠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

“我在想啊。”温婉婷收回了目光拉着她边走边说“我在想啊,我们的小公主日后会花落谁家,我要是个男人,就追着你不放了,哈哈哈。”

“我要是个男人还追着小师叔不放呢!”温婉婷与寒潭一般不知活了多久,但面相却似二十有三,大不了甘棠几岁的样子。她的容貌虽不是倾国倾城的姿色,也是相貌可人,我见犹怜,旁人一见便会想要保护她。但她是魂殿圣女,一切事务皆是身不由己,心思如甘棠一般单纯,可以说两个人都还是孩子心性,听自己反被甘棠打趣温,婉婷面色羞红:“好啊你,没大没小了。”正说着话温婉婷眼神一转,食指趁着甘棠不注意在她唇前轻轻划过。

甘棠眼睛一瞪,摸摸嘴巴支支吾吾的看着温婉婷说不出话来。

“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哼!哥哥教的这一招还蛮管用的,以后乱说话可要注意点哦。”说完,温婉婷丢下甘棠朝着船屋走去。

甘棠苦着脸也跟了上去,先前二人戏闹之时木托便已经从船屋里走了出来。

寒潭看着在门口等候的木托行礼问道:“三十年一别,前辈老了许多,不知近来可好?”

木托侧身示意三人进去,他咳嗽着回答:“咳咳,几十年了,还是这个样子,不比你年轻人。殿主大人这次出来,所为何事?”

“十六年前我于浩丘游历,捡到了这孩子,之后发现她骨骼清奇,动了收徒的念头。”寒潭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他并没有要回避甘棠的意思,木托随手将门一关,取出火折子点燃桌子上的白蜡:“殿主大人眼光甚好啊,是个好苗子。”说着他取下火盆已经被烟熏的有些发黑了的茶壶:“勒索加山脉虽然阻隔了北面的寒风,但小镇上还是比较冷的,我这里又靠近海边,风大。”

他取出竹制的杯子倒了三杯:“喝杯茶暖暖身子,不是什么好茶,不要介意。”

木托特意把茶水递给甘棠“小娃娃性子倒是挺活泼的。”

甘棠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瞪了一眼温婉婷。

“哈哈哈,无妨,喝吧。”

“我不能说……唉?我能说话了。”甘棠摆摆手,却发现禁封之术已经失效了“多谢老伯伯……”她接过木托手中的茶杯捧在手心。

“前几天镇子上一个渔夫不知死活出了这柯吉托,我几经劝说都没有用,不知路上可曾遇到?”

甘棠喝了一口茶,砸吧砸吧嘴接道“遇见了,遇见了。不过他被师傅杀了。”

木托为之一愣,看了看寒潭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甘棠接着说道“那个渔夫抓了条灵纹,老伯伯你知道灵纹吗?就是很长的银白色的一种海妖,有些龙脉,结果是灵纹族长家的孩子,跟了一路。我把他拘到了船上,师傅命令灾厄叔叔杀了他,不过我想师傅这么做应该有他的道理,说不定也是救他呢?”

“杀了他怎么会是救呢?”木托反问。

“我小时候经常和海妖玩,他们非常痛恨渔民,更何况那个渔夫抓的还是族长大人的孩子,所以如果落到他们手里一定会受尽折磨而死的。”甘棠说的头头是道,木托看着她笑了出来“嗯,分析虽然没问题,但小娃娃以后长大了不可随意杀生,知道吗?”

“不会的,不会的,老伯伯放心。”

木托点点头,转过身坐到椅子上,他身后的影子随着旺盛的火焰跳动着:“女娃娃果然聪慧伶俐啊,不过我看这她并没有继承你的衣钵,体内灵力也尽是源灵……咳咳,想要找到能教她修行的人很难啊。”

寒潭点点头“正因如此这才带她前往澜溪。”

“澜溪……也好,总归是个不错的选择。”木托又看了看温婉婷问道“十六年前有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来过这里,那时候我才刚刚在此处落脚。她在岸边驻足良久,又转身离去……我原本并未在意,可今日见到这位姑娘,才忽然想起来,不知你如今前往,是否和她有关?”

“你见过姐姐?”温婉婷心中一阵激动放下手中的杯子连忙问道“前辈可知姐姐如今身处何处??”

“我不知道。”木托摇摇头“她当时的情况并不好,身上气息漂浮不定,似乎有伤在身。”

“怎么会,姐姐修为已经是生魂境巅峰,这世间能伤她之人不多……她怎么会受伤?”

“前辈可知她往何处去了?”寒潭沉声问道。

“禅宗,伽椰寺!”

“你三人远道而来,身心疲惫,我这船屋虽然破败,但勉强还能遮风挡雨。上面有几张木床,三位早些休息吧。”木托往后一仰闭上眼睛不在说话,躺椅摇晃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多谢前辈。”

温婉婷已经慌了心神,面纱下两行泪水顺着侧脸滑落。

三人上了阁楼,甘棠默默将床铺好,坐在温婉婷身边不知如何是好。

“好好休息吧,只要她还在,就一定能找到她。”寒潭走到温婉婷身边轻声安慰道“当年我本该寻她,可魂殿突发变故,耽搁了下来。素心心性善良不会无端地开罪于人,更何以她的修为也不至于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哥,我怕她……怕她。”温婉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母亲走的早,父亲也死在了禁地,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我保证她不会出事的,我保证。”寒潭坐到温婉婷身边轻轻将她楼在怀里,拍着她的肩膀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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