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命丧西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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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时候,老爷子听说了沈湘雨一手捉鱼的本事甚是了得,也没摆架子,虚心了请教了许多关于如何捕鱼的技巧。沈湘雨也不藏着掖着,一口白斩鸡,一口黄酒,不慌不忙的与老爷子讲解,“老爷子呐,所谓一些捉鱼的本事那都是虚的,在下不过是凭着一股子蛮劲,在江里翻滚罢了。若是老爷子当真要问捉鱼的技巧,倒是有这么个说法。敲石震鱼,寻常天气稍凉时候,鱼儿都会藏在石后,这会儿敲击石头,这一敲,鱼儿就震昏了,不出来才怪哩。”

一旁捧着碗喝鱼汤的春桃听了沈湘雨这么说话,当即就反驳道:“胡扯,姑爷明明是卷了裤腿,下江捉鱼的,一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不肯说出来。”

春桃调皮,惹的各位都是相视一笑,沈湘雨也不见外,说着就给春桃舀了一勺子鱼汤过去,顺便给顾辞舟也添了一勺。春桃抿嘴,一口喝了个干净,“切,姑爷的这点小伎俩,谁不晓得,看似给我盛汤,其实是为了给小姐盛汤,不如直接给小姐盛汤,我春桃才不要你这一丢丢的汤,我自己会盛。”说罢,春桃嘟囔个小嘴儿自顾自的盛了大半碗鱼汤。

按常理说这丫鬟应是安分守己,哪里有大家的丫鬟这般放得开,偏偏春桃就是这么个丫鬟,看似无理取闹,实则招人喜欢的紧,老爷子与小姐也从未将她看成是个下人或是丫鬟。

老爷子啧啧称赞,“先有敲山震虎,今有敲石震鱼,小辈又能煮一锅人间罕见的鱼汤,良人良能呐,就是......”

沈湘雨一听这话,侧首含眉问道:“前辈,有何不妥,直说无妨。”

老爷子摇了摇头,一字一句的说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小辈说话还是太含蓄了唷,方才称我为老爷子,当下又称为前辈,啧啧,始终没有叫对呐。”

沈湘雨是何等的聪明,当即就已会意,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一旁不做声的顾辞舟,随即,轻咳两声,舔了舔嘴唇,试探的问道:“老丈人?”

“诶,是了,是了。”

老爷子的脸色立马红润,说什么也要与沈湘雨再饮一盏酒,一旁的顾辞舟冲着这爷俩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酒过三巡。

“老丈人。”

“哎!”

“好女婿?”

“哎!”

“老丈人,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女婿,望你前程似锦,来日可期。”

“客气。客气。”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顾辞舟与春桃在一旁是面面相觑,才不过一刻钟,沈湘雨已然与凉家主相谈甚欢,好似拜把子一般。

老爷子红润的脸,花白的须,冲着沈湘雨“扑哧”一笑,“好女婿呐,今夜不睡柴房可好,续续香火?”

沈湘雨一对招子恍惚,摇头晃脑回道:“续续香火?诶诶,不可,不可呐。”

“嘶......为何不可呐?”

“在下龙精虎猛,姑娘身似娇娥,怕是急不来哟,须来日方长呐。”

“好个来日方长,咱俩为‘来日方长’再饮一盏!”

不知沈湘雨这话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出口,叫顾辞舟听了去,反复琢磨总觉有些词不达意,却又好似掩藏了些深意在里头。

其实不怪顾辞舟不明所以,一个姑娘家家,深居简出,哪能弄明白这些《瓶梅》里的花花绿绿、莺莺燕燕的词儿哩。

“爹,多了。”

顾辞舟瞧时候差不多了,急忙叫停,给一旁春桃使了个眼色,春桃识趣的将酒水给下了桌,沏了一壶好茶送来,为老爷子与沈湘雨给满上。

沈湘雨佯装醉酒模样,咧嘴冲着顾辞舟一笑,云淡风轻说道:“小姐今日几日前去灵璧镇寻我?”

顾辞舟回道:“那些诗句是你写的?”

沈湘雨自顾自的点头,“是在教书的时候去寻我的。小姐,那些诗句自然不是我写的。”

“不是你写的,为何我从未听过?”

沈湘雨扑哧一笑,“从未听过,不足为奇。在下只是将其背了下,再说出口而已。”

顾辞舟挑眉问道:“不如再背一首?”

沈湘雨耸肩,“背哪首?”

顾辞舟摇了摇唇,“随意。”

沈湘雨吃了一口茶,小拇指划过下嘴唇,若有所思的往窗外瞧去,抬眉却惺目,眼中一片朦胧。

约莫片刻,他这样出口。

“喜见安然凉家府。”

“顾我清贫一片无。”

“辞山临水不堪言。”

“舟破鱼白一大浮。”

沈湘雨将剩下的半盏茶一口吃尽,与顾辞舟摆摆手,“背完了,怎么样?”

顾辞舟反复念叨,眉头轻挑,好似不明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沈湘雨会意,笑了,与各位解释道:“鄙人沈湘雨,初来乍到,承蒙凉家厚爱,得衣食温饱,可顾及鄙人一穷二白。辞去了十七载的采石山,来至江畔灵璧镇,有如黄粱一梦,可这其中缘由,毫无头绪,可终归会水落石出。”

老爷子率先叫好,称沈湘雨当是池鱼洲第一才子。

沈湘雨摆摆手,谦逊回道:“随口胡诌了几句而已,哪有那么些的意思,多多少少有些词不达意,各位凑合听罢,指不定还能听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春桃瞥了一眼沈湘雨,问道:“姑爷,卖什么关子,还有甚深意,一并说了就是?”

沈湘雨怕丑,瞧时候差不多了,起身、拱手,摇摇晃晃的念叨:“老爷......老丈人好酒量,在下不胜酒力,先行回去歇息了,晚些时候,再饮!”

沈湘雨佯装出一副踉踉跄跄的模样,往门外行去。

顿然,屋外飞来一剑,飘飘而落,正落在沈湘雨的身前哪。

“好个不知廉耻的宵小,当真是谁看上的女子都敢调戏!”

只听,屋外刺啦一声,两位守门的下人身首异地,断气无言,可见这一剑之锋。从堂前缓缓走出了一位身披朱砂长袍的持剑少年,少年阴冷,所过之处,草木皆枯,秋海棠不胜此寒,枝叶结霜。

沈湘雨断然是不认得此人,不过依稀从其衣袖瞧见“青城”二字,如此瞧来,这位持剑的阴冷少年应是青城门的修士。

老爷子与顾辞舟应声而出,前者念叨:“何人在我凉府放肆?”

那位一袭朱砂色的长袍,并未回话,而是一步跨剑,还不待沈湘雨反应,已是一剑穿胸而过。

这可是惊坏了春桃。

“这一剑,是拜你不知死活而赐。”

好在持剑的那位少年没什么杀心。

青城门的这位伸出两指夹住剑柄,轻轻的抽出了剑,且用剑身在沈湘雨的白衣上擦拭。

“老家伙,你就算不认得我,也该认得这一身衣裳罢。”

老爷子怎能不认得这一身衣裳,回道:“青城门,来此作甚?”

“青城门来此作甚,好个来此作甚,来此作甚你还能不清楚么?”

说话间,持剑这狗日的睁眼不瞧老爷子,倒是一直打量着一旁不做声的顾辞舟,时而啧啧称赞,时而抿嘴点头,口中念叨:“不错,真是不错,辞舟姑娘果然如传言一般,天生丽质,神仙都想日,与我慕师兄喜结连理最是般配。”

老爷子难堪至极,瞥了一眼那厮手中的长剑。一旁的顾辞舟压根不曾将持剑少年的话给放在耳中,莲步轻移,上前搀扶住了沈湘雨,扫了一眼伤势,且取出了一枚灵丹妙药。

沈湘雨见此,却是摇了摇头,并未接过顾辞舟递来的灵丹妙药。

“唷,郎有情,妾有意。只是我家慕师兄已至灵璧镇,今夜时候尚晚,遣我前来瞧一瞧这还未过门的姑娘,若是慕师兄瞧见了这一幕,即将过门的女子与旁的人这般亲昵,怕是留命不得呐。”

顾辞舟闻言,移身至沈湘雨身前,藕臂折弯,一指点在了藏在袖中的长剑。

青城门这位舔了舔嘴唇,挑了挑眉,“七段清辉,可不是我的对手,再者而言,我也不会与你出手,若是伤到了一分一毫,回头耽误了慕师兄的风花雪月,问罪起来,可是不轻。”说罢,见他竟从乾坤袖中取出了一金玉小瓶,冲着各位摇了摇,笑道:“其中百枚三纹六九清辉丹,慕师兄听说辞舟姑娘至今仍是七段清辉,故而刻意为你求来青城门白鹤前辈亲自炼制的三纹丹,如此费心,作为聘礼,应是给足了姑娘你的面子了。”

顾辞舟性子清高,虽宿居与俗世,却与一些妖艳贱货大有不同,自始至终不曾瞧那金玉瓶一眼,对于那位口中而言的三纹丹更是不为所动。

持剑小儿收回了剑,并不在意顾辞舟是如何看待这百枚三纹丹,而是顺手一指,将这丹药给打向了屋内,安安稳的落在了龙虎中堂的案台下。

“聘礼么,既然带来了,那一定是没有带回去的道理。”

老爷子一对招子瞪大似铜铃,“小女明日出嫁。”

“哟呵,出嫁?”

“不错。”春桃一旁搭话。

“出嫁何人?”

春桃斜视老爷子,老爷子斜视沈湘雨,沈湘雨斜视顾辞舟,顾辞舟则是淡淡的说了四个字:“与你何干?”

沈湘雨,一介文人,文人风骨十七载,哪能受这窝囊气,尤其顾辞舟在此且处于其身前,男儿担当何在?

一旁许久不作声的沈湘雨,低垂个脑袋,摸了摸一剑穿过的伤口,摇了摇单薄的身子,清秀的脸颊写满了戏谑,嗤笑念叨:“实不相瞒,你家慕师兄迟了一步,老子已与辞舟姑娘共赴云雨了两夜。”

沈湘雨的嘴角上扬起了一丝微妙的弧度,“若是你家慕师兄不嫌弃,改日我可做个媒人,据说灵璧镇有一处青楼,女子都不错,只要钱财给到了,你家公子要几个有几个,不过那里的女子路子招式野,怕你家的慕师兄只是个床榻上的绣花枕头,不顶事儿,故而我建议呐,还是按次来的比较好,省钱省事儿也省力,不耽误人家姑娘做生意,你说呢?”

“沈某人相中的女子狗日的也敢惦记,嫌阳寿长了么?”

青城门那厮提剑就要杀人,口中骂道:“不知天高地厚。”

“咻咻咻!”

有剑在空,有剑伴地,眼花缭乱,往沈湘雨而来。

顾辞舟见状不妙,急忙出手,其实也不算出手,见她一步而出,又是立在了沈湘雨身前,只是取出了袖中的剑,轻轻的横在身前,不言也不语。

在空的剑陡然黯然,伴地的剑顿然失色,青城门持剑小儿,急忙收回了剑,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儿,说道:“顾辞舟,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凭你的修为可挡不住我这剑!”

“那你为何不出剑?”

“若不是慕师兄看上了你的身子,你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那你为何不出剑?”

“罢了,罢了。辞舟姑娘,今夜好生的洗干净了身子,明日再登门!”

顾辞舟蹙眉,最听不得的就是这轻俏的话。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忽然之间,掩于顾辞舟身后的沈湘雨若无其事的念出了这么一句,随即,五段清辉尽出,一步而过顾辞舟,立于庭院秋海棠枝叶上,一手负背,一手抖袖,回道:“方才你说我不知天高地厚?不错,不错,在下乃是读书人,就这一点好,不知天高地厚,欲与天公试比高。”

“笑话,区区五段清辉也敢与我九段清辉叫嚣。”

一剑顺势而出,万夫莫开之势。

哪怕顾辞舟当真要去挡,这一剑也定然不会回头。

反观,沈湘雨云淡风轻的点出一指,只言一字:“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简单“落”字,却惊世骇俗,骇人听闻,好似沈湘雨随口一句,就将奔流不起的黄河给搬来此地,且从天上而来。昏黄如铜的十万天河水,打天幕冲刷而下,穿云打雾,气势浩荡,遮住八十里灵璧镇。

青城门的那一袭朱砂色长袍一剑出手不过半息,就已寸尺难行。

满座寂然,哑口无言,尤其是春桃,她怎能预料到自家这廉价的姑爷竟有这等本事,凭借五段清辉也能与九段清辉动手,顾辞舟却是面泛为难神色,从她来看,五段清辉绝对是敌不过九段清辉,从未听闻过这样的罕见的事,沈湘雨不动声色的扫视镜海五色池,正要孤注一掷的时候,好似想起了甚事,竟是不进反退,稍稍收了些气力。

果然,不出顾辞舟所预料,狗日的持剑小儿站稳了脚跟后,竟是顶着十万黄河水一步一步往前移来。

反观沈湘雨倒是不以为然的寸寸后撤,有如那么一句,“心有余而力不足”。

迎面的那位持剑长衣,见此猖狂笑道:“若是仅凭于此,老子可就不客气,收了你的小命了。”

说罢,一剑穿水而出,人还未至,剑已锁喉。

沈湘雨却是稳立如松,任凭这一剑锁喉而来。然而,看似沈湘雨面色不改,其实胸前早是波澜起伏,万匹烈马奔腾而过。

“欺人太甚!”

说话的这一位不是旁人,而是凉家主老爷子,毫无征兆的伸出了两指,移步上前,竟是在一剑割喉之际,生生的夹住了一剑。

老爷子白眉徐徐,气势了得,却没有杀人的意思,瞧他夹住了剑后,摆了摆手,只是将剑给折断而已,并未出手镇杀青城门的这一位。

“老东西,你好大的胆子,是要与我青城门庭作对么?”

老爷子摇头。

“嫌阳寿长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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