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吴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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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趣将一杯泡好的茶端给坐在办公桌对面的女人,杯中茶叶沉浮的间隙间,映射出女人略显焦躁的苍白面容。

吴趣瞥了一眼蜷缩在靠墙沙发上,仿佛陷入空灵状态的金发助理,明白了今天这位客户只能靠自己接待了。

“是这样。”邵荷有些迫不及待的开了口,局促不安的双手原本叠放在双腿上,然而一想到自己昨夜的恐怖经历,双手便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

“我们家闹……”

“停!”十分意外的,对面的男人猛的打断了她的话,一脸严肃的说道:“我们现在不用那个字。私下里我不管,在这里,我们不说那个字,你可以换个字来描述,或者直接略过。”

邵荷一时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一股不被信任的委屈情绪顿时涌了上来。这个人不相信她的话?尽管她已经走投无路,但依然想起身就走,离开任何对她的话抱有质疑的地方。

“抱歉,我不是不信你,只是现在行规变了,我们不能说那个字,希望你能理解。你可以喝口茶,放松一点,不管你家里闹什么,都不可能跟到这里来。”吴趣冲邵荷身前冒着腾腾水汽的茶杯看了一眼。

邵荷盯着办公桌对面男人的双眼。作为一名在商界小有成就的女强人,她看不出吴趣眼中有任何戏谑或是调侃,就像他在介绍自己,说出那句,“我叫吴趣,趣是有趣的趣”时一样不苟言笑。

邵荷又望了一眼蜷缩在墙角沙发上的金发女子。她很好看,从面颊的轮廓和鼻子的形状来看,很可能有俄罗斯血统,只是双眼无神盯着空气中某个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整个人颓废的像是一只刚刚做过绝育手术的猫咪。

喝过一口热茶后,舒缓过来的情绪点燃了她沉寂已久的好奇心。她看着捧在手中略有些发烫的茶杯,犹豫着该不该问问关于她的问题,但是又觉得不应该偏离自己的问题。

“不用管她,失恋狗走不出阴影。”吴趣露出一个善意的假笑。

沙发上的金发女子听到这句话,回过神来,双脚离开沙发,邵荷这才看清,她大概二十来岁,面容精致,肌肤雪白,一双国内不常见的长腿,衬托着身材更加高挑苗条,只是布满褶皱的夏日睡衣和蓬松的头发显然拉低了她整个人的气质。

她愤怒地朝吴趣飙了一句俄语,邵荷虽然听不懂,但国际通用的友好手势却是显而易见的。她迈着那双从睡裙中延伸而出的长腿,吧嗒着拖鞋,大踏步的走进了隔壁房间,用力摔上了房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邵荷看着杯中茶水荡起的涟漪,脑中飞快地组织着接下来要说的言语。

“不用管她。”吴趣再次说道,“失个恋跟死了爹一样。不好意思,她平常挺正常的。”

邵荷有些尴尬,脑中一闪而逝自己前夫的面容,但马上集中了注意力,言归正传,说道:“是这样,我家最近……那个……那个东西……”

邵荷局促的在脑中搜集着能代替那个字的词汇。

“反正就是……半夜三更的,总会有响动……一开始就是有响动……脚步声,就好像有人在家里走动,像是……小孩子的脚步声……很密集,听着不像大人的……”

“不是老鼠吗?”吴趣背靠办公椅,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问道:“你找物业或者一些这方面的从业人员确认过吗?”

邵荷连忙点头,回答道:“有,有,我找过物业,还有以前的装修工人,还找过专业的灭鼠员,他们都说我家没有老鼠,因为我几乎不在家做饭吃,公司每天都有饭局酒局,休息的时候也会去外面和父母亲戚或者闺蜜吃饭,家里连米油都没有,哪来的老鼠呢?”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为了防止是外面的老鼠跑进来,我还让他们放了老鼠药,但是……当天晚上还是会有脚步声,而且那个脚步声……很怪……就像……”

吴趣没有等她把话说完,“嗯”了一声将其打断,问道:“除了脚步声,还有什么?”

“还……还有……昨天晚上……”邵荷吞吞吐吐说着,“昨天晚上,我洗完澡,擦头发的时候……产生了……幻觉……”

“什么样的幻觉?”吴趣见终于步入正题,赶紧追问。

“我用梳子梳头的时候,头发里不停的流出血……”邵荷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自己披散着,陲搭到胸前的长发。

“幻觉持续了多久?”吴趣问道。

“我……我不记得……我吓死了,后退的时候撞上浴缸,直接摔进去,后脑勺撞了一下,早上才醒过来。”邵荷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只要稍稍用力碰触,就还会有些许疼痛。所幸没有流血,否则自己昨夜就要在浴缸中……

邵荷强迫自己不去做多余的,没有意义的联想,用几近祈求的目光望着办公桌对面陷入沉思的男人。只见他起初盯着自己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点什么。邵荷没有说谎,因此毫不心虚的与之对视。接着他看了一眼刚才被金发女郎狠狠关上的房门。

最后眼神又回到自己身上。

“好的,邵小姐,请稍等。”

吴趣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上午十点五十八,马上就到午饭时间。他从电话簿中翻出一个号码,标注是“丁大壮”。

拨通了号码,等了一阵,显示占线。吴趣尴尬的放下手机,打开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给邵荷起了个文档,将她适才所描述的情况记录在案。

情况其实很简单,关键词不过是“疑似孩童的脚步声”,和“长发溢血的幻觉。”

“年龄。”吴趣一边打字一边问道。

“34。”

“结婚了吗?”

“离异了……”虽然极不情愿,但邵荷还是老实回答了。

“有小孩儿吗?”

“有……有个女儿,前夫抢走了抚养权……我……不太顾家……”

“嗯。”吴趣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有没有打过孩子?”

“没,我孩子很乖的,从来不调皮。”邵荷想起自己的女儿,心中难得泛起一丝暖意。

“不是问这个有没有打过,是问内个有没有打过。”吴趣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抿了抿嘴唇。

“我前夫……应该也没有……他人其实很好,问题出来我身上。”邵荷回忆着曾经婚姻中的点滴温暖与关怀,那些白天与夜晚的温馨浪漫,整个人都好像泡进了热水中。

见邵荷走神,吴趣轻叹了一口气,不再追问。以他的经验来看,对这个问题不敏感的女人,十有八九是没有过的。

又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一直到十一点半,手机终于在办公桌上震动了起来,铃声是一阵高亢的笛音。

“歪?山山啊?”吴趣接起电话,立马冲对面抱怨道,“怎么每次打你电话都不接,你说你要这电话干嘛?整个哔哔机得了!”

“不叫你山山叫你啥?叫你壮壮啊?什么闲得,这有活儿,你干不干?”

“现在?”吴趣突然捂住手机,冲着邵荷问道:“你现在有空吗?”

邵荷立马点头道:“有的,有的,我休假。”

吴趣冲电话那头说了句“有”,接着,似乎是被问到了一个十分为难的问题,他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慢慢吞吞回道:“大概是不能吧。”

挂了电话,吴趣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问道:“邵小姐,你家有没有……嗯……遗传性精神病之类的病史?”

很多人大概会被这个问题冒犯到,但是很意外的,邵荷十分冷静且严肃的回答道:“没有,我爸妈都很正常,也没有听说祖辈那边有过什么精神病史,我上午打电话问过我爸妈,是他们介绍我到你这里来的。”

吴趣“嗯”了一声,在文档最后加了几句,顺便搜了搜之前的客户文档,最终笑道:“哦,你是邵元的亲戚。”

邵荷点点头,“那是我爸。”

大概又聊了十分钟,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鸣笛,接着是街坊邻居儒雅随和的问候家人。

吴趣拿起震动了一下的手机,看了一眼微信,对邵荷说道:“你现在下楼,下面有辆车等你,你带他去你家,他会帮你鉴定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接着,吴趣报出一串车牌号,补充道,“完事儿了他会把你接回来,到时候我们再谈后续工作。记住,不管他怎么说,最后你都只用给他一百二,他如果想卖你什么东西,一概拒绝,千万别买。”

说完,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语音信息,大意是“催你马呢?”又给邵荷拍了张照片发过去,这才起身将她送到门口。

邵荷疑惑着出了门,吴趣却突然叫住了他,口中喃喃自语道:“差点儿忘了。”

邵荷正要开口询问,只见吴趣抬起右手,拇指扣起中指,径直往邵荷眉心之间,猛的一弹。

顿时,邵荷只觉脑中如同有一名古代传说中身高九尺的壮汉,手持粗长木锤,用尽全力,猛的捶击在一面巨鼓之上!爆出万雷齐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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