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阿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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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君故，上次多谢你送我去校医那儿。”沈美莹从教室出来，正好看到叶君故走在不远处，赶紧追了上去。她知道叶君故素来不管闲事，所以能在医务室陪她到大半夜，待她已是不同。

“嗯。”叶君故应了一声，脚下没停。

“我……我妈妈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到我家吃顿饭，就当谢谢你。”沈美莹三步并作两步跟上。

叶君故唇角勾了勾，没什么说话的兴致，拎着书包走得很快。沈美莹不太甘心人就这么走了，只好轻轻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少年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站在一片树荫下，日色穿过树丫落在他眉间，在眉尾处稍稍勾出一丝躁意，他抬眼看她，眸色清冷，直到女孩自己觉得尴尬，把手收缩了回去。

不过，叶君故的语气倒还算平和：“你刚才……说什么？”

沈美莹心中一动，轻声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哦，我刚才说我妈妈和许阿姨今天约了一起去高铁站，去接你阿嬷……”

“阿嬷？”叶君故有了些许反应。

“听许阿姨说，阿嬷最近身体不太好，经常头疼，前几天还无缘无故呕吐了，所以就打算接她来这边看医生。”沈美莹腼腆地笑了笑，聊起叶家的事，她摆出一副自然而熟络的态度。

沈美莹的这些消息当然都是从她母亲陈芳嘴里听来的。

沈父出事以后，陈芳也不像以前那么好强了，而且，自从许琳半开玩笑似地提了一嘴两个孩子的事，陈芳也动了几分心思。现在，只要是叶家有什么事，陈芳总会自告奋勇搭把手，就比如这次，叶坤因为一个学术交流会滞留在外地，陈芳便主动要求和许琳一起去车站接老人。

“你不用担心，应该没什么大碍，说是有些头疼，呕吐……可能是吃坏肚子了。人年纪大了，身体总是会这样那样地不舒服。”沈美莹和叶君故并肩走着，一边又笑盈盈安慰道。

叶君故低着头，想了想，随即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让李白帮他请假。

“请假……你怎么了？”李白几乎是秒回，用的还是语音，那份紧张关心简直就要冲出屏幕。

“家里长辈身体不舒服，我回去一趟。”叶君故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还是解释了一句。

“噢……你没事就好。”李白松了口气。

叶君故看着手机，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不是……祝你全家身体健康！”半秒后，李白又补了一条，“今天降温，你记得走的时候加件外套。”

叶君故捏着手机看了一会儿，似乎有点理解为什么花离好几次在看到李白和他在一起时，会露出那种一言难尽、欲言又止的表情了。

沈美莹还想说什么，可叶君故只礼貌地冲她点了下头，一转身，提着书包就走了。

回到家里，叶君故看到老人已经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一旁的许琳脸色不是很好，老人看到外孙倒很是开心，急急忙忙从脚边拖过一个大包，又从包里翻出各式各样的甜咸糯米糕点，一件一件摆在桌上。

许琳有些好笑，老人一路上都抱着这个包，碰都不让她碰一下，原来里面是装着这么一大堆带给自己外孙的好东西。

“小故，快来吃。”老人把芡实糕小心翼翼地包在纸巾里，递到外孙手上，“小故小时候最喜欢吃这甜糕了。”

叶君故其实对食物并没有什么偏好，不过他还是双手接过。一口咬下去，就想起了记忆里的那个江南，微湿、软糯，总是带着一重又一重的雨。

叶君故很小时候，曾在一个小镇上住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叶坤夫妇不知道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顾不上叶君故，就索性把他放到老人那里带着。在叶君故的记忆里，阿公过世得早，他没见过，天天忙里忙外的就只有阿嬷一个人。

阿嬷所在的镇子不大，江南的镇子多是白墙黛瓦，透着明清遗风。镇子临水，一重重的白墙，被经年的雨沁出了层层水渍，远看近看，皆像是山水入了画。

画里的屋角亮着一排飞檐，雨后会挂起一片水珠，风一吹，珠子断了线似的，噼噼啪啪往下坠，一串串打在路过的、泛着黄的油纸伞面上。伞被轻轻往后一抬，雨珠顺势落地，那一刻，才像是正真掀开了江南的一角。

伞下的姑娘险险避开脚边溅起的水珠，从油布面后露出半张脸来，姑娘抿了抿红唇，撑着伞，缓缓穿雨巷而过……

叶君故含着一口糯米糕，心想，阿嬷曾经也一定是那撑伞的姑娘吧。

因为即便五六十岁，即便常年在乡间风吹日晒，阿嬷却始终喜欢穿着蓝布碎花的衣裳，把自己收拾得极其周正、干净。

可初见时，阿嬷的性子却并不软糯，甚至还有些硬冷刻板。她不苟言笑，除了一日三餐，就一直是一个人在田里待着，很少陪叶君故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