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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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君故你有灵力吗？我吧……是与生俱来的那种，羡慕吧？你呢，你是后天修炼的吧？那你得好好加油！”

花离全然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多欠揍，而叶君故只是端着碗，不咸不淡看了她一眼，继续吃饭。少年心绪浅淡，即便听出她话里那几分得瑟，却不会因此生出半分气恼。

“对了，以你修炼的进度，你目前突破到哪个层次了？你会飞吗？会御剑吗？你和我一样吃芒果过敏吗？叶君故你……”花离像只蚱蜢，窜来跳去，举着一本小本子，仔细梳理着两人之间的共同点和不同点，以便进行进一步分析。

“哎，你怎么不吃鱼？鱼这么好吃，你怎么——”花离盯着少年持筷的指尖，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这可是她和叶君故之间重大的不同之处呐。花离迅速趴在桌边，拿起小本子，运笔如飞，记下了这条十分具有参考价值的对比数据。

叶君故艰难地把哽在喉咙里的那口饭咽下，顿了顿，说：“小时候被鱼刺卡住过。”

“哦，这样啊……”花离挠挠头，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略微挣扎了一下，把自己之前刚剔了骨的那碟鱼，忍痛往叶君故面前一推，“这个……算是你今天帮忙放了花妖的谢礼。先炸、再烤，最后挂汁，工艺考究，外酥里嫩，吃吧，没骨头的。”

叶君故停下筷子，微微一怔，小时候他被鱼刺卡住过，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不再碰鱼。叶坤和许琳都只道他是怕了鱼，这些年，连家里的叔伯亲戚也知道他不喜欢吃鱼。

少年的手指在桌角下蜷了蜷，他突然发觉自己居然是个挺矫情的人，嘴上不说，却原来一直在心里暗搓搓等着，终会有一个人，能明白他不喜欢的只是鱼骨。

唇角略不自然地弯了弯，叶君故举起筷子，吃了两口，像是觉得不错，又多吃了两口，从前扎下的根细小微芒，好像在那一刻，也被一同轻轻咽了下去。

花离看他直着背、端着碗，坐得规矩端正，吃得也是慢条斯理，自然想不到一个脸上波澜不惊的人，内心活动竟然能这么丰富。

单手撑着头，抿了一口王老吉，花离继续她的抚今追昔：“小时候，我还以为那阵法是骗人的，可有一次，当我无意间用手揪了下那根‘聚灵索’，我居然听到花妖在叫痛，中气十足，鬼哭狼嚎的，原来那金线可以直接从她身上吸取灵力，转到我身上。后来，她提议，我和她可以交个朋友，让我出入避开点那‘聚灵索’，由着阵法自行运作，这样她也好混个死缓。”

“你就同意了？”叶君故抬眸看她。

“对啊，作为交换，她给我讲故事……从她游历人间的见闻，讲到妖族历史上下五千年。”花离自行忽略了叶君故一脸看<a href="https://www.qidianxin.com">新笔趣阁</a>的表情，讪讪一笑，“我觉得这个花妖很有想法，她必是个饱学之妖，这作为……一看就是受了《一千零一夜》的启发。想我虽然灵力斐然，可终究是个人，寿数不过百，可能把我熬死，她就可以跑路了。”

“可今天，你故意误导我砍断‘聚灵索’，放走了她……”叶君故看向花离的神色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听烦了她叨叨呗，天天在我这儿刷优越感，吹嘘她坐过飞机，躺过游轮，欺负我一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没见过世面的病人。”花离忿忿嚼着嘴里的丸子，鼓起腮帮子，十分不屑。

呵，傲娇得不得了，还喜欢说反话。

叶君故换了个轻松的坐姿，又夹了一块鱼，嘴角漫开一层似有若无的笑意。

所以，她和花妖……算是朋友吧。

叶君故垂下眼尾，微微有些出神，以他目前的认知水平，他只能理解到“报恩”这一层次。

那源于因果，追求的是公平。

至于舍己身而为他人，这种行为着实让他费解，到底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大情大义，可以促使一个人连自己都能舍弃。

几天后，作为第二任补习老师的叶君故被告知补课不用继续了，酬劳却不需要退还。

叶君故不愿占人便宜，打开抽屉，翻出了之前的那个红封袋，打算晚上就去把钱给退了。

可当天夜里，花离就出事了。

那地方是一座废弃的乐园，建在市郊，不知怎么造到一半就烂尾了，但占地面积颇大，叶君故是费了些力气才找到的。

一踏进乐园，“天心十道”就恨不得载歌载舞，因为它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叶君故跟着罗盘的指引，一路往前，直至废园深处。

那里，矗立着一座“庙”。

叶君故第一眼就觉得那“庙”古怪，古怪的感觉是来源于这座庙里的……一尊佛像。

确切说，那尊佛像并没有遵循传统寺庙的制式，被供奉在寺内，它一反常规被安置在了寺外，佛像巨大，足足高出殿梁有数丈之多，穹幕下，像是从背后环抱着整座庙宇。

那胎身通体蓝色，人身、鹰目、喙嘴，头顶悬着一轮金色日盘，一手指尖执着一支曼莎珠华，一臂缠着一条龙。而佛像的神态更不似寻常庙里常见的、那种慈悲旷达的微笑，他勾着唇角，可以说是在笑，但也像是在哭。

目光巡过一圈，甚至看不出这尊像是属于哪种教派。

佛像周身的漆都已经斑驳剥落，仿佛在以己之身印证着，这世上，本就是众生皆苦。

星光下，佛像垂着目，看向下首的庙。

而破落的庙门，敞开着。

叶君故敛住呼吸，侧身闪进大门，恰好就看到花离穿着卡通睡衣，被吊在半空中的景象。此刻，她费力地蹬着两条小细腿，对着两只长着八条腿的长腿欧巴狼蛛精，高谈阔论。

少女双眼赤红，披头散发，颤巍巍看了眼满地让人头皮发麻的小蜘蛛精，兀自坚强地发表着，对待美食要有耐心、且不时不食的理论。

叶君故脚步轻移，翻过栏杆，隐身在一根莲花柱后。

彼时‘照见’还没到得心应手的地步，叶君故摸着下巴，盘算着救援的第一步，要不还是以观望为主。且先看看这花离是如何施展浑身解数，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的吧。

可就这么竖着耳朵略略一听，叶君故赫然发觉这位少女的口才绝对是承自她老爸花笙，三寸不烂之舌，可抵雄师百万。

少年把手插回卫衣兜里，背贴着柱子，在心里默默评估，如果自己不贸然出手，那么凭花离这谈判水平，到底有没有可能自行脱困。

毕竟，师傅只教他除妖，没叫他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