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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府的会客厅里陆陆续续地走进来不少人,一个个都身穿丝织衣袍,腰系玉带,奢靡之风一眼可见。 端坐主位的自然是新任幽州刺史余季平了,余大人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等人齐,也不急。 这些都是幽州境内有名的一些商贾、乡绅了,财力雄厚,哪家哪户没个几千亩地?想要顺利推行合银法,不搞定这些人是不行的。 到场的富商乡绅们也在喝茶,只不过都心怀鬼胎,哪有心思品茶,时不时地打眼瞧瞧余季平,琢磨着这位刺史大人今天要说点什么。 “咳咳。” 等屋中摆下的椅子都坐满后,余季平终于清了清嗓子: “看来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诸位掌柜的都是大忙人,能在百忙之中应邀前来刺史府,本官在此先谢过了!” 余季平朝着众人微微弯腰作揖,倒是没摆什么刺史大人的架子。 “余大人说笑了不是,官府有请,咱们这些草民岂能不来? 再说了,我们再忙也没有刺史大人忙啊,说什么也得来喝余大人一杯茶。只不过余大人是初来乍到,咱们都算是幽州土着,下次该让咱们做东才是。 呵呵~” 开口说话的是个约莫三十上下的年轻人,一身长衫气宇轩昂,在一帮上了年纪、白发苍苍的乡绅商贾中算是个异类。 “还是魏公子会说话啊。” 余季平很和蔼地笑了一声:“怪不得魏家的生意在公子手里蒸蒸日上,成,等有机会定去魏府门上讨杯茶喝。” 此人名为魏迟,幽州最大粮商魏家的,他父亲两年前病逝,魏家大小事务就由他说了算。 可别看他年轻,听说他自幼就跟着父亲做生意,精通商贾之道,把魏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连那些老掌柜都不得不服。 你看屋中座次,这个魏迟竟然坐在余季平的右手首位,能坐在这个位置就说明魏家在幽州商贾中的地位是数一数二的。 余季平就任幽州刺史以来也和此人打了几回交道,还算熟悉,所以他才能和刺史大人开上两句玩笑。 “余大人只要来,那就是我魏府蓬荜生辉,随时都可以有杯茶喝。” 魏迟很恭敬地问道: “只是不知大人将咱们召集起来所为何事?咱们都是幽州治下的百姓,大人若有什么吩咐但讲无妨。” “哈哈,既然魏公子快人快语,本官也就不兜圈子了。” 余季平放下了手中茶杯: “在座的都是幽州有头有脸的人物,要么家财万贯、要么声望显赫。 今日找大家来别无他事,就是想聊一聊今年开始在北凉推行的新税法:合银法! 准确地说是想请诸位掌柜的帮帮忙。” 合银法。 短短的三个字让屋中为之一静,在座这些人最近听到这个词就头疼。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咳咳,余大人是不是说笑了。 合银法是北凉王府与经略使府颁布的国策,咱们这些平民百姓只有遵从,哪有什么帮忙不帮忙一说,大人也太过高看咱们了。” 老人坐在侧边前列,光看一身华服就知道身份不凡。祁朗,家里做的是丝绸生意,这生意在北凉地界上算是颇为冷门的,因为所有货物都要从中原购入再转卖,买主也多是达官显贵,利润极高,所以也是个腰缠万贯的主。 “祁老谦虚了不是。” 余季平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虽无官身,但也不是寻常的老百姓啊,哪家哪户在幽州没个几千亩良田?家产比我这个刺史大人要多得多,令人羡慕。 合银法想要顺利推行,没有你们的支持可不行啊。” 别看余季平语气平淡,但总给人一种话里有话的感觉,让屋中众人越发不安。 魏迟直截了当地问道:“余大人就直说吧,想让咱们这些人做些什么?” 余季平抿了口茶,平静地说道: “这些天县衙派出了不少吏员去清丈各家的田亩,明确那些没有登记的农田,方便收取税银。 但不知为何,不少官吏都受到了阻拦,清丈田地的公务也被耽误了。 貌似在座的诸位掌柜家中,也有人拦下了县衙的吏员啊,不知此事你们有没有解释?” 余季平拖出一句意味深长的长音,让不少人的脑袋都低了下去。 屋中很安静,没人去接这句话。 “怎么,不方便说?那就让本官帮你们说吧。” 余季平端起茶碗轻轻捋着浮在水面的茶叶: “你们名下有很多地并未登记新的田契,若是清丈完毕,就得比以往多交许多税。 是也不是?” 余季平的语气很平和,听不出什么怒意。 祁朗苦笑着开口道: “余大人,您既然都这么说了,小人们也不敢隐瞒,只能实话实说。 我们也有难处,那些土地虽然记在咱们名下,但这些年燕人迫害加之战乱,许多青壮农夫都跑了,大部分农田一直荒芜,无人耕种,并没有收成。 如今这些田亩要缴纳这么多的税赋,实在,实在是有些吃不消啊,还望刺史府宽容些。” “是啊余大人,咱们辛辛苦苦挣点银子也不容易,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 “王爷率兵入凉,咱们都是鼎力支持的,现在收这么多税,我们也很为难……” 有了祁朗这位老前辈带头,其余的富商乡绅也打开了话匣子,一个个都在诉苦,甚至还有人打起了感情牌,毕竟边军北伐的时候一部分人是出了些力的。 “你们的苦衷刺史府都明白,所以向你们收取的田赋是减免了的。” 余季平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中原之地一亩地收多少赋税你们都知道,而我北凉道新立,近三年收取的田赋只有中原的一半,已经是减免过了。 你们说前些年没有收成我也知道,但县衙没有向你们收取往年的田赋吧?今年开始开垦田亩、春耕播种,到了秋天不又是一大笔收入? 诸位别忘了,自古以来种地收税那都是天经地义的,本官可没有为难你们半分。” 祁朗面带苦涩,低声嘟囔着: “收取田赋咱们能理解,可是这所谓的人头税和徭役都均摊到全境的田亩中,咱们无形之中又得多缴纳许多税赋。 这,这是不是有些说不通了。” “诸位掌柜的,话也不能这么说吧。” 余季平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们缴纳的人头税与徭役确实比寻常百姓要多,但那是因为你们的多啊。 穷苦百姓少交一百文,那就能让全家人每顿都多吃上一些粟米,果腹充饥,有力气干活养家。而你们多交个一两银子也无关痛痒,连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都算不上。 都是做大买卖的,总不会连这点小钱都计较吧? 本官的话也跟诸位讲清楚了,合银法是北凉王力主推行的新税法,不管如何都要推行下去,谁要是阻碍税法推行,这后果可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一语言罢,屋内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听懂了余季平语气中的警告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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