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第129章 杀尽天下负心人（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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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武三年，七月初九。
宣武帝突然下了一道昭告天下的旨意，册封天女宫太上长老胡雪燕为大雍国师，帝师，位列超品，见君不拜。同时册封天女宫为国教，执掌祭祀，佛道僧侣度牒发放，以及为天下武林至尊。
除此外就是召集天女宫门人入京。
并且停止追杀武道宗门弟子。
覆灭武林计划全部取消。
消息一出，文臣武将为此震惊诧异的同时，也没人敢阻止，毕竟大家都知道宣武帝手里的人命颇多，传承千年的武道宗门说灭就灭，整个武林都被他搞废了，手里还有不知多少犹如妖鬼一般的怪物军队，跟他作对，那不找死吗？
最重要的是，这道旨意对他们的利益并无损害，根本没必要出头劝说啥。
甚至还有人觉得这是好事。
觉得是宣武帝吃了大亏。
不得已而为之。
很简单的道理，前段时间他还对整个武林喊打喊杀，天女宫也在必须要剿灭的范围内。结果现在突然发生这么翻天覆地般的转变，不用想也知道，大概率并不是他弃恶从善，突然良心发现。
而是天女宫那位太上长老实力过于恐怖，进宫暴锤了他一顿，锤的他毫无反抗能力，且有性命危险，不得不做出妥协，甚至给予对方这么多额外好处。
所以这份圣旨在他们看来，几乎都快等同于那位太上长老的勒索账单了。
而天下自古以来就是皇权越盛，他们做臣子的权力越小，现在宣武帝遭受挫折，对很多人而言反倒算好事，甚至他们已经做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准备。
就等着看宣武帝的笑话。
以及看这事最后怎么收尾。
至于白圣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真不是她贪图权利，主要是现如今整个武林都被宣武帝给玩废了，各大宗门和势力覆灭的同时，也直接导致武者私下的信息流通渠道被彻底摧毁，白圣甚至都找不到合适渠道发布召集令。
让天女宫门人弟子进京。
诚然，她能让朝廷帮忙发布，让宣武帝命令各地驿站替她发布这一消息。
但朝廷直接发布天女宫召集令。
也得有天女宫的门人弟子敢信啊！
谁知道是不是朝廷的陷阱阴谋，就等着她们进京，然后将她们一网打尽。
所以白圣只能通过这种方法，在召集天女宫门人弟子进京的同时，顺带让她们明白这不是骗局，不是为了将她们一网打尽，而是自己真搞定了宣武帝。
不然她也不可能成国师、帝师。
至于会不会打宣武帝的脸，这点无所谓了，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现在只是让他暂时作为傀儡，帮忙稳定天下而已，回头一有替代方法，他就得驾崩。
但是吧，即便白圣已经这么干了。
效果还是很差。
一个月过去了，总共也就只有十来个天女宫弟子进京，拜见白圣，其中还有几个帮忙给几十个不愿意来的带话。
表示她们已经订婚或者嫁人。
不太想再掺和所谓的武林江湖了。
那些弟子大多修为不高，也没什么野心，在经历了这次武林浩劫的惊吓之后，只想过普通人日子，其实很正常。
所以白圣当即表示自己能理解。
甚至还让帮忙传话的弟子送了些金银给她们，权当是天女宫出的嫁妆了。
她们天女宫虽然有很多都是失意之人，被背叛之人，或者说被休弃妇，同时还以杀尽天下负心人为己任，但其实也没到严禁门人弟子不得接触男人，或者不得嫁人的地步，如果彼此真的情投意合，她们其实还是愿意给份祝福的。
与其他宗门有所区别的在于。
如果有人敢背叛，并且被她们知道的话，必死无疑，即便嫁出去的那个宗门弟子是恋爱脑，帮忙求情也没有用。
所以久而久之，敢上门求娶她们宗门弟子的人越来越少，毕竟在这三妻四妾很正常的时代，哪有几个人敢保证自己一定能从一而终，这天下的女子那么多，何必给自己娶个不定时炸弹回来？
因此，如今那些年轻弟子能出嫁。
白圣当然还是以祝福为主，至于未来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幸福，未来再说呗，总不能担心未来就不去做这事吧。
真不幸福，天女宫也能帮忙做主。
至于三位宫主，十几位长老，以及大多数真传内门弟子等修为较高的，为什么没来，有一部分是死了，实在没办法来，但大部分都还健在，没来的主要原因在于，她们已经已经不在大雍了。
几个月前，在有离开大雍，前往海外，或者前往北荒计划之后没多久，她们内部就产生分裂，其中一部分人选择去了北荒，还有一部分人则去了海外。
而显而易见的一点是，不论海外还是北荒，物流和信息流通速度都不是很快，一个月的信息传递时间实在太短。
短到她们目前可能还不知情呢。
白圣她是一直到一个月零十九天之后，才从既不愿意去海外，也不愿意去北荒，只打算留在大雍隐姓埋名，孤独终老的九长老，杜怀静口中知道这事。
杜怀静虽然没离开，但毕竟越偏的地方，户籍管理越不严，也越安全，所以她隐居的地点距离海外其实并不远。
不但收到消息的日期很滞后。
赶往京城也需要花不少时间。
来的晚点很正常。
“所以你在来之前已经传信给海外了，理论讲，如果她们愿意回来，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应该能赶过来，是吧？”
在太庙侧殿里的白圣若有所思道。
现在她明面上的身份是大雍国师和帝师，同时还是个女性，即便已经年过百岁，也不太好住到宣武帝的后宫中。
因此最近她都在太庙待着。
反正如今国家祭祀归她管，就跟庙祝能住庙里一样，她当然也能住太庙。
“是这样，而且据我估计，她们应该都会回来，因为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她们埋怨海外建设之困难，生活艰苦了。
还说要是早知如此。
当初就应该选择去北荒。
毕竟北荒再怎么属于蛮夷之地，至少有文明存在，也有国家存在，买东西和雇人只是困难了些，需要耗费的代价大了点，总体来讲还在能接受范围内。
不像海外荒岛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们选的那座岛，甚至于连野人都没有，除了海鲜不缺，其他什么东西都缺，都要从内陆购买，即便想自力更生也没人手，更没有相应的技术和能力。
感觉她们在海外日子过得挺困难。
前段时间还写信问我宣武帝有没有什么新动作，估计早想回来了，只是担心宣武帝会坚持赶尽杀绝下去，可能也有不想被选择前往北荒的那些人嘲讽嗤笑的因素在，所以一直没能下定决心。
但现在知道您已经镇压下宣武帝。
必然会迫不及待的回来。”
给了明确回答后，杜怀静又赶忙面露欣喜道：“虽然感觉这么问，有点明知故问，但我还是想问，太上长老您是不是成功突破了天人境，毕竟如果没有天人修为，很难对付镇压宣武帝吧。”
“是，兴许是天不绝我武道，才让我在机缘巧合之下成功突破，不过具体的情况其实很复杂，这样吧，等回头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我再详细跟你们说。
省得到时还得说第二遍、第三遍。
你接下来就两个任务，一是联络海外和北荒那边的天女宫门人弟子，尽量将消息通知到位，让她们赶紧回来，当然了，如果实在不愿意回来，留在那也无妨，就当是在那建了天女宫分据点。
二是尝试与其他武道宗门的幸存者联络，最好说动他们进京，因为宣武帝的情况很复杂，有些事情必须要告知他们，甚至于可能还需要他们配合协助。
同时武林格局和规矩也会大变。
他们参与协商更方便之后执行。”
因为赶到京城的天女宫高层数量太少，或者说就九长老一个，所以白圣也懒得和盘托出，只先吩咐她干活，准备等回头人到的差不多了，再统一开会。
省得她多费口舌，一遍遍讲故事。
而九长老也很识趣，并没有在这方面不断追问，或者说对她而言，确定她们门派的太上长老是货真价实的天人武者就已经够了，因为天人武者有三百年寿命，理论来讲她们的太上长老应该还能再活两百年，也能庇护她们两百年。
这无疑意味着在她活着的时候，完全不用担心再遇到先前那样的大浩劫。
至于两百年后怎么办，无所谓啊。
两百年后她骨头说不定都没了。
确定接下来，或者说在她有生之年都会很安全，对她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之后的事主要就是九长老一个人在忙了，白圣只负责动动嘴皮子，同时没事去见一见宣武帝，确定他真灵上烙印没问题的情况下，顺带着再虐一虐他。
倒不是白圣有什么特别的癖好。
主要是宣武帝的肉身和司天溟的神魂都会自动恢复，同时摄魂夺魄术也不是一直有用，不但需要定期加固，还需要确保他的神魂始终维持在虚弱状态。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去虐一虐他，让他肉身和神魂一直不能恢复，就相当有必要了，面对敌人，再谨慎也不为过。
又将近一个月后。
能赶来的才基本都赶来京城。
再准确点来讲是除了已去世的，不管是当初选择前往海外，还是选择前往北荒的天女宫门人弟子，全都回来了。
一来是她们真受不了外面的日子。
相比较于大雍，目前其他地方，其他国家，真的是文明凹地，即便北荒有国家，她们也觉得生活水准直线下降。
更别说野人都没有的海外荒岛了。
二来就是她们在海外和北荒的根基还十分浅薄，甚至于就连住的地方都没修建好呢，那点基业没什么舍不得的。
要是她们在海外，或者在北荒经营了好几百年，多少代人定居，同时还攒下了偌大的家产基业，那肯定舍不得回来。但现在才刚过几个月，能攒下啥家底，正处于艰苦创业阶段呢，宗门太上长老召唤，当然是赶紧屁颠屁颠回来。
最谨慎点的，无非也就是特地在进京之前，回了趟天女宫的原驻地，并在仔细检查了一下那边具体情况后，便基本确定了太上长老确实没死这一事实。
之后顺利突破天人。
并将宣武帝彻底镇压下来。
无非就是顺理成章的事罢了。
所以赶到京城的那些天女宫门人弟子，基本都挺开心，但其他宗门幸存者就没那么开心了，他们是忐忑又担忧。
因为他们不知道接下来面临什么。
虽然天女宫的太上长老应该不至于像宣武帝那样，对他们喊打喊杀，甚至于要将他们彻底覆灭，但他们也确实摸不准，如今已经被宣武帝册封为天下武林至尊的天女宫和天女宫太上长老，接下来是想吞并他们，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天下武林至尊，还是有什么其他想法？
而且不管对方有什么想法，或者有什么野心，他们这些残存势力好像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根本无法反抗。
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开心？
而且这还是那些原本就与天女宫关系不错，或者至少没什么冲突的武道宗门残存势力想法，本来就与天女宫关系不好，甚至算仇敌的，根本就没敢来。
毕竟落井下石。
可比雪中送炭容易多了。
不过这时候，白圣可没心情去顾虑每一个人的想法，随着三个宫主，以及幸存下来的十一个长老全部到齐后，白圣便立刻将她们召进太庙侧殿，开会。
会议一开始，白圣就絮絮叨叨的将自己先前经历的一些事，包括宣武帝的真实情况，司天溟的情况，现在的宣武帝又是个什么情况，全都如实告诉了在场所有人，随后便不再说话，给一定时间让她们缓一缓，消化吸收一下这些。
毕竟事挺多，有些情况也挺离谱。
她们又不像白圣那样见多识广。
肯定需要点时间缓缓。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大长老徐青瑶才总算理清思绪，然后看向白圣问道：
“虽然听起来有些离谱，但我相信您应该不至于对我们说谎，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如今忧愁的应该是宣武帝必须要杀，但是杀了宣武帝又如何保证天下不乱，这是最为难的地方。”
“没错，那些吸血怪物已经全部都被我设法弄死了，现在最大的隐患也就是宣武帝本身，他不死的话，我想不仅是我，整个天下武林中人都难以安心。
但关键的是，他的妻子儿女。
包括族人，全部都没了。
这方面我就不谈是谁的过错，以及后不后悔了，反正事实如此，现在想要弄死宣武帝很容易，但是他死后，由谁来继承他的位子，并且还能保证天下依旧维持稳定，不会分崩离析，很难搞。
我现在倒是有几个想法，但是不确定哪种想法更合适，所以才想要与你们一起协商协商，尽量降低负面影响。”
白圣当然不可能一点想法没有，但关键的就是她想法太多了，而且一旦出什么问题，虽然危害肯定没有吸血怪物失控来的严重，但对普通百姓也是很大伤害，现在天下刚刚太平了没几年，总体来讲还是平稳过度，无为而治最好。
再简洁来讲便是，不要折腾百姓。
一般来讲，开国之初只要没有什么大的外患，同时朝廷不折腾百姓，那么开国十年，最迟一甲子，肯定能进入盛世，这不是政策有多好，也不是皇帝有多好，只要皇帝不太差都能做到。
完全属于封建朝廷客观发展规律。
二世而亡纯粹就是皇帝在瞎搞。
白胜现在也没太大奢望，只希望宣武帝死后，大雍政权能平稳过度就行。
天下不乱便好。
“那要不您说说您的想法？”大长老徐青瑶还挺配合，当即就继续问道。
“也好，那我就说一说我的想法。
这些想法有什么不足，或者你们有什么新的想法，待会儿也可以提出来。
第一个设想是，能不能让宣武帝认个义子，找个如今朝堂上，在文武官员中都有一定威望的，先前天下混乱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义子继承家业的例子。
第二个设想是，我们直接篡位，让宣武帝将皇位禅让给我，或者禅让给你们当中的某一个，然后我们也尝试一下治国，虽然没经验，但毕竟还有史书可以依循，就是感觉反对势力会比较多。
可能需要动武，或者杀鸡儆猴。
也不确定能不能把国家治理好。
第三个设想是，也许我们可以给宣武帝过继一个儿子，然后让现在的满朝文武组建一个内阁，执行虚君之策，大小事宜都由内阁处理，不给皇帝权利。
也免得新皇帝回头成年了掌权，再想替他继父报仇啥，针对我们天女宫。
第四个设想，还是给宣武帝过继一个儿子，但要让我们天女宫凌驾于皇权之上，以神权压制皇权，具体的我其实还没想清楚，大概会类似于数千年前祭司凌驾于人间帝王之上的那一套，得不到大祭司认可，便不算合法继承人。”
“除此之外，还有些设想就是，也许我们可以跟满朝文物和盘托出所有事情，然后大家重新协商个新帝出来，我们要的也不多，要块封地，退居幕后。
你们觉得哪种设想更靠谱些？”
白圣很清楚，很多设想刚开始可能很好，就像很多政策，最初都是出于好心，为了让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一样。
但现实情况往往没那么顺遂如意。
再好的政策，念歪了经没用，再好的设想后期走歪了，也一样会出问题。
所以才希望大家能够集思广益。
鸡蛋里挑骨头。
找出来的问题越多，挑出来的骨头越多，未来正式执行时才更容易成功。
“这个”
“太上长老，凭良心说，我确实很心动于我们自己当皇帝，也很心动于我们能够如同几千年前的大祭司那样，凌驾于皇权之上，但感觉会很困难诶。”
“大祭司已经被淘汰了，所以这条路肯定走不通，即便现在能靠太上长老您的修为强行执行下去，未来也必然会受反噬，因为天下人早在上千年前，就已经不再愿意接受所谓神权束缚了。”
“女帝，这个想法太大胆了，但我真的好喜欢，练武的时候就经常有人说我们女子筋骨天生不如男子，同等境界也比不上男子，但事实证明，我们其实并不弱，甚至于在武道最鼎盛的时期。
陆地神仙，男女基本各半。
可是天下练武的男子，比我们练武的女子多十倍也不止，凭什么皇帝就一定要是男的，太上长老，我们篡位吧。
被您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我们宗门以前的所谓杀尽天下负心人，实在是太低端了。我们杀又能杀几个？救又能救几个？改变天下深入人心的观念，让天下女子都能自救，也有一个愿意为天下女子主持公道的衙门，岂不比提着剑去杀几个所谓的负心人，更加有用！”
“不行，这风险太大了。”
“天下人不会愿意接受的，满朝文武对太后垂帘听政，或者摄政都十分不满，更不用说让我们直接当皇帝了。”
“而且我们篡位，怎么都有那么点名不正，言不顺吧，太后篡位，好歹还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公主篡位，也是皇帝的闺女，关起门来其实就是一家人。
我们跟宣武帝可是毫无血脉关系。
甚至连姻亲关系都没有。
篡位跟直接造反好像也没区别。”
“可让宣武帝过继一个孩子，或者认一个义子，不也没有血缘关系吗？”
“不一样，过继和认义子，好歹算是有了法理上的依据，整个宗族社会对此其实都是认可的。比如说如果没有亲生儿子，继子就有正常继承权，如果连继子都没有的话，义子也有继承权。”
“那要不让宣武帝认太上长老做干娘，传位给干娘算不算有法理依据？”
九长老这番话一出，愣是镇住了在场所有人，这想法，可谓是好生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