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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解剖吧,我来抽测玻璃体液,检测钾离子浓度确定死亡时间。小于,你力气大,由你来开腔体,开完后都退到边上。”杨竹把解剖刀递给小于。
于铁接过解剖刀,定定心神准备开工,被她委以重任,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杨竹走到女尸头部,抽完脑脊液后针头向上,问:“开完腔体后叫我。呃,化验室在哪?”
“整个二楼都是化验室,要不你先放这里,组织切片全部出来后,让岳法医一块做。”霍小兰说。
杨竹正把针管内的液体注射到一根试管里,写下编号。
“今天你们出去比平时早半个小时回来,吃了什么药变得这么聪明伶俐?”岳迩风一样出现在解剖室门口,对玻璃门里面的三个人说。
霍小兰放下相机兴冲冲去给岳迩开门,杨竹低头整理载玻片,用余光一瞥,见他是个脸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年轻人,草泥马在杨竹心里欢快地奔腾。然而,便跟霍小兰、于铁一起退到临时冰库附近,就见岳迩一个人冲到解剖台前。
“这么臭还不赶紧把通风开到最大!谋杀啊你们!”岳迩咋咋呼呼叫道。
霍小兰捂着嘴呵呵笑起来,岳迩低头一看,女死者的胸腔刚打开,腐烂臭气正在释放,赶紧跑到他们身边,嫌弃地捂着鼻子。
“工作台上的东西全是你的任务,这是检测表。”杨竹将表递给岳迩。
“这么多,真够我喝一壶。你不好好请我吃一顿,我就拿个盆到你家门口讨饭。”岳迩结接过检测表,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抱怨道。
“不做就换个组混饭吃,这里不缺会吃饭的造粪机。”杨竹一张嘴噎得岳迩目瞪口呆。
“但你这组绝对缺智商165的物理化学及病理学三料博士,吃三科知识造福法医科,比你强两点。”岳迩在局里横行这么久还没碰到棋逢对手的毒舌,斗嘴的兴致上来。
杨竹拿起一根粗壮的缝尸针,冷冷地说:“想让我缝上你的嘴吗?”
“呃……”岳迩拿着检测表挡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还做了个斗鸡眼表情。杨竹嫌弃地白他一眼,满心不爽。
于铁给女尸上好胸腔撑开器,突然震惊地说:“我的老天爷,这是遇上了什么事,体内居然真的一滴血也没有!杨法医,你看?”杨竹把视线转向女尸,走到于铁身边,拿起另一把解剖刀切开上腔静脉,里面空空如也,连凝固的血块都没有。
杨竹放下刀,拿起一把镊子和放大镜,轻声说:“粘膜发绀,创伤性失血休克致死的可能性很大。继续吧!”
岳迩不敢再吱声,端起一盘试管量杯玻片槽去二楼,杨竹没好气瞥他一眼,放下手里的缝尸针。
“杨竹,公安大厅预约会见登记,请求会见者陈雍宁,是否同意会见?”电子秘书一字一句地报出信息。
听到“陈雍宁”三个字,杨竹抬头毫不犹豫地回答:“同意会见,十分钟后在我办公室。”她说完便脱下丁晴手套,对两位助手歉意地说:“我先去谈点事情,你们先把外观细节拍照,基本检验做一下,其他的等我回来。”
“好!”霍小兰和于铁异口同声答应下来。
杨竹脱下隔离服丢进垃圾桶,去清洁室里认真洗了洗手,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思绪一下子飞到了久远的以前,悲从中来的情绪油然而生,但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关好水阀径直走出了解剖室。
她的办公室在法医中心一楼左侧第二个房间,是一间独立办公室,用指纹在电子秘书的扫描板上一摁,门自然就开了。
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常见的日用办公物品,基本的人体模型,床边摆着两个大书柜,里面空空如也,杨竹刚来还没把书往里面放。
她站在窗前,看着不远处的公安中心大楼,六年前,她曾对两个人说过:“我如果做法医,会比你更对得起法医这个职业!”字字句句犹言在耳,如今她真的做到了。
面试的时候,庞法医看到她,满脸震惊,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
“我是杨竹,南海大学神经外科学士,弗吉尼亚大学法医学博士,曾供职费城法医中心担任第四席法医,解剖过252具尸体,破案率87。”杨竹盯着跟前面试官庞法医的眼睛,气定神闲地说。
“我记得你,录取。”庞法医在她的简历上大笔一挥,压根没有征求坐在旁边两个人的意见。
毕竟面前的人才28岁,拥有法医博士学位,意味着在国内可以直接获得主检法医职称,而在国内一般都要三十多岁才能拿到主检法医职称。
就这一句话,杨竹毫无悬念地被录取。今天是她首次履职,站在这个位置上,眼前是公安大楼,身后是她的办公室,她不免百感交集,从当事人变成法医,她用了六年时间。
杨竹还沉浸在回忆中,这时门外已经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小杨,今天第一天来上班感觉如何?”陈律师站在她办公桌前说:“我看你办公室门没有关,就直接进来了。”
“啊,哦,挺好的。请坐!”杨竹被陈律师冷不丁这么一问,方才从漫无目的神游中惊醒,语无伦次地回答。
“那就好,这个办公室不错啊!”陈律师环顾四周,随口夸了一句。
杨竹从柜子里拿出一盘普洱茶饼,解开上面的红丝带,说:“给您泡普洱茶吧,爸爸留下来的好茶。”
“当然是关于你爸爸的事情。”他平静地说。
办公室内一刹那寂静如坟场,杨竹的心跳声被放大,响如军鼓。
她当然知道陈雍宁律师来找自己是为了爸爸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她从弗吉尼亚大毕业后就进入费城法医中心工作,前途一片大好,没有必要突然辞职回国,在这个南方海滨城市当法医。陈律师当时的本意并不希望她回国,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回来。
“事情已经过去六年,按照我国法律,可以去法院申请宣告死亡,我电话里也跟你说过了,做了死亡宣告后,你才能继承他的遗产。”陈律师刻意不提当时发生了什么,语气温和。
“我会去的,刚回国来上班,工作比较忙。”杨竹顾左右而言他,同时拿起茶针在坚硬的茶饼上撬。
“你现在住在哪里?”陈律师颇为关切地问。
杨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绿璃城,那套爸爸放在我名下的房子里。”
“老房子暂时不要回去,这些年那里没有收拾过,都保持原样,一切向前看。有什么事情跟陈叔叔说,我肯定会帮忙的。”陈律师当然记得绿璃城,这是静海市当时开盘最高价的海景豪宅,如今房价翻了三倍,就凭这套房子和当时过到她名下的财产,杨竹不需要工作也能过得很好。
提到老房子,杨竹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自从她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就这一下分神,“啊!”她白皙的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大叫出来。
茶针插入她左手掌心,贯穿了手掌,血顺着粗壮的针尖大量流出来,杨竹赶紧把手从茶饼上方拿开,但还是有几滴血浸染到普洱茶饼,在茶饼上融蚀出暗红色的小洞。
有不止一个贤者问道为何血液会融蚀茶饼,因为放在文中解释比较啰嗦,我统一在这里解释。茶饼又名饼茶、团茶,在古代茶叶不易保存,在通过茶马古道、丝绸之路等向外运输的时候,很多茶叶就在路途中损坏,有些被雨淋风吹的茶叶黏糊在一起发酵,反而味道更好,就慢慢成了制作普洱茶的由来。饼茶和圆茶都是以普洱茶为原料进行压制的呈圆饼的紧压茶。压工序分称茶、蒸茶、压成型、干燥、包装等工序。所以,在泡普洱茶时有一道工序就是撬茶,茶饼非常坚硬,不用专门的茶针或者茶刀是很难分离茶末来泡茶。也正是由于普洱茶饼经过了干燥程序,因此当水渗进去的时候,茶饼吸水会开始湿润,滴水的地方出现小坑小洞,杨竹的血液滴进去跟水滴进去的效果是一样的。至于为何会出现小坑小洞我没细究过,但是平日泡茶我观察所得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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