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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 刚过雨水还未惊蛰, 冰雪虽然早已融化,但前几天刚刚淅淅沥沥下了点儿小雨, 所以还是有一股令人不适的湿冷, 晚上倘若不烧炭的话,那风寒就离你不远了! 不过难得今天的天气不错,太阳高高的挂起暂时驱散了严寒, 扬州百姓都从家里走出来,熙熙攘攘的在繁华的大街上购买自己所需的生活物品, 威严的通判府内, 盛家的当家大娘子,王若弗正喜不自禁的向着后院老太太的寿安堂健步急走,连心腹刘妈妈都被她甩到了身后,可见王若弗心情的激动。 刚进入院子,还没进屋,没看到家里老太太呢, 王若弗就忍不住朝着寿安堂的方向抬手高喊: “母亲!母亲!天大的喜事儿,天大的喜事儿啊……” 王大娘子因为主君盛紘宠幸妾室林嗪霜的缘故,连管家权利都丢了,最近一直心情阴郁,火气冲天, 如今表现的如此奋亢,寿安堂的丫鬟们都颇为惊奇, 不过盛老太太治家严谨,心腹女使房妈妈又尽忠职守,管理严格,威严慎重, 是以大家虽然好奇,但是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看到王大娘子也只是屈膝下蹲行礼,然后就各司其职, 王若弗对这些也没有在意,随便挥了挥手就依旧兴奋往屋内行走! 因为临近家里大丫头盛华兰的婚期,盛家老太太正在屋里对着盛华兰仔细叮嘱, 准备给盛华兰讲讲豪门望族,高门大户的规矩, 猛然听到王若弗不成体统的高声叫喊,盛老太太就忍不住对着眼前的华兰说道: “孟子曾说居移气,养移体, 我看也不见得, 看你母亲,做了咱们盛家主母这么多年,这性子还是没有一点点改变……” 盛华兰正值芳华妙龄,又是盛家嫡出的大小姐,性子虽然端庄大气但是猛然听到祖母拿母亲来现成教学,还是忍不住噗嗤一笑, 意识到不好,赶紧伸手遮挡了一下,然后忍着笑意站起来走到盛老太太身边撒娇道: “哎呀,祖母,您怎么能这么说母亲呢,说不准母亲真有重要事情呢!” 说完想到自己母亲平时那副无论大事小情都是咋咋呼呼的做派,盛华兰自己到是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看祖母揶揄的目光,连忙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盛老太太见盛华兰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着伸手在她的额头点了点, “你啊……”宠溺完,盛老太太又伸手牵着盛华兰一脸正色的嘱咐道: “华儿啊, 你将来是要嫁到伯爵府的,那也是汴京城有名有户的人家, 虽然不是当家的主母,但是也嫡妻大娘子, 万不可像你母亲这般,万事要端庄沉稳……” 盛华兰知道祖母是语重心长,为了自己好,连忙脸色一正,说道: “是,谨遵祖母训示,孙儿知道了!” 盛老太太见盛华兰乖巧懂事儿,也忍不住高兴的点了点头, “你是个好孩子……” 只是盛老太太面上虽然高兴,但是想到当初粉嘟嘟的华兰,小小的人儿从蹒跚学步就养在自己眼前,到了如今亭亭玉立就要远嫁东京,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见,盛老太太还是心里酸涩不已! 盛华兰也看出来祖母的难过,也想到自己就要离开年迈的祖母,也忍不住眼眶微红, 就在这时候,王若弗气喘吁吁的快步走了进来, 一进门儿都顾不得行礼,立刻伸手高声喊道: “母亲,母亲,大喜啊,大喜啊,母亲!” 王若弗这么一咋呼,倒把刚才两人的伤感气氛冲的七零八落! 盛老太太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是见都这个华兰要出嫁的关头了,这个儿媳妇儿还是这般风风火火不稳重,忍不住就皱起来了眉头, 盛华兰是老太太一手教养的心思细腻,见状怕母亲受责备,连忙装作好奇的笑道: “母亲,到底什么样的喜事啊?让您这般欢喜!” 盛老太太只是看了看华兰一眼,知道她是维护亲娘,倒也没再说什么,恢复了和煦,同样笑道: “是啊,什么事情啊,这么欢喜,说出来也让我这个老婆子高兴高兴!” 王若弗没什么心眼没看出来什么,一见姑娘和老太太都询问,立马就迫不及待的咧着嘴笑道: “哈哈,母亲, 这可真真是天大的喜事儿啊,我说出来你们肯定都不敢相信, 我跟你们说啊, 刚才勇毅侯府送来了给华兰的添妆之礼,好家伙整整十抬呢,儿媳粗略看了,光金器就不下十件呢,那绫罗绸缎更是数不清楚, 哎呀呀……这……这……这可真是菩萨保佑啊!” 王若弗一边说着,一边喜笑颜开的双手合十,朝空中祭拜了两下,然后又说道: “来人还说了,等到华儿正式出阁那日,侯府的小侯爷可能要一起过来呢,母亲,您说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儿!” 说完,王若弗又忍不住得意的笑道: “前几日子扬州的那些官眷还风言风语呢,说咱家华儿嫁到伯爵府是高攀,如今连侯府都来亲自给咱家添妆, 那可是勇毅侯府,咱家的正经亲戚, 这下我看她们谁还敢嚼舌头根子,哈哈哈!” 她没办法不高兴, 勇毅侯府可是婆婆的娘家,那可是当朝侯爵,世袭罔替,一等一的富贵人家, 只不过早年因为一些事情两家断了来往,如今竟然主动过来给华兰添妆, 那不就说明,自家马上就又要有一门真正显贵的亲戚? 这下她倒要看看,还有哪个敢嚼舌头根子说她家华兰嫁到忠勤伯爵是高嫁的? 想到高兴处,王若弗忍不住笑的乐开了花! 早在王若弗说出勇毅侯府的时候,盛老太太拉着华兰的手就忍不住微微的颤抖,可见骤然听到娘家来添妆的消息,她的内心也颇为不平静, 不过和王若弗喜滋滋的不同,稍微冷静下来的盛老太太马上又眉头一皱, 因为一些缘故,她早就和娘家侯府决裂,多年没有往来,骤然听到侯府的消息就忍不住有点儿多想, 娘家这么久不往来,突然这么给华兰添妆,莫不是有什么缘故? 小侯爷?是辉儿那孩子吗? 盛华兰听到祖母娘家的消息也是猛然一惊,皱着眉头思考其中的缘故,虽然不知道详情,她也知道两家多年不来往,自己马上要成婚了,侯府突然添妆难道有什么因由? 不过这等大事,事关侯府和祖母的娘家,作为晚辈,一时之间她也不好插嘴, 王若弗高兴了半天,见婆母和女儿都是没什么该有的反应,还都锁着眉头,像是不悦,忍不住看向盛老太太疑惑道: “怎的了母亲,那侯府给华兰添妆莫不是有什么不妥当?” 一边问着,王若弗一边心里忍不住诽谤面前自己的婆婆,这老太太也真是的,心也忒狠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竟然能忍住和娘家几十年不来往, 这么显贵的娘家,要是早点儿恢复往来,官人是不是早就升官了? 孩子们是不是也多了一份依靠? 等等,那小侯爷今年多大来着,好像没听说和谁家结亲吧,哎呀呀,我的华儿是不是结亲有点儿仓促了…… 那侯府的小侯爷可是能继承爵位的,不比什么忠勤伯府的二儿子强多了? 盛老太太见王若弗面色纠结,只当她在寻思什么不妥当,哪能想到她一时间能想到那么多,没有正面回答王若弗的问题,盛老太太说道: “侯府来的是谁?可还在?” 王若弗听到问话赶紧结束了臆想,知道婆婆是想问问详情,连忙点头说道: “在呢,在呢,我给安排到客房休息了,来人是小侯爷的贴身长随和女使, 长随唤作青山,女使唤作春香! 好家伙儿,母亲, 他们不愧是您候府出来的,那气质就是与旁人的不一样, 我看比扬州城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也不遑多让, 对了,来人还说想要拜访您呢,我一时不知道您的心思,就先给安排过去休息了!” 其实王若弗当时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给激动的不能自己,是连连答应春香拜访老太太的要求的, 还是身边的刘妈妈心思多了一些,给劝住了! 盛老太太听说是小侯爷的贴身长随和女使,忍不住眉头又微微锁了起来, 按说这等礼节上的事情,虽然因为距离遥远路途不便的缘故,主人家不方便亲自出面, 但是也不应该就是個长随女使过来啊,最差也得是旁系或者管家一类的才是, 青山和春香?心里念叨了两句,很是陌生,这是谁家的孩子? 盛老太太忍不住就扭头看向了身边的房妈妈, 房妈妈不愧是从小就伺候老太太,一看老太太疑惑的表情,就知道她想问什么, 不过她对于这两个名字也很陌生,之前和几个侯府的老友联系,也没听说家孩子名字里有青山,春香的,于是就对着盛老太太摇了摇头! 盛老太太见房妈妈摇头,也就不再多想,左右不过是小厮女使,不打紧, 要紧的还是侯府的主人, 盛老太太稍微一琢磨,心里差不多就有点儿明白过来,这幢事情怕是自己这个侄孙私自做主,不是侯府当家人做出来的, 到底是自己的娘家,虽然明面上断绝了往来, 但是盛老太太私底下却也在暗暗关注勇毅候府, 如今侯府明面的当家人是她的嫡亲侄子徐耀祖,继承了祖传的勇毅候爵位, 但是徐耀祖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纨绔子弟,资质平平,就算到了现在也只是听说溜鸡斗狗,养养小妾,没什么出息, 真正做主的其实是她的嫡亲老嫂子徐李氏,徐老太夫人, 自古以来这姑嫂关系和谐的就不太多,盛老太太和徐老太夫人也不例外, 盛老太太现在虽然睿智内敛,但是年轻的时候性格很是刚毅,做事儿不留情面! 从她主动和侯府断绝关系就可以看的出来, 徐老太夫人也是性格高傲之辈,断然不会主动对她示好的! 不管怎么说,嫡亲的侄孙子能够想到她这个姑祖母,盛老太太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一边琢磨这些年听到侄子徐文辉的消息,盛老太太一边点头对着王若弗说道: “嗯,你做的很对,虽说那是我的娘家,但是已经多年不在来往,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王若弗还是想把这么显贵亲戚落实下来,就急忙问道: “那母亲,您准备什么时候见见人家,我好安排一下!” 盛老太太还没回答呢, 就听到门口一阵咚咚作响的脚步声, 门帘儿一掀开, 盛紘大老爷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进来, 盛紘内心不管如何算计世故,但是外表都是一副封建社会大家长的做派, 威严庄重,恪守礼仪, 先是恭恭敬敬的给上首的盛老太太行了一个礼, 又问了一些身体可否康健,吃饭是否香甜之类的客套话, 待盛老太太一一回应之后, 盛紘这才安心的坐下, 盛老太太见状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个时辰你不在衙门公务,怎的回来了?” 盛紘没好意思说自己听说侯府派人过来,所以才焦急的跑回来,就干咳了一下装模作样的回答道: “咳咳,公务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家里最近事务也忙,我就早些回来看看!” 说完,盛紘故作责备的看向王若弗问道: “华儿的纳征之礼将尽,你不在前头忙活,怎好过来叨扰母亲?” 王若弗可不知道盛紘这个官人的心思,还以为他真的责备自己,连忙一脸冤枉的解释道: “哎呀,官人,你知道什么啊,要是没有天大的事情,这个时候我怎敢来打扰母亲,我跟伱说啊,勇毅候府来给华儿添妆了!” 心道果然如此,盛紘面上装作头一次听说,面不改色略显差异的问道: “哦,是嘛,你详细说说!这好好的,也没什么征兆,侯府怎么突然想起咱们来了?” 盛老太太看盛紘表面漫不经心,实则正襟危坐的倾听,就看知道这个好儿子回来的目的根本就是为了打探她娘家的事情, 不禁连连摇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的,还要耍一番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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