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修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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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嵇无风大惊失色。

“他都说出了秘密,你怎么还是杀了他?言而无信、草菅人命,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嵇盈风也被他骤然出手震惊。两人虽知他心狠手辣,但之前他对付的都是顾门之人,此刻见他不由分说便杀了潜龙堡弟子,尤其是在对方已经以惊天秘密交换后……他们实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江朝欢没有兴趣理会他们的质疑,收起长剑,便准备处理几人尸体。

“你怎么不敢说话了?残暴不仁、丧心病狂,与顾门又有何异?”嵇无风盛怒之下,竟上前抓住他的手,把他推开一步。

江朝欢轻笑着,任他揪住自己衣襟,慢条斯理的语气丝毫不见愠怒,反而隐含嘲弄:

“你倒是没看错,我的确与顾门无异。你又能如何?杀了我替他们复仇?”

“你……你明知道我不会武功,更不可能替他们这种人报仇。但他们不过是想绑架勒索,你就出手杀人,不会良心不安吗?”嵇无风有些气怯,口中却毫不退让。

他自小长在渔村,最多只杀过鱼,从没见过杀人。这一路与谢酽同行,谢酽即便遇到顾门也不会穷追不舍、斩草除根,他自然不能理解江朝欢的狠毒做法。

嵇盈风有些看不下去,又怕哥哥真惹怒了江朝欢,忙上前拉走了他。

“江公子屡次相救,又舍了自己师妹护送我们。你不知感恩就算了,怎么还不依不饶?”

“哼,当我不知道,你们一定一直跟着我,却眼睁睁看着我被他们打了一路,到现在才出手。”

嵇盈风被他一噎,却也无话辩驳,只能看着江朝欢自顾自笑了起来,转而处理现场。

良久,确定此处与往日无异,再也看不出发生过一场杀戮,江朝欢终于转身,眼含警告扫视两人:“今日之事,不可外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起早出发。”

“你的所作所为恕我不能认同,我不会再跟着你了,我们自己会回去。”嵇无风说道。

江朝欢微笑地看着他:“以你和令妹的武功,一个王卫江都未必是对手,能保证这一路不再有歹人?”

“不劳你操心,你已经看了一路笑话,还想再接着拿我寻乐子吗?我虽然没有武功,也不至于靠你保护苟活,就算遇到危险,大不了一死而已。”

嵇无风最生气的,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永远都是冷漠不屑。他对自己的话,也一向只是劝自己安分回家。好像无时不刻不在提醒自己是个惹人厌烦的累赘,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我受谢酽所托送两位回家,至于接不接受,由不得你。”

江朝欢无意再与他纠缠,转身离去。

嵇无风怔忡良久,终究还是被嵇盈风拉走。

……

此后十几日,一路披风沐雨,日夜兼程,三人从汴州东行,途径庐州、滁州,终于入了江淮一带。

春日已尽,早夏燥热初显。

这日进了旧都金陵,只待沿着淮水北下,三两日路程即可至扬州广陵。





“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轻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嵇盈风赏看旧都夜色,不禁吟出落寞观感。

金陵曾三次立都,庇佑华夏之正朔。前朝因其龙蟠虎踞,长江门户,便在金陵开国,天下中枢,南朝文会,一时繁华极盛。

时移世易,百年风雨,金陵却又在改朝换代中遭受兵燹之灾。如今迁都临安,金陵虽从瓦砾荒烟中重整起复,但终究歌残王气终,兵合戍楼空,不复盛景。

江朝欢注视着秦淮流觞、画舫游船,亦生感慨,想起后主词言:“金锁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王朝尚有兴衰更迭,那些恩怨情仇更是过眼云烟。即便自己穷其一生,果然完成了那个心愿,既不能使死人复生,又未必是生者之福。

那自己苦苦追寻,不惜背弃道义、迷失本心,又有何价值?

他阖上眼睛,努力不去深究,却听嵇无风抱怨的声音:“你们两个吟诗作对的,有没有考虑过我啊。”

江朝欢有些惊异地看向他。

这一路,嵇无风虽不再偷跑或吵闹,但也果真生气了。他只是默默跟在江朝欢后面,再未和他说过一句话,对嵇盈风也很是冷淡,颇有改头换面、性情反转之意。

江朝欢更不会主动和他搭话,于是一路只有嵇盈风在努力维持着尴尬的平衡。但其实,嵇无风心里每天翻江倒海,极为纠结。

两三日气消后,他就明白了的确是自己任性才会被抓。江朝欢杀那几个人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无可厚非。自己为什么当时那么生气,大概是因为江朝欢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吧。

从雁门关初遇,他就对江朝欢有种亲切之感,这种感觉尤甚于和谢酽相处之时。

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从不因为江朝欢的屡屡相救而吃惊,反而觉得似乎就当如此。而自己一直认为的,他该是个侠者仁心之人,而不该这样心狠手辣、冷漠无情。

想明白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想强加给他,他该做什么也自有他的考量。至少相识以来,他其实没有任何对不起自己的地方。嵇无风也想好好给他道歉,修复关系。

但终究碍于面子,他一直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江朝欢又再不理他。找不到机会,他一直揪心抓肺,怏怏不乐。

终于适才下定决心,他主动开口,试图和两人修好。见江朝欢投来一瞥,他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别在这里干站着舞文弄墨了,今天天色已晚,我们不如在河畔寻个酒楼,赏玩夜色,也不辜负这金陵美景。”

出乎他意料,江朝欢淡淡一笑,竟然答应了。

于是三人在淮河边找了个清净的酒馆,上到二楼临窗落座。

透过窗沿,只见桂华流光,淮水汤汤,偶有春舫,当垆调笑。虽无繁华盛景,亦是人间颜色。又兼春夏之交,晚风徐徐,一扫连日闷热烦躁,几人都不由心神一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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