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方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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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吱呀———”

“簌簌簌————”

乌黑的眼眸倒映着摇曳的灯火,透过窗户间的缝隙向屋外看去,望见屋外小院里枝叶繁密的老树被微风吹着,抖擞枝条,细小的虫鸣从树下过膝深的荒草丛里发出。

“咔。”

刚打扫过没多久的老屋里,青年关上了窗户,坐在桌边,活动了下手腕,捧起书册,只手握笔,就着油灯光,先默读再注解。

经过一整个白天的行军作战,安顿好那些俘虏兵,处理好几千号人驻扎休整的事务,他终于腾出时间来看这些从地主、猛安谋克居所里找出来的书:

那些佃农不过是被迫给它们卖命的可怜人,陆大古没有为难他们。

他先是让战士们把他们集中起来,给了顿饱饭,让他们有精力思考,最起码不要那么死气沉沉,不像最开始那样一个个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用蜷缩,抱着肚子缓解饥饿,昏黄的眼珠空洞无神,满是灰尘褶皱的棕黄面皮上刻着深深的麻木感。

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活人偶似得,任人命令,摆布。

当稠菜粥端到佃农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的神情首先是茫然、迷惑地左右看看,似乎在找有资格吃这稠州的贵人。

直到放进他们手上,被告知可以食用,他们才在再三确认之后,抱着粥碗大口猛灌。

待梦游一般吃完了饭。

黑军战士对他们自我介绍,讲出自己的往事,和自己见识过的苦难故事。

这一步是最轻松的。

更准确的说,因为可以讲的太多,都不需要编撰了,只要你生活在这个时代,到处都可以看到不同又相似的悲剧,一桩桩一件件由士人地主造成的惨剧很快刺痛了他们的神经,让所有人“活”过来,一个个佃农被引导着站起来讲述,讲着讲着就开始痛骂,或是大哭。

有的人甚至是哀恸地哭嚎,叫着他们在那些惨烈的过去里失去的人或物。

接着,黑军战士和百夫长出来帮他们“算账”。

算那些高高在上的猛安谋克、地主、读书人老爷究竟是怎样对他们实施了哪些凶狠残暴的压榨,如何剥削和压迫他们。

再表明立场,大声、直接地告诉他们,黑军决心推翻、消灭它们。

然后将选择权交到他们手中。

想走的,会得到两个路上吃的饼子和少许路费,想留的,以后就成为黑军的一份子。

最终,黑军得到了705名新兵。

“咔。”

陆大古伸手动了动桌上的油灯,让灯火照得更清晰些。

这里他所使用的灯,是上次任务位面早期,民间铁器、油料相对匮乏的时候,他自己开发改进出来的:

起初,当时的老百姓晚上想点油灯,都是拿一个小碗,倒上油,放上一根线或者草,点燃就直接使用了。

点燃后的灯光大小取决于【灯芯】高出油水水面的长短。

这种油灯虽然结构简单,但其内部盛放的油与火焰直接接触,受到炙烤容易挥发,温度越高,油挥发越快,长久下来浪费的油量还是挺多的,且那时油价偏高。

这对普通民众就构成了困难。

于是陆大古想到了水冷法。

他起初把碗做成中空的夹层,再留一个小口用于注水。

这样做出来的【省油灯】可以节省10的油量,但夹层里的水温会随着时间而升高,降温效果就会减弱。

因此,造出初版省油灯两天后,他命人在油灯上再开一个眼,一个眼注水一个眼出水,达到冷凝效果,再给盛放灯油的碗口收拢加盖,阻止挥发,做成【壶形灯】。

后一种灯批量制作起来不算难,且比前者多省油至少五成,所以随着大古在汉国把油价逐步打下去,很快风靡各地。





“哗啦。”

轻轻翻动纸页,陆大古继续提笔注解。

“首席。”

不远处,躺在板床上的警卫员孙树青唤他,为了保证大古的安全,警卫员跟他睡在同一个房间。

“请叫我同志。”

大古吹干纸面的墨迹。

“诶。”

孙树青挠了挠头:“您好像很不喜欢别人叫您首席啊,陆同志。”

“本来就只是个职务的称呼,意思是,我负责的比较多,管得比较宽,正经说事的时候,我坐最前头,这样你们有什么话我都能听得清,我说事,你们也能听见。”他轻轻摇头,笑道,“又不是开会,就不用那么严肃了。”

“哦。”

孙树青坐在床边,看他手捧的书册,他感到好奇:

“陆同志,您怎么喜欢这些儒生文人的书啊?”

“打仗也看,行军也看,休息也看,一阵阵地,跟着了迷似得。”

“你看过了吗?”

陆大古边翻书,边问。

“看了。”孙树青望向那书封,一撇嘴,“写的净是少爷小姐的事儿,没什么意思。”

“诶。”大古又笑,“只大概看过这些书,没有发言权,起码,要看五遍。”

“五遍?”

听得这话,树青当他在开玩笑,乐了,大古也笑,房间里响起两人轻快的笑声。

笑完,大古告诉他:

“不看这些书啊,就不知道,什么是封建社会。”

“树青,我问你,地主,剥削压迫过你么?”

“当然。”

天天学习,加上在他身边耳濡目染,让孙树青非常肯定地点头。

“诶,先别当然。”陆大古反问他,“它们打你了?骂你了?抢你了?”

大古记得,孙树青并没有种过地,自己早先把饿晕在路边的他救回来的时候就问过他,他以前是干力工的,后来搬货的时候不小心被砸伤,有段时间干不动活,工头不要他了,他才会在那里遇到自己。

不等孙树青回话,陆大古说起他刚到本历史线大半年的见闻:

“我以前在临安附近调查的时候,见过几户人家,雇个长短工,家里的老人给他们鸡蛋下饭吃。”

“自家的小娃娃呢,不给蛋,也不给肉。”

“那几户人家,说不上有多富裕,只是过得比较安逸些,我后来到其他地方调查,发现,一些小地主也是这样的。”

“他们怕雇工不好好干,还得自己省吃俭用。”

孙树青懵了:

“您刚才说的,怎么跟课上教的不一样啊?”

“所以嘛。”他如此劝告对方,“还是要多看书,看了这些书,你就知道了什么是地主阶层,知道大地主怎样从小地主里冒出来,就懂得了,什么是封建体系。”

“懂得了什么是封建体系,就明白了为什么要推翻它。”

年轻人若有所悟地点头,陆大古见他这副神情,继续点拨他:

“我们反对的不是某几个落后的人,而是整个落后的封建体系。”

“这个体系里面,不能说没有好人,也不能说,没有人为了改变老百姓恶劣的生存状况努力过,这种说法对一部分人不公平。”

“可他们的努力和善良有多大作用呢?”

“我只能说,那好比一座几层高的房子走水,整栋楼都烧起来了,他们着急忙慌地跑去救火,就拿一个小牙缸舀水去泼火,越救。”

“火反而烧得越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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