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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头快刀,熊鹰虎豹?神手翻天,冷箭难逃? 梁伯,我只听出断刀门、神手门,跟天鹰武馆这三家。 剩下的都是谁啊?” 白启复述一遍,咂摸其中意味。 武行规矩,练家子的名气大小就代表实力高低。 名不副实之辈,往往很快就会被人上门挑战砸掉招牌。 原因无他。 吃饭的盆就那么大,同行太多不够分。 大家都要争抢门人,皆是见面分外眼红的冤家,哪能和睦相处? 一家新开的武馆,如若想要站稳脚跟。 最有用的办法,莫过于挨个下拜帖打擂台。 若能连续取胜,不仅扬眉吐气,过来报名拜师的学徒也会络绎不绝。 堪称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当然。 前提是你的拳脚足够硬,功夫足够高! 否则很容易被打死在擂台上。 梁老实也不隐瞒,娓娓道来: “断刀门主穆逢春,神手门主朱万。 一个叫‘快刀断流’,一个唤‘神手翻天’。 熊鹰虎豹,除开天鹰武馆的韩扬。 分别是鱼栏的雷雄,柴市的胡振山,火窑的包大庆。 皆为训练卫队,坐镇保驾的顶尖武师。” 白启眉毛挑起: “梁伯,这怎么还漏了两个?” 梁老实轻轻摇头: “那位教头的武功,曾经是当之无愧的黑河县第一。 不过他已很久没有出手过,加上武馆门庭冷清,如今实力不太好说。 至于冷箭难逃的王定,他一直独来独往,行踪飘忽。” 白启摸着下巴,听上去都是大高手才有的做派。 “啥时候我也能混进去,博个‘忠义无双白七郎’的名号,嘿嘿!” 梁老实坐在东市铺子的屋檐下,轻轻吸了一口气: “要下雨了。咱们就等三水回来,看看这桩事的结果如何。 即便不成,老夫说的话也作数。 无亲无故,让人认爹,实在占便宜。 每次接三水的话茬,说什么收你当干儿子,都是玩笑话,别往心里去。 阿七,你有骨气,也有本领。 老夫感念你的情分,愿意给你搭个梯子。 但具体能登多高,就看你自个儿的际遇和努力了。” 白启嗯了一声,收起原本准备好的激昂话语。 他往后靠着倚在门框上,注视笼盖天地的细密雨幕。 茫茫四野升起浓厚的水气,隆隆的闷雷由远及近。 一场酣畅的豪雨将至。 …… …… 鱼栏的东家姓何,名文炳。 因为生得一张蜡黄脸,早年被唤作“病痨鬼何五郎”。 后来于一众兄弟里头脱颖而出,接过父亲的位子。 又得到贵人提携赏识,把生意越做越大,渐渐就没谁再敢这么喊了。 转而变成如今的“米饭班主何大善人”! 每天下午,大约未时一刻左右。 这位何大善人有个习惯,喜欢在大宅子内院辟出的池子前喂鱼儿。 “吴贵好久都没上门了,今天是看他儿子,还是代人求办事?” 何文炳年约四十许,面色发黄,像是涂抹层蜡。 两鬓已有霜色,皮肤却很红润,富有光泽,并未催生几条皱纹。 可见饮食起居无不细致,保养得好。 随从站在凉亭外边,低头答话: “回东家的话,吴伯是替东市铺子的主事梁三水捎话。 他说梁三水打听到少东家练筋破关,需要鬼纹鱼养身子。 特地孝敬二十条斤两和品相好的,略表心意。” 细密雨丝落在水面,溅起一串又一串的轻微涟漪。 何文炳坐在里头的石凳上,撒了一把鱼食: “哦,想起来了,陈跛子那个酒囊饭袋,前阵子喝花酒跌河里,给一头妖鱼叼走,弄得东市铺子的管事空缺。 梁三水?梁老实的儿子对吧?我有些印象,当年进山找鱼龙草空手而归,还弄得遍体鳞伤,可惜了。 泰儿怎么说?他有没有属意的人选填上去?” 少东家名叫“何泰”,乃是独子。 过不了几年,也该要接班继承鱼栏了。 随从毕恭毕敬道: “少东家记住一个叫杨泉的,说他拳脚练得不错,能够栽培一二。 这人昨天去了东来楼,信誓旦旦做出保证,必定为少东家凑够二十条合适的鬼纹鱼。” 何文炳笑了一下: “这么看,杨泉事情办砸了,让梁三水捷足先登。 看来他这做儿子的,远没老爹精明厉害。” 随从迟疑问道: “东家,鬼纹鱼收还是不收?少东家那边又该怎么讲?” 何文炳语气轻飘飘道: “当然收下,送到膳房,让大厨仔细烹饪。 按照药方加些进补的珍稀山货,只取汤水,鱼肉筛掉,每天两碗送去泰儿的房间。 练筋大关马虎不得,养好身子,才有踏足练骨,达成汞血银髓的可能。” 随从迟滞片刻,又问道: “但少东家相中杨泉了……” 何文炳眼角一瞥,淡淡道: “我当年也很欣赏梁老实,觉得他足够忠心,但为何最后提拔的是杨猛? 黑水河这么多讨生活的打渔人,五百里山道从不缺敢拼命的樵夫猎户采药客。 愿意吃我这碗饭的,海了去,不差一两个。 所以,谁能办事,谁就能得赏。 这叫规矩。 既是梁三水送来的鬼纹鱼,管事的空缺就该归他。 养人,就跟养狗一样,千万别喂的太饱。 泰儿要收杨泉为己用,我帮他压一压。 等下回,再要取什么宝鱼、山货。 杨泉自然舍得拼命争回这口气。 岂能不效死力!” 一大把鱼食洒进池子,游动的鱼儿争相浮出水面,搅弄出好大的水花。 这是何文炳最爱看的景色。 跟随立即奉承: “老爷高见!” “另外……” 何文炳不咸不淡道: “你下去后,自个儿领十鞭子。 吃着东家给的饭,借着主子的势,拿外人的孝敬,算不上大错。 但你不该没眼力见,妄想多嘴糊弄事儿。 念在是头一回,赏你十鞭子长长记性。 再有第二次,就赶出宅子,送去火窑当卖苦力的役户。” “小的知错……谢老爷赏鞭!” 随从浑身打颤,赶忙跪下重重磕头。 脑袋撞在青石铺就的坚硬地面,咚咚作响。 “妖鱼吃人的事儿,雷雄可知道了?让吴霖再去请人。 这祸患总得解决,不然打渔人死伤太多,也是折损咱们鱼栏的生意。” 何文炳眉毛拧紧,比起东市铺子的小打小闹,他更关心那头成气候的妖鱼。 眼见快要年底了,郡城也该来人收税,必须确保黑河县风平浪静。 …… …… 亥时刚到,信义街的破落棚屋,那扇木门被急促敲响。 嘎吱,嘎吱,嘎吱。 杨泉正在兴头上,用力挺腰顶撞着,差点把床都震得散架。 可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让他无奈中断。 “泉哥!泉哥!大事不好了!” 火气还没泻通透的杨泉停下动作,满脸不快。 披着外衣走出去,瞥了眼蹲在外头的痩麻杆儿,啐了一口: “月底上供的鬼纹鱼,不用交了。 你婆娘滋味不错,赶明儿老子还来。” 渔夫打扮的痩麻杆儿像是聋了,神色木然。 耷拉着脑袋,并没有吱声。 “新笔趣阁天气!” 杨泉跨出棚屋,任由瓢泼的雨点打在身上: “咋了?黑水河涨洪了? 非得急着奔丧似的搁这干嚎,让老子办个事儿也不痛快!” 手下的泼皮委屈巴巴,各自对视几眼,有一人硬着头皮回道: “刚从何家得来的消息,梁三水给东家送了二十条鬼纹鱼,把管事空缺补了。 鱼栏的布告,明天一早就发出来。” 轰隆! 惨白的电光刺破云层,挟着震爆也似的滚滚雷声。 杨泉微微呆了一下,好像没听清楚: “啥?” 于是泼皮拔高声音,再次重复说了一遍。 雨势越大了,豆大的水滴打在众人脸上,竟有些疼。 “梁三水哪来的鬼纹鱼?王癞子他娘的,吃里扒外耍弄老子?!” 搞清楚情况的杨泉怒气盈胸,两眼发红,恶狠狠盯着传消息的泼皮: “他家在哪儿?给我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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