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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绍最后看了眼身后的野牛谷。 谷中那棵凋零的老树,树上挂着的那些实体,已经被将士们妥善安葬。 但他总觉得有些事情不该就这么算了。 他不会忘。 因为他这个人有个很好的优点。 那就是记仇。 …… 数百人的骑军在认准了方向后,便一路向南,在草原上默然无语地行军着。 脚下沉闷的马蹄,不断踏动着脚下的积雪,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上留下一道蔓延不知道多少里的漫长痕迹。 只是尽管知道这会暴露他们这支残军的目标,却毫无办法。 毕竟就算是这方世界的人武道通玄,可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依旧渺小如蝼蚁。 韩绍透过面甲仰头望天。 一面暗自祈祷头顶的这轮大日能够给点力,让地上的积雪能够快点融化。 一面将这份焦灼的情绪悄然掩藏,不让旁人看出分毫。 因为他是司马,所有人都能乱方寸,他不能。 反而要向所有人表明,他能将他们带出草原,并且信心满满。 韩绍扭头看了眼身后庞大的队伍,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要是让身后这些人知道,此刻带着他们一路向南的韩司马,昨日还只是一个只知道窝在家里刷小姐姐抖胸扭臀的死宅。 那场面…… 韩绍有些不敢想象。 “后悔了?” 见韩绍目光扫过那些跟在队伍后面艰难前行的妇人,公孙辛夷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韩绍没说后悔,也没说不后悔。 只是告诫她,看在同是女儿身的面子上,顾好那些命运多舛的可怜女子。 从定远、廊居两县城破,到现在已经有段时日了。 没人知道她们在这段时间里,到底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与新笔趣阁。 好在这方世界理学还未盛行,否则的话,韩绍真不知道这些女子还能活下几人。 将身形隐藏在队伍中公孙辛夷,目光怔怔地看着韩绍的背影。 隐约间竟在这厮身上看到了几分儒家君子的影子。 可转瞬之后,便恰灭了这个可笑的念头。 因为儒家子弟最看重的‘礼’字,在他身上是半点也看不到。 堪称是无礼至极! 公孙辛夷估计这辈子也忘不了,曾经有个男子居高临下地对自己叫嚣出‘我要你’三个字! 霸道、放肆且新笔趣阁! “为什么要给她们,分发兵刃?” 临出发前,韩绍给所有妇人都发下一柄从马匪那儿收缴来的弯刀。 公孙辛夷有些搞不懂韩绍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真指望那些连刀柄都握不稳的女子上阵杀敌吧? 听着耳边公孙辛夷再次抛出来的疑问,韩绍有些烦躁。 可想了想还是耐着性子,回应道。 “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给她们自我选择的机会。” 那一把一把制作粗糙的弯刀,或许杀不了敌人,但她们可以选择杀了自己。 至于说是选择饱受新笔趣阁地活着,甚至为那些屠戮她们家人的野兽抚育后代。 还是选择一死了之…… 韩绍也管不了那么多。 因为万一真到了要那些妇人女子作出选择的时候。 也意味着他们这支残军,已经全军覆灭…… …… 和昨日相比,多了那百十妇人,这支残军明显臃肿了许多。 不过有着从野牛寨补充的千余马匹,整体行进速度不但没有落下,反而快了不少。 毕竟这些马匹虽然远远比不上镇辽军精心培育多年的战马良驹,但用来骑乘却是足够了的。 这样一来,不用怜恤马力的将士们,反而比先前轻松了许多。 “司马,该换马了。” 一直紧跟在韩绍身后的吕彦,小声提醒道。 又到时辰了吗? 韩绍愣了一下。 不断沿着一个方向前行的过程,枯燥且乏味。 韩绍自觉身体上还能承受,可精神上难免生出几分疲惫。 这其中原理,大抵跟开车上高速差不多。 韩绍一直紧绷着精神,竟然忘了时间。 看着吕彦小心翼翼的样子,韩绍哂笑一声。 “放轻松一点,以后只要你不犯错,都会一直跟在我身边,不用这般小心行事。” 听到韩绍的温言软语,吕彦心中一暖。 特别是那句‘一直跟在我身边’,更是让他心中有种汹涌澎湃的感觉。 “唯!” 见吕彦一脸激动的样子,韩绍没再多说什么。 画饼嘛,点到即止就好。 要给下面的人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 有些话说死了,到时候要是做不到,反而是施恩不成,反成仇雠了。 这种反面事例史书上记载得太多太多了。 不足为奇。 冲吕彦颔了颔首,给了些许鼓励和认可后,韩绍便越过了他,望向后方的一众将士和那些缀在队伍后方的女子妇人。 发现将士们倒还能忍受。 那些体质柔弱的妇人,却大多脸色发白勉强支撑。 韩绍算了算时间,索性也不换马了,直接下令下马休整一番,再行行军。 有将士觉得有些不妥,提议抓紧时间赶路,却被韩绍驳回了。 理由无非是若是那些妇人被活活累死在路上,那他们带她们出谷毫无意义。 一众将士闻言,一阵默然。 随后默默下了马,一面就地结阵,一面再次散出一些夜不收,注意警戒。 这些甚至没用韩绍劳神,李靖四人请命一番,得到应允后便自发安排完成。 倒是那些妇人见自己等人果真成了累赘,全都神色黯然。 看着将士们送来的食物和水,不少女子潸然泪下。 “多谢将军。” 那将士闻言,苦笑一声。 “我一个大头兵,哪是什么将军……” 说着,看着眼前遍体鳞伤、眉眼青紫的女子,那将士脸上反而现出一抹羞惭。 “是我们……对不住你们……” 尔食尔禄,民脂民膏。 他们食了这民脂,将这民膏化作这一身甲胄、兵刃,却没能护住她们。 哪有脸面当得这一声谢啊…… 见那些将士避开她们的目光,逃一般回到军阵中,不少女子神色微怔。 廊居、定远地处边陲,与镇辽城相隔颇远。 过往只听说过那里有着一支名为镇辽军的军队,威名赫赫,纵横无双。 却没想到这一番绝境之下,竟然让她们遇到了。 还不惜自身陷入险境,也要带着她们这些累赘一路南归。 这一刻不少女子泪如雨下,止也止不住。 或是为看到一线生机,而欣喜。 或是为拖累这支残军,而惭愧。 又或者……若是当初的廊居、定远城中有他们在,那惨绝人寰的一幕…… 就不会发生…… 她们不懂战争,更不懂朝堂,她们只知道她们的家没了,就连自己也只剩一具残躯。 寒风呜咽。 女子呜咽。 传入军中,不少将士尽管有面甲遮面,还是深埋下了平日里高昂的头颅。 而就在这时,阵中忽然传来一声曲调古朴的歌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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