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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死一般寂静。 空气凝固的如万年不化的冰山。 陈拙瞳孔先是急缩,然后又在飞扩,眉心传来一股剧痛,脸色已白的吓人。 只因有一支小箭正定在他的眉心。 箭簇破肉,血珠滚落,冷的寒彻骨髓。 而那箭尾,被一只手死死攥住,发颤发抖,但很快又变得沉稳,攥的骨节泛青,青筋暴起,指间渗着斑斑血迹。 出手的是戚少商。 他两腮颤动,牙关咬的咯嘣作响,以至于神情都显得有些狰狞。 陈拙握弓的手亦是紧攥,轻轻“吁”了口气,缓缓后退了半步,眉心的血洞也清晰了起来,几要破开额骨。 望着眼前的赤色小箭,他的心似也颤了颤。 “眉心的神念居然瞬间被破……” 好生了得的手段,那彻骨的杀意,他都忘了多少年没感受过了,仿佛随时要魂归天外一般。 抬目瞧去,元十三限正面无表情的瞧来,丝毫不觉胸膛箭伤,但他微蹙的眉梢,嘴角的血迹,同样苍白的脸色,还有那已经无神且通红染血的左眼,无不是在诉说着他内心深处的不平静。 恐怕连他自己也想不到,此战会战至这般地步。 这时,一支神箭折返而回,摇摇晃晃的坠在陈拙脚畔。 陈拙的脸色更白了,但他还是毫不犹豫,没有一丝迟疑的起箭,搭箭,遥指元十三限。 元十三限小弩再提,但抬到半空,他不知为何又放了下来,独目精光流转,瞥了眼一侧山林,却见那月下的群山上,不知何时亮起了一双双碧油油的眸子,发着残忍嗜血的冷芒,密密麻麻,一望无际。 一道黑影快如闪电般于林间穿梭急行,跃至一颗凸起的山石上,昂首挺身,对月长啸,满身漆黑的毛发迎风展开,在月华的勾了下似是燃起一团腾动的黑焰。 “嗷!” 那竟是一只黑色巨狼,双眼绿光幽森,凶芒大盛,令人肌肤起栗,不寒而颤。 再看那群山遍野亮起的碧眸,席卷天地的腥风,几有三四千只。 陈拙的脸色在变,戚少商的脸色在变,那士卒青年也是神色大变。 就连元十三限都愣了愣神,眼底神华隐有变幻,似有惊疑。 只因这漫山遍野的群狼,竟然全都直勾勾的盯着他,随着那黑色狼王一声穿金碎石的长啸在天地间回荡开来,群狼齐动,宛如一只只昼伏夜出的幽灵,又像是一股黑色的潮浪,涌向了元十三限,忘生忘死,龇牙咧嘴,凶戾骇人。 戚少商、陈拙,以及那士卒青年,不由分说,抓起地上的楚相玉转身就跑,身后跟着传来了元十三限惊恨暴怒的吼声,只是很快就被此起彼伏的狼嗥以及撕咬扑杀的动静淹没,血腥冲天。 三人一路飞赶,钻出群山,跑了没多远,正巧碰上一队回援的骑兵,却是跟着回了真定。 夜凉如水。 皓月西沉。 真定城内,楚相玉躺在一张床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我这辈子颠沛蹉跎,虽叱咤一方,却没做过几件像样的好事儿,如今……唔……也算是还了你的援手之恩,追随之情……咳咳……” 戚少商怔怔地瞧着,满心怅然,想起了当年楚相玉纵横绿林道,引无英雄豪侠纷纷来投的热血场面;曾几何时,这人也曾受无数人敬仰,扬言誓要驱除外敌,心怀大志,令他心甘情愿的追随;奈何遭遇曲折,走到如今,已瞧不出当年的影子了。 一世人杰,如今不过是个濒临死亡的逃犯罢了。 不知不觉,窗外又落起了片片白雪,洋洋洒洒,飘了进来。 “小子,你竟有另辟前路的大愿,不同凡响啊,老夫自愧不如,我这冰火奇功传自西域,也算当世一门绝学,或能对你有所裨益,就算是……最后再做一件好事儿,伱若瞧不上,不妨替我寻一位传人……” 楚相玉手里攥着一块撕扯下的布帛。 try{ggauto} catchex{} 这话居然是对陈拙说的。 “唔……还有一事儿,乃是此次元十三限亲至的原因之一……”楚相玉艰难的吞咽着血沫,急喘着气息,用一种只有身前二人才能听清楚的低弱嗓音断断续续地道:“便是那皇帝老儿,得位不正,非……非先皇遗诏所立之人……这秘密你们一定要……要……” 怪不得。 戚少商气息一滞。 可惜话未说完,楚相玉双眼已是飞快黯淡下来,起伏的胸膛一塌,一代枭雄,就此殒命。 戚少商半空的手蓦然紧攥,沉默半晌,似因浑身的痛楚,新笔趣阁般的吸气叹声道:“元十三限大概不会追来了……以一敌三,一死两伤,无愧当世绝顶的名头。” 陈拙满头白发,瘦如厉鬼,手里拿着那块锦帕,站在灯火下,望着外面的雪瓣,说道:“那人箭法还未大成。” 这话一出,戚少商又是一阵沉默。 陈拙若有所思,他想的是元十三限最后那没抬起的一箭,弓弩上无箭,却隐有气机汇凝,竟有几分“意念化矢”的影子,当真惊才绝艳;他于生死之间参悟的东西,对方只瞧了两遍,居然就有所收获,此役过后,这人的“箭道”怕是真要登峰造极,若“伤心小箭”再大成……难以想象。 戚少商见他那副好像随时要断气的吓人模样,忍不住问道:“你伤势要不要紧?” 陈拙阖目摇头,乏累道:“不过是精气损耗过剧,填补的回来……你要小心,既然你我知晓了这个秘密,此事儿绝不算完……元十三限只有一个人,他虽然强的可怕,但尚能防备,怕就怕那些看不见的手段。” 当今皇上得位不正,这消息若是传出,朝野是否动荡先不说,天底下的乱象只会更多。如今南北两地各处义军纷纷揭竿而起,若是再得知此事,恐无宁日。 要知道蔡京手底下可不止元十三限,各方高手,黑白两道,只要一声招呼,这些人皆可闻风而至,布下层层杀机。 戚少商似也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虽不惧,但身边弟兄恐遭连累。 陈拙轻咳了两声,似是个老者般长舒一口气,低头说道:“你……进京吧。” 戚少商皱眉,有些不解其意。 陈拙目光投向对方,“诈死脱身,京城里鱼龙混杂,你不妨换个身份,先行蛰伏;最近金风细雨楼添了两位强助,与六分半堂多年来的纷争大概也快有个清算了,届时京中势力定有变动,以你的实力,可趁势而起,京城武林势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他现在似是连说话都很累,但吞吐了几口气息后,他枯槁似朽木的面容上渐渐显出些许晶莹光泽,恢复了几分气色。 戚少商神色凝重,双眼微眯,“想不到神侯府出来的人竟也有掌权握势的野心。” 陈拙瞥了他一样,“你错了,这不叫野心,当一个人的实力跟不上想法,那才叫野心,野望之心;但当实力追得上想法,那叫雄心大志,况且,掌权握势的是你,不是我。” 戚少商听了这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盯着陈拙垂目低眉的脸庞蓦然笑了,笑的坦然,也笑的诚恳,“我信你,从今往后,戚少商就死了,你就是我唯一的弟兄。” “好!” 陈拙轻轻应了一声,右手食指、中指倏然一抬,身形虚晃一闪,指尖已点在了戚少商的胸膛上。 一指落下,戚少商立时气息全无,直直倒地。 门外。 那士卒青年端了两碗汤药走了进来,见楚相玉与戚少商尽皆没了气息,不免叹了口气。 陈拙端过碗,“还未请教?” 他边问边将碗送到嘴边,忽听面前气宇轩昂的青年说道:“在下汤阴岳鹏举!” 陈拙喝药的动作一下子似是定住了,枯瘦脸颊抬了抬,但片刻过后又复寻常,说道:“在下陈拙,多谢援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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