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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既像是一个圈套,又像是一个轮回。 腊祭当天,公学停课。 孩子们走上街头,申邑方才恢复了些许活力。 工赐带人,给申邑德高望重的一些老者拜年送礼。 每个老者身后都代表着一个家族,虽然这些家族并非是梧氏乃至于田氏这样的显赫家族。 但工赐想要获得申邑民众的认可,必先得到这些老人家的接纳。 总算一直以来的心血没有白费,这些老人家对申邑这个新来的万户侯,倒也颇为客气礼遇。 这是一种态度,只要得到这种态度就够了。 那些家族中的晚辈,也都选在腊祭这天聚集,工赐见太过热闹,拜访完这最后一位后,便告辞回邑宰府了。 钟离:“大人,姑苏城送来礼物。” 工赐:“是先生还是专毅?” 钟离:“都不是,来者说是王孙。” 工赐起初不以为意,毕竟二人合作关系,他的白酒帮王孙赚了这么多钱,腊祭送点礼物意思意思,也是情理之中。 待看到满满的礼单后,不由愕然。 工赐:“这么多?这夫差与我素未谋面,为何送如此重礼?” 钟离:“让人点过,确实如礼单所写,要入库吗?” 工赐不由陷入沉思:他贸然与王孙合作,差点让王孙与世子陷于危险处境。 这点孙将军前几日来访时,已经跟他言明了。 虽然之前危机已然化解,可这王孙非但不责怪他,还在腊祭当他,送如此多礼物,着实让他想不通。 工赐相信人多力量大,这钟离不久前就是钟吾国世子,当下将情况简单一说。 钟离斟酌道:“实不相瞒,虽然我与先父之间,没有这种互相忌惮,那是因为钟吾国太小了,更像一个门阀世家。 吴国王孙如此反常举动其实很好理解,吴王会忌惮世子与手握重兵的重臣联合,世子当然也会忌惮吴王。 既是父子,更是君臣,双方都保持着这么一种微妙关系。 在外人看来,你有两座手握重兵的大靠山,这王孙想要趁机交好于你,自然无可厚非。” 工赐:“这君王家,兄弟反目,连生身父子都互相猜忌,你说既是父子,更是君臣。 我反倒觉得父子不像父子,君臣不像君臣,好生败兴!” 钟离笑道:“其实你应该也知道的,现任吴王的上一辈,还是手足相亲的。 当年,吴王寿梦周游列国,想为吴国寻觅教化、强盛之道,彼时晋楚争霸正盛,受到了晋国看重,暗中支持着吴国发展,以期将来牵制楚国。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寿梦卒。寿梦有子四人,长曰诸樊,次曰余祭,次曰余眜,次曰季札。 季札贤,而寿梦欲立之,季札让不可,于是乃立长子诸樊,摄行事当国。 王诸樊元年,诸樊已除丧,让位季札,季札推辞,乃至于弃其室而耕,从此开启了兄终弟及的吴王模式。 直到吴王僚他父亲任吴王时,没有再传位给弟弟季札,而是传给他的儿子吴王僚。 身为诸樊之子的吴王阖闾,自然意难平,严格来说,他乃是吴王寿梦的长子长孙,这也是他弑君篡位的根本原因。 吴王阖闾杀了堂弟吴王僚继位后,你觉得经过先前的事,他还会相信家人间的亲情吗?” 这段往事,先生当年也给工赐讲过,原本吴王室兄友弟恭,兄终弟及。 然而到了吴王僚他爹这时,忽然绕过了那么多人,直接传位给自己的儿子,这确实有些不地道。 只是闹到如今这番田地,着实泥泞不堪。 钟离又道:“对了大人,您于腊祭后就要开始招募百名士卒了,需要邑宰府帮忙张罗吗? 实不相瞒,之前战场上回来的伤兵中,不少人都愿意随您再上战场。 若是仅仅依靠招募,上一战,我申邑士卒死伤如此众多,这并非是秘密,恐怕会另不少人望而却步。” 工赐望着那满满一小院子的财货,笑道:“恐怕不需要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工赐趁着午饭时,给邑宰府众人发完红包,侍者也都有份,便带着两名护卫,动身前往姑苏城了。 在梧氏宅院住上一晚后,便前往了醉仙楼。 腊祭后的第一天,就是新的一年,新年的大早上,姑苏城内人满为患,醉仙楼又在繁华地段。 一行人挤了好久,才终于到了醉仙楼,工赐有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幸好是大早上,醉仙楼内虽然食客不少,倒也谈不上拥挤。 工赐刚一下车,正抬头打量着这座高阁,便有店员来迎接:“这位贵客新年好,请问是住店呢,还是吃食?” 工赐闻言,顿时有种恍惚感,回头望了眼人潮鼎沸的大街,才缓过神来。 “新年好,先给我上盏清茶吧,让高渠来见我,告诉他,我来自申邑。”工赐说完,还让随从给了接待小费。 来自申邑,又是坐马车而来,对方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了。 店员:“诺,贵客楼上请,我这便让人去请高东家。” 这座酒楼名义上正是高渠的产业,但是阶层地位足够的,都知道高渠不过是个代理人。 从外面看,历经风吹日晒的木制建筑虽然美观,但也就那样。 这入内,则颇有种别有洞天之感。 入门后的大厅有外头看着两层那么高。 工赐不由想起了之前的吴王大殿,也是门不大,但是里头空间巨大。 这酒楼大厅虽然不能跟吴王大殿比,但是颇有几分相似之感。 这门不大,也仅仅是相对而言,工赐也去过其他酒楼,那些门对他来说,感觉更小。 上了楼,楼梯旁边的墙面,是一整块的玉石,阳刻着精美的祥云图案。 一入包间,才叫一个低调奢华,酒楼内竟然用全套的酸枝木桌椅,还有璞玉灯具与青铜器作为装饰。 后世做一套稍微像样些的酸枝木的家具,都要百万起步了,这时期酸枝木虽然不如后世稀少,但也属于珍贵木材。 当然,此时的家具可不是桌椅,而是矮桌和靠榻,比桌椅更费材料。 “贵客请稍等,已差人去请高东家了。”店员引工赐入座,说完后,便退下了。 不一会儿,有貌美侍女端来茶具,以及香炉。 侍女跪坐在矮桌旁,有准备焚香的,也有泡茶的。 工赐望着即便是跪着,依旧腰背挺直的侍女,一个个气质相貌俱佳,明显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有些无语: 这杯清茶还没泡好,怎么就感觉是我喝不起的样子… 很快,茶便泡好了,其实也不用这么复杂,就是一把茶叶,冲点开水的事。 这醉仙楼的清茶,还是工赐教给高渠的呢? 哪知道被高渠给玩出了花儿来。 侍女奉上茶杯:“大人,请用茶。” 工赐望着不大的茶杯,这一口都不够,看样子侍女是要一直在旁边添茶的样子。 看来,到这醉仙楼即便是只喝一杯清茶,家底不怎么富裕的,都别想清醒着出去了。 工赐一饮而尽道:“这茶的水温有些不足,若是再高些,才能彻底激发茶叶的香味。” 说完还砸吧砸吧了嘴,这喝完茶,嘴里没茶叶,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侍女的声音有些惶恐:“大人恕罪,奴家这便让人加热水温。” 瞧瞧这服务态度,这我见犹怜的模样,即便真是她操作失误了,工赐也不好意思呀,何况只是他们店的泡茶技术不到位。 工赐:“不用如此紧张,我就是这么一说,回头你们可以尝试一番,现在就不必了,你若拿去加温了,我喝什么?” “咚咚咚…”此时,厢房外传来一阵焦急上楼声。 很快,包厢门被打开了,露出红光满面的一张脸,正是高渠。 “呦!真是大人您!一开始有人来报,说是申候来了,我还有些难以置信。您怎么不提前告知一声就来了呢?小人也好提前恭候呀,下人可有怠慢?” 工赐摆摆手道:“我就一个小小申邑,我那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就别提什么候了。你这醉仙楼环境倒是不错,店员整体素质也高,不曾怠慢,高兄请坐。” 工赐言毕,请高渠入座。 高渠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落座后,工赐即便是知道他这番作态是装的,也不由感觉有些飘飘然。 高渠笑道:“大人谦虚了,我这小酒楼,得了您的白酒,才敢叫醉仙楼哇,不知道多少士族争相追捧呢! 如今申候大名,在这姑苏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对了,大人您教我的这清茶,小人擅自改动后,感觉如何?” 工赐闻着檀香,这檀香味令人心旷神怡,但是重重去吸的话,反而是闻不到味的,只有不经意间才能浅尝: “是有别出心裁之处,一盏清茶,红袖添香,有美人赏心悦目。不过啊,普通人家,怕是喝不起你这醉仙楼的一盏清茶喽。” 高渠陪笑道:“大人说笑了,能来我这醉仙楼的,都似您这般的高士人杰,若是那些富商,也只能在楼下就餐。” 高渠似乎忘了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名富商。 工赐呵呵一笑,这还真是不加以掩饰,当下风气便是如此。 即便是他这个万户侯获得封地,官方那也是说:代诸侯牧守一方。 什么叫牧守?守住地,自是不必多言。 而这牧的,可并非牛羊,而是子民! 单从这个“牧”字,也能看出百姓在诸侯士卿眼中,是何等地位了。 而且封地又叫食邑,食这座城邑,吃的就是这座城百姓的血汗! 只过申邑是暂且倒转过来了。 那名侍奉茶水的侍女偷偷看了工赐一眼,便低下头去。 高渠笑意更甚:“能得大人赞许,高某三生有幸!大人到了这醉仙楼,便当是自己家,一应所需,全算在小人头上,不如试试我这醉仙楼的酒菜?” 工赐确实只喝了一晚粥便出门了:“高兄盛情难却,但这大早上的,我对油腻荤腥没什么食欲,不知你这醉仙楼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菜式了。” 高渠:“有!当然有!即便是我这醉仙楼没,只要这姑苏城内有,高某保管让大人满意!” 行吧,既然这么说了,能顺便白嫖一顿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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