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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赏心亭,位于金陵城内秦淮河畔下水西门之城上,下临秦淮,尽观览之胜,是南京水西门内的一处名胜。

凭栏而望,夕阳西下,大江奔流,一往无前,群山掩映,杨柳依依,正是江山如画,一时多少……失意的豪杰。

不能改变现状,只能“万字平戎策”,换作“东家种树书”。这还不够失意吗?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不自觉地,赵竑的嘴里,脱口而出这首辛弃疾空有一腔报国热情,却郁郁不得志写下的《水龙吟》来。

想干却干不成,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最多只能吐槽一句“新笔趣阁”或者“去你大爷”。

谁又能明白,那些仁人志士凭栏北望的辛酸和无奈。

他先行几日,微服出行,卫士则是护送火炮等教学器材随后赶来,一切从简,能免则免,尽可能减少沿途扰民。

到了他如今这个地位,已经没有了炫耀的必要,反而外出时的轻松尤其难得。

之所以提前几天到了金陵城,就是为了金陵城中久负盛名的一些胜景,比如赏心亭,登临怀古,凭吊先贤。

“陛下,当年辛稼轩来过这里,苏东坡、范成大、张孝祥也来过这里。陆放翁也登临此处,并有“黯黯江云瓜步雨,萧萧木叶石城秋。孤臣老抱忧时意,欲请迁都涕已流”之作。其忧国忧民之心,令臣肃然起敬。”

追慕先贤,田义在一旁轻声说了出来。

“陛下,扬州处江淮之间,居南北要冲,江南屏障。所谓守淮不守江,守江必守淮,故一定要守住扬州,不让任何人越过扬州,祸乱江南。”

周平向暮色中的江北望去,似有所指。

他先行一步到金陵,反贪司无声无息创立,属员已经在明察暗访,反贪反腐了。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当年的扬州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如今因为战乱频繁,民生凋敝,满目疮痍。新任扬州知州杜杲的奏报,扬州需要修葺城池,募民春耕。堂堂的扬州城,才有不到五万人口,让赵竑都失去了去哪里追慕古迹的兴趣。

“只要让大宋崛起,后人也会说,你田义和周平也随朕来过这里。”

赵竑得意地一笑,对着北方指点江山,兴致勃勃。

“朕撤了赵氏兄弟,派杜杲去扬州,与民生息,兴修水利,让他五年之内,一定要让扬州恢复过来。总有一天,扬州会恢复昔日的繁华。”

杜杲此人精于实务,给赵竑的第一印象,此人大才,只能当一把手,不能屈居人下。

换句话说,当二把手都是浪费,何况一个小小的江山县丞。

话说回来,扬州知府赵范、赵葵兄弟为谋逆的老师郑清之求情,虽然勇气可嘉,但却是触了他的逆鳞。他若是不严惩,如何重塑皇权?

尽管这二人为官为将的口碑还不错,不是混吃等死的碌碌之辈,但他还是辣手摧花,不留情面。

怪就怪他们不长眼,非要逞强吧。大宋的人才,比他们更高更强的太多,在于朝廷用不用而已。

“陛下派杜杲去扬州,整肃兵马,安民定边,不是要打算收复楚州,恢复淮东边界吗?”

周平狐疑地问了出来。

楚州淮东边塞重镇,如今李全部势如割据,朝廷官员形同虚设,若是能真正归于大宋治下,淮东边防无忧。

只不过,一旦淮东用兵,一江之隔的江南东路必大受影响,新政只怕都难以顺利推行。

“楚州残破,现在收复,还不是时候,也没有必要。何况杜杲刚刚上任,新笔趣阁都没有坐热,让他对付李全,不是让他找死吗?”

赵竑摇摇头,继续说道:

“等到明年或者后年,等江南东路的新军编练完毕,朕会拨数万精兵强将,助杜杲协守扬州,不让战火烧过扬州。如今用三四百万贯,可保淮东数年平安,何乐而不为?”

楚州位于淮水南岸,东南边陲,宋金连年交战,形同鸡肋。即便是楚州收复,他也没有精力恢复民生,不如维持现状,让李全折腾去吧。

他要集中精力,来应对西北的潜在威胁。

田义和周平都是点头称是。

看来赵竑也知道忍气吞声,要假以时日,励精图治对付李全。

“田义,江南兵器制造分司那边,何时能够完工,制造火器和铠甲兵器?”

火药厂和铁厂都属于江南兵器制造分司,就建在金陵城西的白鹭洲上,不过为了安全起见,火药厂和铁厂一南一北,完全分开。

火药厂和铁厂,也是江南东路推行的新政之一,由郑途和田义二人负责,工匠都是从浙江绍兴和临安府调集。其中铁厂不止为军造,也有民用,一切都在筹备之中。

在赵竑的规划中,比如肥皂厂、蜂窝煤厂、火柴厂、服装厂、鞋厂,以及可能的水泥厂、玻璃厂、骨瓷厂等等,都要一一建立起来。

拉动内需,新笔趣阁出口,扩大就业机会……

或许他要来几个五年计划,一步一步把南宋推向富强之路。

几个五年计划!

人生又有几个五年?一转眼就是最不想见的英雄白头,美人迟暮,没有那么多来日方长。

“陛下,厂房监造完毕要到四月底,要五月才能生产火药和制造火器。”

田义估摸着说道。

看赵竑这意思,恨不得一夜之间就万事俱备。

郑途他们年没过完就来了金陵忙活,所需的矿产也从春日开始陆续调入建康府。所有工匠民夫日夜颠倒,就是想让江南兵器制造司早日投产。

“陛下切忌拔苗助长,急于求成。当年隋炀帝功败垂成,留下千古骂名,其因就在于百年要完成的事情,他想十年就毕其功于一役。陛下慎之。”

周平观察入微,直指赵竑的“迫政”。

虽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但若是激起内乱民变,新政恐怕都要戛然而止,一夜回到解放前。

“朕又不滥用民力,何以来急于求成一说?不过凡事要三思而行,倒是正道。”

赵竑摇摇头,却又无可奈何。

虽说在兵事上,大宋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但事情必须一步一个脚印,许多人一起努力干出来,确实急不得。

可是那些官僚主义、形式主义、享乐主义,以及奢靡之风,都要大刀阔斧,通过新政尽快清除。

“田义,你是讲武堂火器总教官,讲武堂要用的火器和火药,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尤其是操练时的火炮和震天雷,决不能有纰漏。

“陛下放心,各种火炮,震天雷,以及教材、教官,校服校旗,都已准备就绪,绝不会耽搁教学!”

田义信誓旦旦说道,就怕向赵竑拍胸脯保证。

说起来,史弥远等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创办讲武堂的经费,基本上由抄家这些人所得的家产所承担。

“讲武堂的教官都已经到位了吗?教材都准备好了吗?”

事无巨细,赵竑都一一过问。

大宋水师学堂不用他操心,平日的基本操练和基本教材和金陵讲武堂一样。水战操练要等战船改装好以后进行,相应的作战方式也要改变。

至于水师学堂学员基本的出海训练,则是和水师以前操练一样,没什么特别。

“回陛下,教官已经到位,如今已经分别进入了水师学堂和金陵讲武堂。教材如《步兵操典》、《炮兵操典》等,讲武堂都已经准备妥当,教官们正在温习。”

往来人数不断,田义声音也变的低弱。

至于传统的《武经七书》删减许多,数学、医书、历史、地理等书籍,则是新加入。

田义在玉津园操练军官,《步兵操典》、《炮兵操典》都是边现场教学,边教编教材,顺便在临安城印刷,然后带入金陵讲武堂。

至于讲武堂改造,则是魏了翁做事,赵竑还是放心。

不到三个月,魏了翁就让金陵讲武堂大体上万事俱备,其办事效率和能力,毋庸置疑。

“反贪分司的衙门和僚属,也都准备妥当了吧?”

赵竑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大舅子周平。

反贪事宜,关乎吏治腐败,国家根本。大宋官员贪墨成风,百姓见惯不怪,却不知已经严重动摇了国家的根基。

官员收受贿赂,官商勾结,鱼肉百姓,割韭菜、薅羊毛,阶层固化,官二代富二代兴风作浪,老百姓那有活头和希望。

“回陛下,反贪分司就在江南东路转运司衙门西侧,虽然简陋了些,却正好和反贪反腐的本意相符。现有属员二十余人,都是两浙的贤士。经界所的吴文英因为游历广泛,也经常会来襄助,对反贪事宜大有裨益。”

吴文英,经界所,反贪……

赵竑微微颔首。

吴文英,这位南宋的大词人,终于和文采斐然的词作大家刘克庄一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活法。

“经界所……”

赵竑微微一迟疑,没有说下去。

本来想问一下经界和新政推行的事情,胡梦昱和吴文英这些人都不在。

不过以历任君王经界之事半途而废的先例看来,恐怕困难多多。

“陛下,臣曾和胡相公聊过几句,经界之事阻力重重,恐怕不太容易。”

周平看着赵竑的脸色,低声说道。

“不太容易?”

赵竑心头一沉,随即正色说道:

“江南东路推行新政,朕会不遗余力支持。胡梦昱要是干不下去,朕只有换人。要是还不行,朕就亲自推行。谁敢挡路,朕绝不会手软!”

历来变法都是如此,妖魔鬼怪,挡路的千千万万。既得利益者若是能主动让路,人心皆私四个字如何解释?

“陛下不必忧心,臣自会将陛下的意思告知胡梦昱。胡相公性烈如火,勇者无畏,想来不会辜负陛下重托。”

看赵竑脸色一寒,周平心里暗暗发紧。

“不用告诉他,让他自己解决。快四十的人了,他应该不会轻易屈服!”

让胡梦昱推行新政,重中之重就是经界之事。清丈田亩解决了,农业之弊就清除了一大半。解决了农民问题,其它工商矿业新政才能继续展开。

至于工商业,譬如冶铸业、纺织业、陶瓷业、造船业、手工业等等,工业发展了,商业自然繁荣。

当然,这需要一个良好的吏治环境,以及完善的律法保护。

也因此,反贪反腐势在必行,国之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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