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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次换赵遵不理解了。 “先帝起兵的时候不过一县之地,千把军队,乱世中只能勉强自保。后来先帝加入一支实力强大的义军——青山军,得到了青山军首领宋宛的赏识,委以重任,先帝在之后的中原混战中崭露头角,宋宛很识时务的把义军首领的位置禅让给了先帝,不久宋宛就病死了。先帝执掌青山军,以其为根基终于统一了天下。登基之后先帝常怀念宋宛昔日的恩情,对宋家的后人格外恩待,封宋宛的独子宋辰为青山公,世袭罔替,并赐予‘永不加罪’的特权,钱财自不必说了。” “三星观与宋家有关?” “是,宋宛死后灵位便一直供奉在三星观内,算得上宋家的家庙。先帝下令地方官员不得干涉观内事务,不得征收赋税,并赐予了很多土地。五十年了,三星观默默无闻,但先帝的旨意还在,不可轻动啊!” “宋师是宋家的第几代宗主?” 柳絮皱起了眉:“你认识宋师?” “告诉我他是第几代?” 柳絮叹了口气:“宋师是第四代宗主,也是历代博山公中最有能耐的一个,能文能武,却没有实职,不过他善于交际,人脉很广。羽林军名头不小,可无旨意常言也不敢去查他,我们何必替他人火中取栗啊!” 赵遵笑了:“你还说我和老周圆滑,你更甚焉!” 柳絮钻进了他的怀里:“我是担心你,你可是咱们骁骑军的靠山,也是我的靠山。我们的实力还很弱小,犯不上和这些大人物斗!” 赵遵心道不是我想招惹他们,是他们不放过我啊!这次常家和羽林军替自己挡了枪,若不帮着他们渡过难关,下次以自己和骁骑军实力如何斗得过他们! 一夜无眠,转天一早张泽带着二人向崤山南麓进发,越过一道山梁,三星观出现在了眼前。 “好一座壮观气派的古刹!”柳絮赞叹道。 张泽道:“方圆百里内三星观是数一数二的大道观,只是位于崤山南麓,与山阴那边属于不同县域,因此崤山县的百姓倒不如南边几个县的百姓来得多。”然后一指正在山林中忙碌的农人,“附近的山野和田庄都是三星观的观产,道士们忙不过来常雇佣附近村民代为打理。” 柳絮道:“开国之初先帝论功行赏封了太多的爵位,赏了太多的土地,天下的良田毕竟是有限的不能都赏给了大臣,可已经封出去那么多了,导致后世的有功之臣无地可封,鲍相和陈太尉这样的股肱之臣食邑将将过千,不少久经战阵的将军打了胜仗只能加官加俸,却不给封地了!” 赵遵指着自己说:“我这食邑千户的泗水侯,说起来也是名不符实,不过是沾了先父的光!” 柳絮撅起了嘴:“你这人真是的,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还这样说!” 赵遵道:“你说的是实情,我说的也是实情。历朝历代的前期统治者如何处理与开国功勋们及其后代的关系都是一门很大学问,这些功勋开国时都立有大功不能不封,但权力太大势必引起皇族的忌惮。矛盾短时间内激化会出现汉初时韩信、彭越之死这类的杀功臣的事件,若矛盾来的不快,开国功臣第二代第三代开始便渐渐没落失去对皇权的威胁,皇位的继承者仁慈的话给他们保留一些特权,联个姻什么的把他们养起来看起来,过个几十年也就废了。可我朝比较特殊,老一辈的功勋还没完全凋零,雄才大略开疆拓土的当今圣上手下又出了一系列的能臣,皇权与开国功勋之间的矛盾倒没有激化,反而是新旧贵族之间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当朝三公封邑不及一个功勋四世孙封邑的多,说得过去吗?而这些功勋的后代看着一个个后起之秀出现在朝堂上,能不慌吗?怎一个乱字了得!” 柳絮道:“我倒也想过这些事,但终是阅历不足没你看得透彻。朝廷的用人有些时候真是让人看不懂,就拿宋师来说吧,有点真本事,当个太守欠点火候,给个司马,再不济补个县令的实缺还是没问题的。可堂堂一个公爵在家里蹲了三十几年,要说不是被有意打压,我还真有点不信。” 张泽听不太懂两个人高深的讨论,不过熟知民间疾苦,叹道:“良田山林都归了富贵人家,他们穷奢极欲,饴糖水漱口,拿蜡当柴烧,却不肯拿出一文钱接济穷苦,一门心思的兼并土地,逼得穷苦人流离失所。我们村新来的几户人都是日子过不下去了,逼着贱卖了土地后逃难来的。不光是富人官员,连道观也占着千亩良田,把原本的自耕农变成了佃农。二位,没了土地,没了收获,农人怎么活?” 赵遵闭上了眼,太平盛世的背后底层百姓活的依旧如此艰辛,稍微遇到点天灾人祸就家破人亡,何况乱世,那时的人命如同蝼蚁啊! 说着三人来到了三星观山门前,正值午时天清气爽,来拜神还愿的香客三三两两结伴而来,其中绝大多数来自南方和西方的大路。赵遵他们拴好坐骑,顺着人流进入三星观中。 “大殿真雄伟啊!”赵遵忍不住发出了赞叹,比起镇河观的金碧辉煌,三星观更显得古朴庄严。世俗上的一切喜怒哀乐来到这儿,只剩下一颗敬畏的心了。 三十几座大殿一律向香客敞开,进殿前小道士都会送上香烛不取分文,功德箱要么没有,要么在不起眼的地方,全然超凡脱俗的境界。 “真是财大气粗啊!”张泽看着手里儿童手臂粗细的蜡烛,气道,“这不是烧钱吗?” 赵遵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向殿执道士施了一礼:“仙长,弟子要上一份功德!” 道士念了声道号,还了一礼:“施主,广施恩德必长寿多福!” “弟子献上白银千两重塑神像金身!” 道士多赵遵说供奉千两白银似乎并不惊奇,只是上下打量他们三人,面露微笑似乎在找千两白银藏在什么地方。 赵遵笑了:“仙长,因为道路不熟,今日未曾带来,他日一定叫下人送到观上!” 道士没有因为赵遵口头说做功德实则不带钱的行为而生气,又施一礼:“施主有心就好!” 赵遵又与道士聊了几句,赵遵的谈吐气质非比等闲,几句话,道士便知他身份不凡,定要留他们在观上用饭。 赵遵再三“推辞”不过,只得应下。三星观的素斋十分精致,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张泽一个人就吃了一桌子,道士一点也不见怪,命小道士继续上饭。 “仙长,我想去祭拜一下宋氏先祖的灵位,不知可否方便?”赵遵突然提出这样一个请求,道士有些为难,“宋氏先祖的灵位供在本观不假,但不准外姓人祭拜!” 赵遵拿出了一本官谍:“我非是外姓人!” 道士打开一看:“哎呀,原来施主叫宋谦!” “正是,我这一支与老先祖是远亲,这次我从淮泗调往长安,专程到洛阳来就为祭奠一下老先祖啊!” 道士肃然起敬:“既然是宋家的子嗣,就另当别论了!随我来!” 道士带着他们穿过一层又层院落,来到后山一个独立的院子前,“女施主,宋家家规,女子不得入殿祭拜!” 柳絮被拦在门外一百个不愿意,使出拿手的缠人手段,可道士执意不肯,最后她白了赵遵一眼:“你家先祖重男轻女,不让进还不稀罕了!” 赵遵只是一笑便随道士进去了,张泽憋了一肚子话,终于有机会开口了:“大嫂,赵兄他……他怎么又姓宋了?还有官谍?” 柳絮笑了:“你这位赵兄本事可大,全天下的官员都不敢伪造身份,只有他伪造身份不犯法!” “真的啊!”张泽不怎么相信。 “那当然,你好好表现吧!立了功,说不定也给你编一个官身!” 寄放宋宛灵位的神殿不大,光线本就不好,再加上点了很多香,烟雾缭绕的更不通透了。赵遵跪在灵位前口中念念有词,但他的眼睛却不住地四下打量,平平无奇,只能用这四个字形容。赵遵发现宋宛的灵位都是很普通的木料,甚至中间都已经裂口了。 赵遵磕了头,上完香,对道士说:“仙长,先祖的灵位似乎略显简陋啊,不如换一块好木料,工料的钱我全出!” 道士说:“施主有心啦!此灵位是宋氏先祖故去时立的,已有五十余年,虽然朴实无华,但却能彰显他高义无争的性格,因此不能轻易更换!” “如此委屈先祖了!” 二人到后院瞻仰了宋宛的遗画像,又逛了碑林,欣赏了先帝和数位开国名臣留下的墨迹,这才往回走。 “仙长,我能不能见一下贵观的观主?” 道士面露难色,赵遵一笑:“是有些唐突了!” 道士摇头道:“非是鄙观托大,实在是……是鄙观没有观主啊!” “哦?偌大的三星观没有观主,这……这似乎不合常理!” 道士说:“三星观是千年古刹,本朝之前都是有观主的,但自从供奉了宋氏先祖的灵位,地位随之发生了巨变。先帝有旨意,三星观由博山公代为管理,三星观所有的田产地契均属于宋氏家族,观上开销用度也都由博山公开支,因此三星观实际上的观主应该是宋氏宗主!”道士见赵遵欲言又止,接着说道,“宋宗主一年也来不了观上两趟,日常的事务贫道倒也能做些主,贵客与我观有渊源有话不妨直说。” 赵遵面露羞愧之色:“我呢,成婚已有四载,可妻子至今无所出,家母逼迫得劲,怎奈妻家家世显赫,又不能纳妾……” 道士点点头:“求子的话您算来对地方了!咱们观不单供奉一个家神明,而是一个集各种天神地仙的整体,其中以送子婆婆最为灵验,常有善男信女来许愿祈子,得子后来还愿的几乎天天都有啊!宋施主不妨带着妻子去送子婆婆神殿中上一炷香,磕几个头,回去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便会成孕!若有空闲,不妨在观中住一阵,怀了孩子再走也成啊!” “真的吗?仙长,若妻子能怀一男孩,您就是我家的恩人呐!只是空手而来,怎好在观上白住啊!” 道士笑道:“哈哈,就凭您与宋氏先祖之间的血缘关系,放心住,住多久咱也供得起!反过来说,要是宋家当家人知道小道慢待了您,小道可吃罪不起啊!” “哎呦,这话怎么说的!承蒙您照顾,就……就在观上叨扰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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