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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母是一个喜欢安静话不多的寡居女人,她只问了赵遵几句青州之行的事,便自顾自的欣赏起河畔的美景了,可赵遵哪有心情看景啊,他一门心思想找借口开溜。

母子二人在一众丫鬟仆人的簇拥下,来到了观景的高台,赵母走累了,喊着儿子坐下来休息。赵遵正绞尽脑汁想着找什么借口溜走,猛然发现母亲正含笑看着自己,赵遵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母亲看穿,说道:“母亲为何这样看着孩儿啊?”

赵母面带笑容的说道:“想几年前遵儿你还经常半夜跑进娘的屋,让娘哄你入睡,转眼间你已经长成一个大男人了,时光过的真快啊!”

赵遵大囧:“娘,说这个做什么,怪羞臊人的!”

赵母话锋一转:“遵儿,你多大了?”

赵遵大奇:“娘,您今天怎么了,问这么怪的问题?过了年孩儿就满十八岁了!”

赵母点点头:“是啊,再有两年你就行冠礼了,是成年人了。”

赵遵从母亲的语气中似乎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表达的意思,果然赵母接着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时候成家了,老赵家三代单传,到你这儿我希望你能多子多福!听见了吗?”

赵遵忙道:“母亲,我还小,我感觉……”

赵母把眼睛一瞪:“你感觉什么!婚嫁之事全凭父母做主,为娘的还能害你不曾!”见儿子低着头不敢说话,旋即又心软的说道,“娶了媳妇你还是你的侯爷,爱学爱玩,娘都依着你,而且有了媳妇还有很多好处,娘不方便告诉你,等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

之前赵母曾不止一次提起过让赵遵成婚,但都是商量的口气,而这一次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赵遵脑子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他想到了还没送出去的绝密军情,想到了和雨荷的约定,甚至想到了花御坊的海棠。

赵母见赵遵脸上阴晴不定,还以为他不满意婚事,便说道:“此事为娘已经运作了大半年,在几十个待选的姑娘中挑了又选,选了又挑,终于找到了一个和你最般配的,此女乃是琅琊太守王仙的新笔趣阁,世家大族出身,既美貌又贤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你是天作之合,对方也同意了这门婚事。明天娘就请你叔叔前去琅琊郡提亲,下个月就办婚事!”

婚期这么近,赵遵一下子就慌了:“什么,下个月?可我……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办……”

赵母沉着脸说道:“看把你野的!什么事能比结婚还重要!告诉你成婚之前你哪都别想去!老老实实在家给我待着!”

赵遵知道如果这时候违逆了母亲的主意,必定会遭到更严密的监视,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了。

回到家中赵遵陪母亲吃完晚饭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关上门之后赵遵坐在榻上,守着孤灯发呆。

赵遵出身贵胄,自幼耳濡目染,并不是一个用情专一的人,对于婚姻,特别是正印夫人这一点上他早有觉悟,自己肯定会和一个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结合,是谁,长得什么样,他并不关心,可突然之间获悉自己的婚期就在一个月之后,还是有点手足无措。

午夜已过赵遵还是无法入眠,而且从起初的心悸变成了恐惧,对自己即将过门妻子,赵遵不知道为什么,非常非常担忧,他想到了逃,不单单是为了逃避母亲安排的这场婚事,而是想摆脱家族的束缚,实现自己的理想,向朝廷汇报自己得来的绝密军情是一个绝佳的借口。

赵遵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离开家,去往京城长安,于是趁着夜深无人赵遵收拾好衣物,带了一笔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都垂涎的金钱。可等真的要离开了,赵遵鼻子发酸忍不住流出了泪来,这次离开家和以往不同,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不知母亲会多伤心难过。

赵遵犹豫了良久,最终说服了自己,因为是偷着离家,没敢骑马,赵遵翻过墙头悄悄地离开了。

此时月影朦胧,赵遵独自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心情很是复杂,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温馨富足的家,离开了母亲的怀抱,失落是必然的,但在赵遵的内心深处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和自由,这一刻赵遵才理解到父亲离开时为什么眼睛里写满了不舍,走的却是那么决绝。

一连行出七八里,赵遵突然看到一人牵一骑挡在了并不宽阔的小路上,接着星月之光观瞧,竟然是老家人赵守田。两个人相距不远,赵遵感觉到对方已经看见自己,再躲没有任何意义了。

赵遵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他低着头默不作声,打算就这么闯过去,却听老家人赵守田颤声喊道:“少主人,你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吗?”

赵遵心一软,停住了脚步,赵守田牵着马拦在了赵遵面前:“少主人,老朽是看着你长大的,吃饭的时候你的眼神不对,我就盯着你呢,果然你半夜出走,少主人啊,你这是想要主母的命啊!”

赵遵扑通一下跪在了赵守田的面前,悲声道:“爷爷,我有要事在身必须离家,以后我母亲劳烦您照顾,赵遵这里给您磕头了!”说着一个接一个的磕响头。

赵守田搀起了少主人,流着泪说:“我五岁被卖进赵家做你祖父的书童,一个甲子来赵家的风风雨雨我都跟着经历了,你祖父,你父亲成年之后都和你一样半夜偷着离家从军,走的也都是这一条路,唉,你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什么都改变不了你们志向!你……你走吧,主母那边你就放心吧!”

赵遵不可思议的看着老家人,心中说不出的感激,赵守田把马缰绳送到了他的手里:“我见你没有坐骑,特地选了匹良马送来给你,孩子,上马吧!”

“多谢爷爷!”赵遵骑上了良驹,赵守田又送上了一把黑漆古剑:“这把剑是你祖父所赠你带着防身吧!”

赵遵接过古剑的时候感到剑身上传来了一股强劲的内力,赵遵大惊,这才知道和自己生活在一起十几年的其貌不扬的老家人原来也是一位高人,如果他有心留下自己,自己未必走得了。

赵遵得了坐骑和兵器,谢过老家人策马快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赵守田看着赵遵消失的背影,念道:“老爷,少爷,你们的在天之灵一定小主人平安啊!”

且说赵遵辞别了赵守田,骑快马上了官道,一路向西一月来第二次进入了冀州地界,故地重游不过心情截然不同了。

在酒肆休息的时候赵遵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鲍铄查出了害死孟季的真凶!

原来官府出面平息了恩怨擂的骚乱,鲍铄回想起擂台上下发生的事,发现其中有很多疑点,于是在门户中彻查何桥遇袭之事,很快就查出了真相,果不其然是于舟买通了一批剑手偷袭了何桥,这个结果也没太让鲍铄感觉到意外。但是在询问一个参与者的时候,此人出于胆怯供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鲍铄的爱徒孟季之死居然也是于舟一手策划的。

于舟作为鲍铄最早收的一批徒弟中的佼佼者一直受到师父的重视,在门中地位崇高,可自从鲍铄收了孟季之后,于舟的地位急速下滑,师父把全部的心血和希望都寄托在小师弟的身上,内心的失落让于舟狠上了孟季。后来师父又把自己暗恋多年的师妹嫁给了孟季,于舟对孟季又怨恨又嫉妒,一直想报复却始终没找到机会。直到孟季负伤在床养伤,于舟花重金买通了仆人,在孟季的药中下了慢毒,这才导致孟季久病身亡。

鲍铄获悉孟季的死因后立即开棺验尸,果不其然,尸骨发黑中毒之状十分明显,他当即下令擒住于舟,严刑拷打,于舟熬刑不过只得如实招供。鲍铄盛怒之下当场废了于舟的武功,把他送进了官府大牢定了斩刑。于舟被处斩之后,由官府出面向冀州武术界通告了此事,鲍铄的名声得以保全,何氏兄弟虽然没有得到长针门的公开道歉,但保住了何桥十大的位次,他们兄弟的名望也得到了提升,于是也不再追究了。

赵遵没想到一场大乱会这样收场,看来自己低估了鲍铄、低估了冀州剑会,他们确实遵守着古老规则,赵遵试探着打听那位世外高人,却发现根本没有人听说这个人,他的身份更无法确定了。

赵遵有要务在身并未在冀州停留太久,他顺着官道一路向西,虽然赵遵有远行的经验,但兖州到京畿有将近两千里的路程,期间又遭遇阴雨天气和道路迷失,走了三十几天赵遵终于遥遥的看到那雄伟的长安城。

长安,帝国的中心,世上最繁华最辉煌的城市,人口百万商贾云集,皇室贵胄和世家豪族居住的地方。赵遵儿时曾在此生活数年,但是因为年幼,而今只剩下了模糊的记忆,故地重游赵遵颇多感慨。

赵遵入城的时候,刚刚下过一场好雨,长安城中花红柳绿,沿街商铺门前的幌子招牌犹如军中的旌旗,一眼望不到边,来来往往的人们衣着光鲜,举止高贵谈吐儒雅,一派盛世风光。

封不遗的府邸无人不知,赵遵沿途打听着来到了西城,贵族聚居的坊区,封不遗的宅邸位于坊的中心,周围全是朝臣的官邸。

封府的门前有四位军士把守,见赵遵走到门前,其中一名军士立刻喝止道:“官府重地,闲人免进!”

赵遵很客气的向军士施礼道:“军爷,我是寻人的!”

军士上下打量了赵遵一番,见他气质打扮并非一般,语气和缓了一点:“哦,你寻何人呢?”

“请问封不遗将军可住在这里?”

此言一出另一个军士的眉毛一下子就立起来了:“大胆!竟敢直呼封将军的名讳,看你是活腻歪了!”说着几个人就把赵遵包围了起来。

赵遵不想和这些当兵的多费唇舌,想起临行前封不遗赠给自己的名帖,于是从怀中掏了出来,几个军士见到名帖之后,态度马上变了,其中一个飞奔进府报信。

不多时报信的军士就跑了回来:“贵客请随我来!”说着把赵遵迎进了封府。

封不遗乃是朝中重臣,府邸既大又深,赵遵随着军士入府走了多时,经过一道长回廊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军士介绍道:“贵客,这位是府里的管家,您有事只管和他讲便是!”

赵遵打量了一下封府的管家,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三缕长髯,一脸的书卷气,气喘吁吁的好像是从内宅一路跑过来的,赵遵见其呼吸紊乱,便知他一点功夫底子都没有。赵遵想到了分别不久的小五,他们年纪相仿,都得到了封不遗的信任,看来封不遗喜欢任用和提拔年轻人。

管家同样在打量赵遵,他努力的回忆着曾经来过的访客,却无法找到了一人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对号入座,不过能当管家的人善于察言观色,他断定来人必定是封不遗好友的后代,于是作揖道:“贵客可是封将军友人之后?”

赵遵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微微一点头,说道:“不错,家严与封将军是莫逆之交,此次前来有要事与封叔叔商议。”

管家面露难色:“哎呀,不巧,封将军不在府中!”

赵遵大惊:“封叔叔几时能回来?”

管家说:“这可难说了,月初的时候皇帝一道诏令,封将军连夜启程到北地巡边,一时半会很难回来!”

大周北方边境绵延数千里,边郡、堡寨和关隘数以百计,别说查上一遍了,快马跑一趟也得小半年,可赵遵等不起啊。

管家看出了赵遵的忧虑,劝解道:“贵客莫慌,封将军虽然巡边的路线不定,但每隔十天都会派人回来了解家中的情况,您要是不避讳可以把事交代给我,我托人把信送给将军,您看这样办如何?”

赵遵面露难色:“不是我不信任你,事关重大绝不能传他人之耳!”

管家把赵遵请到了僻静的地方,低声说道:“您能把将军的名帖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

赵遵把名帖拿了出来,管家看了两眼又还给了赵遵,然后说道,“我从记事开始便跟随在封将军左右,可这名帖我是第一次拿在手里看过。”

赵遵不知管家此言何意,只是“哦”了一声,等他的下文,果然管家接着说道:“大周朝的上下官员一律不准私募军队,违者立斩不赦,但唯独七个人例外,分别是大将军、骠骑将军、前将军、后将军、左将军、右将军和车骑将军,这七位将军掌管天下精兵,地位崇高,皇帝特允他们招募一定规模的亲兵卫队,以显示皇帝对他们尊崇。大将军卫队人数三千人,其余的将军每人一千,这一万人吃朝廷军饷,却只听各自将军的命令,享有诸多特权。你手里黄金名帖是皇帝赐给封将军的,有了它可以随意调动封将军名下的一千亲兵,不需要向任何人请示。封将军肯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您,可见他对您无比信任。如今将军不在,您拿着金名帖就能当半个家,我们全府上下都听您的差遣!”

赵遵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已经来到了京城即使见不到封不遗,以自己高贵的身份地位也可以把掌握的情报传达给朝廷,如果自己愿意,他甚至可以面君直陈,可赵遵对朝堂的内幕一无所知,自己冒然跳出来可能会遇到很多麻烦,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等封不遗回来又怕耽误了大事,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间赵遵想到了一个人,没错,这个人一定可以帮自己。

“我想见吕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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