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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竹荣称韩奎为父,而且说的毫不做作,可见他早已经把自己定位成了韩奎的儿子,而非妻侄。通过辛铭的描述,赵遵心目中的孤竹荣是个阴鸷的小人模样,但事实上眼前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非常好,坦诚不公,而且很亲切,和蔼的和他的身份完全不符,难道这些都是假象吗? 赵遵不敢怠慢忙溜须拍马的说道:“有韩将军坐镇,量也无妨!这就马群一样,头马不乱,后面都乖乖跟着!” 孤竹荣喝了口水,低声说道:“怎么样,打探出什么来了吗?” 赵遵把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话讲了出来:“我是二十天前来到的兖州,按约定入住花御坊,韩豹等三人在花御坊密谈的时候没有异状发生,密谈次日三人分批离开,兀尔卓在离开的当夜被杀,被杀地点在离州府不到五十里的斑鸠镇小酒馆,官府给出的定论是外商露白,盗贼杀人谋财!” 孤竹荣边听边点头:“携带巨款还敢在小镇露宿,兀尔卓也真是找死!辛兄,你认为兀尔卓被杀,真是见财起意为财杀人吗?” 赵遵神秘一笑:“这个不是早有定论了吗?兀尔卓被杀绝不是见财起意!先不说兀尔卓有没有那么没用,光看兖州差役从他住处搜出来的财货就知道梗概,清单我抄了一份,包括五百金,红珊瑚、玳瑁、绿松石的首饰各十件等等,这些东西全都没入了兖州府库,如果是为财杀人,这些好东西还会落到官府手里吗?” 孤竹荣含笑道:“确实,那会是什么人下的手呢?” 赵遵心说孤竹荣果然狡猾,自己一个字不说,光套自己的话,于是装傻道:“哎呦,兖州咱也没来过,不好说,不好说啊!” 孤竹荣不动声色的说道:“随口一问而已,人生地不熟的也难为你了!” 赵遵忙说道:“哪里话来,我是属劣马的,累死的命!哎,对了,我们管家和韩豹将军估计……估计也不太好吧!” 没想到孤竹荣并不隐瞒:“两个人被杀死在管道旁的树林里,你们管家背后挨刀,韩豹胸口中剑,现场被做成了互殴而死的样子。两个人的尸体停放在当地的县衙里,我去看的时候已经都烂了,管家一处致命伤不稀奇,可韩豹身上也只有一处致命伤,这就不对了!我和韩豹十几年的交情,他什么能耐秉性我再了解不过了,韩豹虽然自负高傲,但他绝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不然他也活不到今天。大周朝能内一击杀死韩豹的人屈指可数,哪怕是偷袭得手,以韩豹睚眦必报的性格,死之前他会拼命反扑,偷袭者不可能毫发无伤。兖州地界上武术大师并不多,我已经把有杀韩豹能力的人摸排了遍,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在半年中负伤和远行的,换句话说杀死韩豹的绝对是隐世的高手,这种人没法查!” 赵遵暗暗吃惊,这个孤竹荣果然不简单,头脑清晰又有识人之明,他仅凭对韩豹能力和性格的了解,就能判断出袭击的韩豹的人必定受伤严重,单凭这一点自己就不如他。他晚来的二十天,恐怕并不是在军中,而是到兖州各地调查可能袭击杀死韩豹的武术高手,幸亏自己学艺的事极隐蔽,不然早被他怀疑了。 “那……那就这么算了!”赵遵故作不服气的样子说道。 孤竹荣轻叹了一声:“希望能就这么算了?” 赵遵听出了异样,急忙道:“孤竹将军的意思……” 孤竹荣说:“人家已经盯上我们了,这个人不图财,武艺又高,若是有心和我们作对,是个大麻烦!希望他知道的并不多,杀了韩豹他们就满足了!唉,可又怎么可能呢!” 赵遵越来越怕眼前的这个人,他看人看得太准了,凭借仅有一点点信息就能侦知内情,自己虽然戴着一脸假胡子,但在孤竹荣面前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他试探性的问:“那马……马怎么办?” 孤竹荣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立即终止一切交易,马的事我们再想办法,你回去告诉辛二爷,近期不要书信来往,中断联系避避风!” 赵遵说:“在自己地面上也不能联系吗?” 孤竹荣说:“不可以!孙桓每天都在想怎么整垮韩家独霸冀州,云中辛家的家财和马匹谁不眼红!如果我们之间的事被他知道了,他能放过这个一举两得的机会吗?我怀疑他已经知道了点皮毛的东西,我们彻底断了联系,他就无从查起了!懂吗?”停了一会又说道,“我已经来兖州三天,每天都在花御坊周围转,确定没有监视我才敢进来,还好你也算警醒,没乱跑!” 赵遵听得后背发凉,幸亏自己下手早,不然全都暴露在孤竹荣的视野下了,小命准难保!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哎呀,咱们都好说,可匈奴左贤王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要是趁机讹诈我们怎么办?” 孤竹荣冷笑道:“讹诈我们?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也怕死了!”他见赵遵面露难色,浅笑道,“哦,云中离匈奴近些,可能要吃一些气!嗯,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重要情报,这份情报传到左贤王那儿,他绝对不会再追究了!” 赵遵心一阵猛跳,猛药要来了! 孤竹荣正色道:“朝廷大量征兵剑指匈奴,明年春天三路大军分击匈奴!这个情报绝对顶的上左贤王的损失!” 赵遵大惊:“当真?” 孤竹荣道:“廷议议定的事能有假吗?” 赵遵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战火一起,北地的百姓又要遭殃了!” 孤竹荣笑道:“不打战你们辛家能发财吗?行了,这个信我可告诉你了,左贤王收不收得到就看你啦,辛老兄!”说罢孤竹荣起身居然要走。 赵遵愣住了:“将军您要走?” 孤竹荣点点头:“我已经离开魏郡太久了,会引起非议的,记得带信给左贤王,还有花御坊不再作为接头点,我走了!”说罢一阵风似的离开了,留下原地发呆的赵遵。 足足过了一刻钟赵遵才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孤竹荣从进门到离开只有短短的半个时辰,但足以让赵遵领会到了他的可怕,而且最后留下的这个情报太重大了,内廷廷议的决策他是怎么知道的?是诈吗?有可能!但如果万一是真的,匈奴有了准备,大周军就要血流成河了! 赵遵在屋子来回踱步,和孤竹荣第一次交锋,赵遵完全被对手压制了,特别是对方最后留下的这个天大的情报,自己该怎么处理,突然赵遵打了个寒颤!不对!有问题! 孤竹荣这个情报无论真假,自己都危险了!如果自己不去云中,身份直接暴露,可以肯定孤竹荣此刻正躲在某个地方监视着自己,冀州排行第二的剑客突施杀手自己必死无疑。去送的话,又不确定情报的真假,更何况自己到了云中身份立刻就会被戳穿,也逃不过被杀的命运! 这个孤竹荣心机太深了,自己在不查之下被他下了一个大套!赵遵回忆了自己和孤竹荣的谈话,总共就那么几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引起了他的怀疑呢?没有,没有!自己的话没有漏洞,难道是态度!赵遵回想了全过程,终于他注意到了,自己在听到管家和韩豹死讯的时候态度太过镇定了! 赵遵懊悔不已,但很快赵遵又平静了下来,孤竹荣也未见的真的怀疑了自己,但是他故意用一个未知真假的情报考验自己,只要自己不暴露真实的身份,安全脱身应该不成问题,等换回自己身份之后再去确认那个情报的真伪也不迟! 想到这儿赵遵松了口气,心中又涌起了和孤竹荣再次过招的豪气,他开始收拾行囊,然后走出了房间,径直到马厩牵了自己的马,走后门离开花御坊直奔州府北门。他估算的很准,等了片刻城门就开了。 赵遵离开州府一路顺着官道一路向北,等到了与韩豹搏斗的官道岔口的时候,赵遵停了下来。这一路上他始终有被跟踪的感觉,虽然赵遵看不到对方,但是那种压力是确实存在的。这种压力让赵遵很不舒服,可又不能表现出来,甚至不能显现出一点会功夫的痕迹,而且很考验自己的马术,一旦再露出破绽必定招来杀身之祸。更令赵遵担心的是除了跟踪自己的这个人外,孤竹荣很可能还派了别人在兖州各地打探最近离家的人,自己离家虽然和辛铭离开兖州有短暂的冲突,但是孤竹荣太聪明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把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事联系在一起! 然而赵遵隐隐的感觉到背后这个人不是孤竹荣,以他的功夫跟踪自己,自己绝对察觉不出来,目前跟着自己的是个高手,但充其量是个韩豹水平的,自己在痊愈后苦练了小半年,功夫又精进两成,就算现在和韩豹一对一硬拼,也有一半多的把握能胜他,所以也不怕他突施杀手害自己,只要找合适机会甩掉他就行,自己再到青州的烟花柳巷闹点绯闻制造身在异地的假象就万事大吉了。 既来之则安之吧!想到这儿赵遵放慢了脚步,离开兖州地界之后开始花天酒地玩了起来,把戏做足,像极了一个为主人出门办成事回来的“功臣”,花主人的钱享受在家享不到的快乐。 赵遵进入了冀州之后有无数条道路可以回云中,他偏偏选择到虎狼窝里走一圈,绕过邺城他直奔赵国故都邯郸,那个剑客辈出的武术圣地。 自从在辛铭口中知道剑客榜和剑会的事,赵遵心里就痒的难受,可是辛铭不好武术,自己就不能表现的太好奇,一路上每到酒肆青楼赵遵都在听旁人的谈话,剑会是冀州人少不了的谈资,赵遵早就知道邯郸的剑会将在三日后召开,他故意放慢了脚步,掐着时间走,终于在剑会举办的前夜到达了邯郸。 近些年邯郸的地位虽然隐隐有被邺城代替趋势,但作为千年古都邯郸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商贾云集繁华不让州府。赵遵算差了时间,脚程慢了一些,遥遥看到邯郸城的时候已经过了关城门的时辰,本以为要在城外露宿一晚。不曾想官道上的人却熙熙攘攘的,还有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男女老幼都有,前进的方向都是一致的,邯郸城。 赵遵十分不解,牵马而行拦住了一位农民模样的老伯,施礼问道:“老伯,我问一下,你们这是做什么去啊?” 老人见他衣着华贵,还了一礼:“当然是进城喽!” 赵遵奇道:“邯郸城不关城门的吗?” 老人上下打量了赵遵一番:“你是外地来的吧?” 赵遵笑道:“我是外地来的行商,初到贵宝地。” 老人也笑了:“这就难怪了,我们这儿和外乡风俗不同,每逢初一十五城门彻夜不关。” “哦,原来如此,那你们这是……” 老人骄傲的说道:“明儿一早有剑会,而且有排行榜的剑侠镇擂,我们连夜进城占地方,去晚了就没好地方了!” 赵遵回头看了一眼长龙一样的人流,惊道:“这些人都是去看剑会的啊?” 老人道:“那当然,我们赵人哪有不喜武术的啊!三岁丫头都会打趟子,有剑会怎么能错过!我劝你也去看看,保你开眼界!” 赵遵谢过了老人,上马顺着人流朝邯郸东门而去,费了好大的劲才挤进城,城里和城外一样,主路上人山人海,卖杂货的、卖夜宵的、耍把式卖艺变戏法的,把本来很宽的路堵上了一半,赵遵牵着马被人流裹挟着根本无法动弹,所有的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走,不用说肯定是擂台的方向。 赵遵赶了一天路了,想早点休息,可看街上这些人的架势,估计要闹腾一整夜了,赵遵好不容易挤进了一个僻静的斜街,走了好远终于看到了一间门面很小的客栈。 客栈门口站着的小伙计一眼就看到了从黑暗中走来的赵遵,高声招呼道:“客官这边请!” 赵遵来到这间客栈门前就是一皱眉,门脸小不说,很不干净,负责揽客的小伙计还在那儿说呢:“哎呦,客官,您好眼力啊,全邯郸就数我们店最舒适了!” 赵遵有心转身就走,可是盛情难却,被小伙计让进了店里,店老板见有客人登门也笑着迎了出来:“客官,这么晚了进城,是来看明早剑会的吧!” 赵遵点点头,店老板一脸的无奈:“不巧啊,今天客人爆满,小店就剩一间天字上房了,您先看看房间?” 赵遵被带到了二楼,看了那间所谓的天字号上房,打开门一股霉味熏得店伙计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小伙计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挠头道:“嘿嘿,明早有今年最盛大的剑会,两位上榜十大的剑客镇擂,这种场面不是经常能见的,方圆百里的百姓都拥进了邯郸城,现在城里一房难求,您就将就一下吧,一晚上的事,明天天不亮就得起,晚了就没好地方看热闹了!” 小伙计的话也有道理,赵遵虽然养尊处优惯了,可也不是一个娇气的人,风餐露宿也是常有,于是说道:“好吧,换床被褥,多少钱一晚?” 背后的店老板伸出五指:“五金!” “多少?”赵遵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金!”店老板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 赵遵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锦衣玉食从小没有钱的概念,但是市面上的物价他还是了解的,自己在花御坊摆一桌花酒吃喝玩乐一整晚也就十金,这么一间破房间要他五金,分明是店老板坐地起价讹自己,这怎么能忍! 赵遵换了个冷面孔,说道:“这间带味的房一夜值五金?” 店老板听出了赵遵的愤怒,却不以为是,冷哼道:“哼!今天就是行市,嫌房子破去花御坊啊!那儿房子好,价更好!” 赵遵被他这么一阵抢白,挂不住了,一甩袖子下了楼,那老板还在说风凉话:“穷鬼,住不起别进门啊!大街上凉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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