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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不遗果不食言,第二天赵遵再到训练场的时候,封不遗和一众护卫亲兵都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小五和几名军官负责训练新兵。 封不遗临走时交代下了话,小五等人自然对赵遵恭敬有加,当他们获悉赵遵是“战神”赵破虏的遗子后,更对他敬若神明。 赵遵虽然偷偷读过一些兵法书籍,也和魏平君讨论过古今的著名战役,但赵遵从来没接触过实战,小五的到来很好的弥补了这块空白。 小五还不满三十岁,但从十几岁开始跟随封不遗冲锋陷阵,经历了大大小小几十仗,实战经验相当丰富。而且作为封不遗的护卫,他不但有机会冲锋陷阵,还能接触到战争幕后的艺术。诸如攻心战、使用反间计、出奇兵偷袭、断人粮道、诱降等等等,而且小五一再强调军需调拨轮转的重要性。 赵遵听得心直痒痒,虽然不在现场,也为战场上搏杀的同袍弟兄打气鼓劲,而且在和小五的接触中,赵遵发现大周朝确如魏平君所言,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太平。 小五跟随封不遗参加的三十几场战役其中只有两场与匈奴有关,还都是小规模的遭遇战,少的一次人不过几十,大的双方也不到一千人。剩下大部分的仗都是在西南和岭南与边陲少数民族之间发生的。 在大周西南有羌族、苗族、吐谷浑、吐蕃等等一系列少数民族政权和聚集地,他们的势力范围和汉人生活区域犬牙交错,经常发生利益冲突导致战争。 小五说道:“羌叛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仅次于北方匈奴的威胁!羌族人并不多,但是居于草原和深山之中,善于游牧骑射,前朝为了制衡匈奴在河西的势力,扶植羌族势力,结果匈奴人没赶走,羌人却在西南坐大了!我刚入伍那会儿,正赶上羌人暴乱,七八万羌人攻入了川西,烧杀抢掠直逼成都府,朝廷大惊派五路大军三十余万人才把叛乱压下去,虽然斩杀了羌叛数万,但我们损失更大,富饶的蜀地被糟蹋的一塌糊涂,十几年都没缓过来!” 赵遵问道:“羌叛彻底压下去了吗?” 小五叹道:“没有!大军一撤,羌叛又起,连年不断的骚扰陇西和蜀地,朝廷不胜其烦,每年拿出上亿钱的军费开支,可就是无法根除羌人的叛乱!” 赵遵不解道:“咱们的大周以武立国,披甲之士有六十万之众,其中三大营最为悍勇,可与匈奴主力精骑抗衡,这三大营一支守长城沿线隘口,一支守京城长安,最后一支就屯于陇西。据我所知羌人老幼妇孺都算是还不到三十万人,兵力绝超不过五万,朝廷每年花费亿万钱,十几万将士花了十几年都平定不了羌叛,难道羌人战斗力这么强吗?” 小五叹道:“打?你得找得着这帮家伙啊!娘的,他们比兔子还快,抢了东西就跑进山里,等我们的人听到消息赶过去,人早就没影了!七年前朝廷派封将军带我们去围剿羌人,十来万人进了大山就迷糊了,羌人欺我们道路不熟,不断袭扰运粮道,十几天之后粮食吃完了,无奈只好撤退,撤退途中羌人处处设置障碍,轻骑袭扰让我们不得安宁!曾经有一段时间我都已经崩溃了,认为自己不可能活着回来了,最后还是封将军率骑兵夜袭才杀出了一条血路,但是负责殿后的几千兄弟一个都没回来!这一仗之后我们才真正领略到了羌人的老辣,再也不敢冒进了。” 赵遵点头道:“异乡作战战线太长,十万人所需的粮草,要近百万民夫运送,路上消耗的要比送到前线的多得多!这样的仗如果不能短时间结束,那消耗将是惊人的,这种仗谁也打不起!” 小五说道:“谁说不是呢!军粮从陇西大仓送到羌人盘踞的山区有五百多里地,送一份道前敌路上民夫要吃掉五份,消耗太大了!羌人本土作战就不用考虑这些,而且敌暗我明,大队人马进了山就成了活靶子,今天摸你两个哨兵,明天杀你一对斥候,防不胜防!” 赵遵道:“那这些年你们和羌人作战就没斩获吗?” 小五道:“一场胜仗不打咱还有脸吃朝廷的军粮啊!” 赵遵顿时来了精神:“五哥,快说说怎么打的胜仗!” 提到打胜仗小五的精神头也来了,撸起袖子说道:“封将军带我们在陇西驻扎了一年多的时间,渐渐地对羌人的了解也增多,我们发现羌人内部也不团结,也分张王李赵,几个大氏族,他们之间的矛盾也不少,不是你占了我的牧场,就是他抢了你族中的女人,而且其中不乏一些亲近汉人的羌人贵族,他们喜欢内地的财货仰慕汉地的文化,并不真心与我们为敌。封将军正是抓住了这一点,花重金结交了一个羌人的首领,通过他了解到了羌人内部的情况。第二年羌人盘踞的群山中发生了严重的旱灾,为了争夺牧场,几个氏族发生了内讧,封将军借机挑拨羌人内部的关系,并拉拢亲汉的羌人到临近汉地的牧场放牧,一下子瓦解了羌人的联盟!” 听到这儿赵遵抚掌叫道:“三叔好手段!离间计用的妙啊!” 小五用钦佩的语气说道:“封将军素有智将的美誉,跟在他身边有学不完的心眼!通过离间拉拢的手段虽然打破了羌人的团结,但是几个好战部族实力却没有削弱,他们接连发动偷袭抢掠了数个州郡,不过因为提前获悉了情报,我们损失都不大。冬季来了羌人撤进了深山,他们以为天寒地冻,又有二百里的无人山区阻碍,我们不可能发动进攻,封将军却反其道而行之,挑选了五百名精骑,在羌人向导的带领下冒着暴风雪急行军四百里绕到羌人大本营背后,发动突然袭击!” 听到这儿赵遵忍不住插口道:“冒雪急行军四百里?风险也太大了吧!” 小五道:“兵行险招!正面进攻的话有一百多里的草甸和山区,肯定会被哨探发现的,那样就失去了偷袭的意义!” 赵遵忧虑道:“长途奔袭来回有上千里的路程,粮草补给怎么办?” 小五笑道:“小侯爷,封将军带我们尝试的是一次不一样的偷袭战!以前羌人劫掠边郡的时候何曾带过军粮,不都是轻装简从一阵风似的杀过来,抢掠到的家畜和粮食就是他们的军粮!我们每个人带的干粮只够维持五六天,一路上全靠抢夺羌人牧民的牛羊为食!渴了喝雪水,饿了宰牛羊!” 赵遵向往的说:“仗这么打才带劲啊!可惜俘获不好往回带!” 小五道:“没有俘获啊?” 赵遵道:“怎么可能?你刚还说抢夺牛羊群的吗?” 小五道:“你怎么想的!我们孤军深入还有闲心把羊群赶回来啊!” 赵遵道:“那抓获的牛羊怎么处理?” 小五道:“吃啊,只吃最好吃的后腿!剩下的牛羊一律杀光,一个活口都不给羌叛们留!” 赵遵倒吸了一口冷气:“那……那俘虏呢?” 小五淡淡的说道:“不是说没有俘获吗?”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赵遵听来却无比的毛骨悚然,精骑偷袭不可能抓不到俘虏,小五所说的没有俘获,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杀光了俘虏,不让任何的人和物减缓他们奔驰的马蹄! “那……那你们这次奇袭最终的战果怎样?”赵遵问道。 小五有点得意地说道:“战果太多了,因为一直在奔袭转战也没有详细统计,回到边寨论功行赏的时候过了一下数,带回来三百多个首级!杀人不是目的,这一役重在诛心!让羌人知道躲在山里也不是绝对安全的!我们有能力突袭到他们的心脏部位!嗜血的杀戮震撼了敌人的内心!此役之后羌人主动和谈,之后的几年间双方虽然还有局部的摩擦,但再没发生大规模的羌叛!西陲十几年的动荡得到了缓解。” 赵遵叹道:“皆此战之功也!这种长途奔袭的战法能否运用到对匈作战当中呢?” 小五道:“回朝复命的时候封将军在朝会上详细的介绍了这次奔袭敌后作战,引起了皇帝的重视,皇帝召集了三十几位将军在上林苑亲自主持,对封将军的这次长途奔袭战进行了剖析,经过将军们的一再商讨,认定这种作战方法不适用与对匈作战!” 赵遵惊道:“为什么?你们五百人不是在羌人的地盘里纵横驰骋,搞得天翻地覆吗?” 小五道:“羌人的实力怎能和匈奴同日而语!羌地纵横不足五百里,全部羌人抱在一起兵力才不过三四万,匈奴地域广大幅员万里,披甲之士数十万计!我们能在羌人腹地全身而退第一仰仗兵精马壮,封将军挑选的都是打过五年仗的老兵,能战敢战善战,五百人虽然不多,可每一次偷袭时敌人的人数都不比我们多!为了保证机动快速,我们每个士兵配备三匹马,一匹驮马、一匹走马、一匹战马,可谓奢侈了!此外每人配备硬弓和二百支利箭,兵器上也远强与羌人。第二羌人居于深山,山深林密便于隐蔽行踪,我们折腾了小一个月,羌人始终抓不住我们的行踪!第三仰仗天时,大雪封让山羌人变成了聋子瞎子瘸子,任我们折腾!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这仗怎么打怎么赢!但对匈奴作战就不同了,匈奴人天生就是战士,在草原上成天与虎狼争斗,各个骁勇善战!他们精于骑射,不惧严寒,据说匈奴人最精锐的骑兵团,每名骑手配五匹马,人歇马不歇一日夜急行二三百里!我们汉地本来就不产马匹,马的数量和品种都不能和匈奴人相比。以步兵战骑兵我们吃大亏啊!如只配备给少量的士兵,像我们一样五百来人,一旦进入匈奴腹地,别说碰到大单于的主力了,就算遇上几百人的斥候也讨不到半分便宜!即便占点小便宜也是不痛不痒的!说道天时地利,咱们就更不占优了,匈奴地面太广了,而且逐水草而居,几百里连个人烟都见不到,以前几次对匈作战经常是几路大军出去了在草原上逛游几十天一个人都遇不见,白白消耗军粮物资。而且草原不比山区,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跑过一只兔子都瞧得见,太容易暴露了。匈奴人生长在苦寒之地,冬季作战是他们长项,我们汉人可受不住塞北的酷寒,一旦冬季开战遭遇暴风雪,一个也回不来啊!” 赵遵叹道:“羌匈的差距确实太大,可这匈奴人真就无法战胜吗?” 小五轻拍他的肩头道:“小侯爷,你的心情我理解,可对匈奴人作战,一百多年来咱们汉人赢过几回?每次主动出击,轻则损兵折将,重则全军覆没,教训够多了,怎能轻易言战!不过也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匈奴虽强也非不可战胜!” 赵遵急道:“快说来听听!” 小五道:“匈奴人精于骑射,骑兵突袭是他们最拿手的战法,而我们大周的军队还是以步兵为主,野战吃亏,只能采取守势,借助坚城壁垒阻挡匈奴人的攻击。经过对羌人作战积累下的经验,皇帝扩大了军中骑兵的比例,加强训练,准备组建一支和匈奴人数相当的强大骑兵队伍!这次封将军就是奉命到各州郡挑选精壮补充到骑兵军团!另外在五年前朝廷就开始着手引入良马配种繁育,如今咱们大周军队里的马匹数量和质量都不输匈奴人了,加以训练,再有几年的光景匈奴人在骑兵上的优势将荡然无存!此外匈奴人逐水草而居,人口分散,很难集中优势兵力与之决战,但是在去年匈奴一个小王得罪了大单于,畏惧之下携部众归向我大周,他带来了一个绝密的军情,原来每到秋季匈奴人为了收集过冬的草料,也为牛马上膘,会把牲畜迁徙到水草丰美的河套以及以北的区域,届时一半以上的匈奴主力也会汇集于此以保牲畜的安全,掌握了这个情报以后再也不愁抓不到匈奴主力了!一旦时机成熟一战就要和匈奴分胜负!” 听到要和匈奴打决定国运的骑兵会战,赵遵激动地有点发抖,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了下来,他见时间不早了,便招呼训练的弟兄们休息吃饭,他自己却还沉浸在刚刚与小五关于对匈作战的宏大战略之中。饭后赵遵舍不得回家,又拉着小五聊起了行军打仗的事,小五对这位贵为侯爷又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小兄弟”非常欣赏,对他的问题总是不厌其详。 “今天月色甚好,你我兄弟去河边走走如何?”演武场人多耳杂,赵遵和小五谈及的又都是机密的军情,于是赵遵请小五到僻静的地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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