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同床异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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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观涛沉着脸,喝道:“阿洁不得胡闹,我今日非得除了这个淫贼败类!”身子一转,绕开杨洁,左掌拍落,杨洁喝道:“枫儿就不能少年情动?你是什么狗屁歪理?”右臂抬起,挡住了余观涛。

两人恍若不闻,四目相投,眼光似粘住了一般,痴痴地停留在对方脸上,再也无法挪开,或许是他们这一辈子最后看自己爱人一眼,缠绵万状,难分难舍。

苏岩妒火中烧,嘿嘿冷笑道:“华山派?不如叫做偷情派,什么华山剑派,威震西北,分明是华山男女,天下,奶奶的,羞也不羞。”他见得叶枫两人情根深种,不由得理智尽失,胡话脱口而出。

两人也不理会他,余冰影脸上荡漾着甜蜜的笑意,嘴里低声哼着小曲:“东风又作无情计,艳粉娇红吹满地。碧楼帘影不遮愁,还似去年今日意。

谁知错管春残事,到处登临曾费泪。此时金盏直须深,看尽落花能几醉。”又是欢喜,又是伤感,泪珠儿缓缓的流了下来。叶枫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道:“影儿,你是不是难受得很?”

余冰影凝视着他,目光爱怜横溢,深情无限,柔声道:“我心里高兴极了,我们到了那个世界,再没有人来欺负我们了……”

叶枫与她几乎脸贴着脸,只见她肌肤白得便如透明一般,隐隐透出一层晕红,均匀温馨的呼吸轻轻喷在他的脸上,仿佛又带着股淡淡的清香。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余冰影伸出两根葱管般纤细的手指,轻轻压在他的嘴唇上,轻轻说道:“你活,我活,你死,我死,你心中只有我一个,我心里也只有你一个,我就怕你就到了那边,摆起大爷的架子,欺负我这个孤苦伶仃,没人心疼的孩子……”说这句话,神情已是凄婉欲绝。

叶枫神情迷离,又是喜欢,又是难过,忽然胸中热血沸腾,当下大声道:“你活,我活,你死,我死,你心中只有我一个,我心里也只有你一个,你是我永远的公主……”

他第一次没有顾及余观涛的感受,第一次做了一回真正的自己,这几句话说得格外有力响亮。余观涛忽地长眉一竖,喝道:“你让是不让?”

袍袖挥动,挥掌向杨洁劈去。杨洁道:“你干脆连我一块杀了吧,从今以后,你岂非可以为所欲为?”运力于指,向余观涛手腕戳去。余观涛五指反抓,哼的一声,喝道:“他们行尽无耻之事,你不明是非,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话音未落,苏岩就吃吃笑了出来。杨洁道:“他们真心相爱,你为何棒打鸳鸯,非要拆散他们?”余观涛冷笑道:“影儿年少无知,被小贼迷惑,难道你也跟着糊涂?让开!”伸手拨开杨洁,便欲走了过去。

杨洁身形一晃,复又封住去路,道:“除非你从我身上踩过了去。”苏岩道:“母女情深,令人敬佩。”余观涛怒道:“阿洁,你胡闹什么?”

双掌推出,大气磅礴,卷起一股风声,迎面推至。杨洁和他相处了几十年,对他的本领可谓知根知底,烂熟于胸,面对他的攻势,倒不惊慌,见招拆招,从容应付。

余观涛久不得手,不由得心浮气躁,大声喝道:“阿洁你……你……真要一意孤行,顽对到底?”苏岩道:“岳父大人,你稍安毋躁,岳母大人也是情非得已。”余观涛怒道:“什么情非得已?她巴不得我出丑!”

苏岩道:“夫妻同心,情比金坚,岳父大人,你错怪岳母大人了。”心中大乐:“你们最好同归于尽,我冼剑山庄也正好去了两名强敌。”他年纪不大,城府却是极深。

天下稍有名望的门派,无不和余观涛怀着一样的心思,都想把本门本派做强做大,甚至一统江湖,唯我至尊,尤其作为天下第一门派的洗剑山庄,更是励精图治,把一统江湖当成最高的奋斗目标。

各门派掌门人表面上嘻嘻哈哈,相互称兄道弟,私底下暗自较劲,行尽尔虞我诈之事。江湖从来不讲交情,只谈利益。

洗剑山庄假借结盟和亲之名,趁机蚕食华山派的地盘。倘若机缘巧合,能够吞并华山派,洗剑山庄的势力更是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一统江湖又多了几分把握。

苏岩看清余观涛肚量不大,妒忌心极强,当下施行离间之计,故意搬弄是非,刺激余观涛。巴不得华山派元气大伤,最后不得不接受洗剑山庄苛刻的条件。

余观涛“呸”的一声,喝道:“情比金坚?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双掌摆动,倏地荡起一股劲风,犹如秋风扫落叶,洪水毁破堤坝般一泻而出,滔滔不绝。

杨洁左遮右挡,严守门户,身前如立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任凭余观涛绞尽脑汁,却占不了半分便宜。苏岩笑道:“岳父大人一代英豪,天下闻名,岳母大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他说得越多,余观涛便是越怒。余观涛喝道:“阿洁,你深藏功与名,我当真少看了你!”一掌急似一掌。

杨洁见得余观涛被苏岩利用,不觉全身汗毛根根竖了起来,心急如焚,叫苦连天:“斗,激怒老头子,不斗,枫儿性命难保。斗与不斗,天哪,你为什么要出这样的难题给我?”

余观涛见她防守得滴水不漏,心道:“我堂堂华山掌门,居然打不过自己老婆,传到江湖之上,还有什么颜面可言?”不禁形同癫狂,左冲右突,恨不得立即将叶枫毙于掌下。

他忽然大喝一声,双掌平平推出,正是华山派最寻常的招数“推窗见月”。这下他用了七八成功力,掌风中隐隐有龙吟虎啸,普通不过的招数,到了他手上,也变得威力无比,气度不凡。

苏岩衷心喝了一声釆:“好!”决无溜须拍马之意。余观涛双掌在半途忽然一变,变得繁琐复杂,至少暗藏了十余个后着,叫道:“阿洁!你让是不让?别怪我出手无情。”

杨洁道:“我让开可以,但你不许伤了枫儿!”余观涛尖叫道:“你居然和我讨价还价?我决不饶恕他!”杨洁气往头冲,叫道:“要我让步,休想!”

手腕一翻,连拍数掌,看似杂乱无章,却恰到好处的将余观涛杀着巧妙化解开来。心道:“我宁愿让老头子恨我,也不愿让影儿伤心一辈子!”

苏岩斜眼看去,见得叶枫两人眉目含情,完全置生死于度外,登时心中说不出愤怒恼恨:“无论凭相貌,凭出身,这小子哪一点比得上我?为什么输的是我?”想到此处,不禁恶从胆边生,暗道:“我助余老儿一臂之力,除了这个女人,她才是我最大障碍。”

瞬时间目露凶光,杀意大起,挪动脚步,笑嘻嘻道:“岳父岳母大人,来来来,喝杯茶,消消气。”右臂伸出,扣抓杨洁的脉门。杨洁见他不怀好意,大喝道:“你想做甚?”

她身为华山掌门夫人多年,身上自然而然有股高贵优雅气质,一开口语气竟不容抗拒,无法反驳。苏岩虽说名门子弟,也不觉为之气夺,脚步再也无法迈出,右臂僵立半空,干笑道:“原来岳母大人口不渴。”慢慢退回原地。

杨洁心道:“这人人品恶劣,我更是不能把影儿托付给他,枫儿比他强多了。”她对叶枫对性情了若指掌,叶枫温和善良,对余冰影真心真意的好。

她不禁又怨恨余观涛起来:“老头子就是目光短浅,不分好坏。”眼光望去,只见余观涛眼神浑浊,尽是欲望,心中又怜又恨:“老头子,你什么时候才清醒过来?什么时候才不被贪念所困?哪个男人有你活得那么累?五十岁不到,就全白了头发?”

就在此时,余观涛一掌劈将下来,杨洁寻思:“不如先让枫儿避避风头,老头子过几天气消了,再让他回来也不迟。”急叫:“枫儿,枫儿,还不快走?”

叶枫神情迷惘,道:“走?我去哪里?”余冰影明白了杨洁的用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我娘老谋深算,考虑周到。”低声道:“今夜三更,你在试剑亭等我,不见不散。”

双手提起叶枫,平平把他推了出去,叫道:“走!”叶枫跺了跺脚,道:“好!”大步向外冲去,片刻就消失不见。

叶枫也不知该投向何处,尽往人少僻静之地奔去。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回首望去,眼中山峦重重,林木森然,早就看不到华山大院,心中不由一阵失落,似是失去了最珍贵东西一般。

神情恍惚,脚步便乱了,踩上一块滑溜溜的圆石,当即收势不住,跌了出去,撞破了额上一块油皮。叶枫大怒,爬了起来,拾起那块石头,用力扔了出去。

他摸了摸火辣辣的额头,破口大骂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连块石头也敢为难我,岂有此理。”眼看金乌西坠,一轮圆月升了上来,洁白的月光照得山石,树木似涂了层淡淡的银白色,犹如蒙上了一块轻纱。

叶枫心中苍凉,心想:“月圆人不圆,如今我和孤魂野鬼有什么区别?”仰首长啸,犹如孤狼号叫一般,空山幽谷,冷月幽星,格外的凄厉。

直吼得声嘶力竭,摘了些野果充饥,倚在山石闭目睡了一会,眼看即将三更,大步往‘洗剑亭’而去,他有意从大院后山绕了过去。

从上望下,只见整个大院黑沉沉的,只有几盏灯笼散发出惨淡的光芒,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安静仍旧。

叶枫立住脚步,呆呆出神:“我还能回到这里么?”不禁惘然若失,惆怅不已。就在此时,听得远远的草丛中响起悉悉的声音,似是有人往这边而来。

他暗自一惊:“难道师父派人来揖拿我?我若被捉住了,岂非辜负了师母对我的一番苦心?我决不能落在师父的手里。”慢慢蹲下身子,半人高低的长草将他遮住,再加上头顶上的树木挡住了月光,纵使来人从他身前经过,也未必能发现得了他。

过了不多时,响声越来越大,来人已到跟前。叶枫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屏住呼吸。眼睛偷偷从草缝中往外望去,不由大吃一惊,几乎叫了出来:“怎么是师母?”

叶枫又是惭愧,又是恼怒,寻思:“莫非师母和我一样,无家可归?我连累了师母,万死难赎。”他心中内疚,平日杨洁对他的关怀,点点滴滴,一幕幕的温情,纷至沓来,全涌上心头。

忽然手背一凉,似有水珠落下。原来他心头激荡,无法自己,泪水夺眶而出:“师母半夜三更到这里做甚?”

他心中忽然冒出了个可怕的念头:“想必师母万念皆灰,来寻短见的。”余观涛尖酸刻薄,睚眦必报,无论做他的朋友,亲人,肚量若是不大,恐怕连死的心都有。

叶枫有时也会暗问自己,师父浑身的缺点,师母到底被他哪一点所迷惑?是师父长得帅么?照余观涛如今相貌推断,二十年前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是师父的花言巧语打动了她的心么?师父字字如刀,伤人倒差不多,莫非师母有说不出口的苦衷?

这二十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是不是已经无法忍受余观涛?像她这样活在世上,是不是委实苦恼郁闷?或许只有死,才是痛痛快快的解脱。想到此处,叶枫不由机伶伶打了几个寒噤:“师母你不能死。”

正是杨洁多年对他的庇护,才使他感到了温暖,这份情义,便是要他用生命去报答,他亦不皱一下眉头。霎时之间,豪气充塞胸臆,竟把和余冰影的约会丢之脑后。

杨洁径自往前而去,不时回头观望,似在察看,是否有人追踪。叶枫借着长草树木的掩护,小心翼翼,远远跟在身后,一丝声音也不敢发出,唯恐一不小心就让杨洁发现。杨洁不知身后有人,快步往山顶走去。

叶枫暗叫不好,心道:“师母果然要跳崖。”他当即寻了条捷径,抢先一步,到达山顶,在离悬崖最近的地方藏了起来。他和余冰影常在后山玩耍,故而极为熟悉。

这里每一块石头,每一根草木,都有他美好的回忆。叶枫动也不动,耳边似乎响起了余冰影银铃般的笑声,温柔的言语,洁白的月光,仿佛是她小儿女般的腼腆神态。

全身暖洋洋地,犹如沉醉在梦里,竟似痴了。他忽然心里一酸,泪水又流了出来:“对不起,影儿……”

过不了多时,杨洁便出现在山顶之上。月光照在杨洁身上,看上去恍如仙女下凡一般,飘逸灵动,不食人间烟火。叶枫脑子一阵迷茫,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眼前之人,到底是杨洁,还是余冰影?

抬头望去,只见杨洁脸上神色怪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叶枫胸口剧痛,心道:“我以为我最苦,想不到师母比我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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