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画眉深浅入时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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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气里尽是悲伤怨恨,他和余观涛到底有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恨?叶枫恼怒异常,皱眉道:“你……你……血口喷人。”

汉子跳了起来,指着他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千刀万剐的小贼,设计陷害我……”叶枫一怔,随即明白了:“原来他把我当成师父了。”

只听得汉子又道:“你抢了我的爱人,做了华山派掌门人,荣华富贵,神气活现,我这辈子也不放过你,我要你和我一样,身败名裂,无立足之地……”

叶枫铮的一声,拔出长剑,剑尖颤动不已,显然心中无比愤怒:“你再乱说,别怪我不客气!”心中一片迷惘:“难道他是师父的仇人?”

汉子也不惧怕,哈哈大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余观涛从来没提起我么?”叶枫怒道:“你是谁,关我屁事?”

他只知道,谁中伤了余观涛,他便找那人拼命,他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巴结讨好余观涛的机会,哪怕余观涛不在他身边。

只要他做了,总有一天会传到余观涛耳里,汉子颓然坐倒,叹息道:“他当然不会告诉你我是谁,这种见不得光的丑事,他怎么可能去告诉别人?”

他笑容忽地一收,一张脸就似正被揉捏的面团,扭曲变形,狰狞无比,厉声道:“你给我听着,余观涛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和他无话不说,我相信他,就像相信我的眼睛,我为有这样的朋友感到自豪……”

叶枫怒斥道:“放屁,我师父怎么和你是朋友?”汉子叫道:“胜者为王败者贼,余观涛你说什么都行,你让我过了二十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心里牢记着,我苟延残喘活着,只是想普天下世人知道你的卑鄙无耻……”

叶枫大声道:“闭上你的嘴!我真的会杀了你!”汉子嗤的一声,撕开自己的衣裳,露出毛茸茸的胸脯,只见心口上赫然长着一个大疤,叶枫吓了一跳,不由退了一步。

汉子道:“余观涛想杀我灭口,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我的心居然比常人长偏了几分,哈哈!”他逼上几步,直往叶枫剑尖迎去,指着伤疤道:“你不是想杀我吗?有种往这里刺,不要刺正,刺偏些!”

叶枫见他势若疯子,心中惊骇,长剑一缩,又退开几步。那男人和女人面色惨白,浑身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汉子道:“你怕什么?难道你没杀过人么?”

步步紧逼,叶枫一退再退,长剑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他不是没杀过人,只是一瞬间整个人突然失去了勇气,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汉子道:“你不杀我,因为你不如余观涛心狠手辣,你和他差远了,没有他不敢杀的人,包括亲人和朋友!”

他足尖一勾,长剑弹起,一剑在手,唰唰几剑,犹如银河从九天落下,灿烂夺目,变化无穷,深邃莫测。汉子道:“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一看,这是什么?”

叶枫却似大白天看到厉鬼般的,说不出的惊恐,颤声道:“你……你怎么会使华山剑法?”这一招是“星移斗转”,正是华山剑法绝技之一。

剑招千变万化,艰涩深奥,极其难学,没有相当的功底是无法领悟这一招的精髓。叶枫足足用了三年时间,才完全烂熟于心。

汉子冷笑道:“放屁,我是华山派门人,怎么不会华山剑法?你师父有没有我使得精湛?”剑式忽地一变,似滔滔江水,一一使出“孔雀开屏”,“韩信拜将”,“老子出关”……无一不是华山剑法精华。

他动作娴熟流畅,一气呵成,绝无半点生涩凝滞,显然下了极深的功夫,就算华山派弟子也未必有他这般淋漓尽致。且不说能够超越余观涛,也至少是伯仲之间,不分上下。

叶枫嘶哑着嗓子道:“你到底是谁?”他已经深信不疑,这人非但和华山派有极深的渊源,和余观涛更有无法言明的恩怨情仇。

汉子冷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不杀我,我却要杀你。”笔直一剑刺出,直刺他的喉咙。这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其实却包含了三十六种变化。这一剑似已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已封死。

这一招还有个别致优雅的名字“情人一笑”。情人的笑,是世人最美的笑,一笑倾国倾城,一笑直教生死两相许。

叶枫似已惊呆,长剑离他不足数尺,眼看就要一剑穿喉。说时迟那时快,叶枫右手食指弹出,正是华山绝技之一“灵犀一指”。

汉子功力全失,就算他的华山剑法使得无与伦比,也只是好看不好用的花架子而已,能有多大的威胁?化功散的功效是十二个时辰,在今日之内,他还是个废人,所以叶枫敢铤而走险。

汉子见他出手,五指一松,扔掉长剑,喝道:“你救我一次,我不杀你,大家算是扯平。下次再见,别怨我出手无情。”

他目眺远方,眼角涌起一丝柔情,低声道:“洁,我答应过你,我不会杀华山弟子的,我决不会让你伤心流泪的……”

不是不想杀,而是根本杀不了。索性顺水推舟,做个人情,虽然这样,叶枫仍惊魂未定,全身衣衫都让汗水湿透。他的信心,意志似已让汉子击溃。

心中似有无数个疑问:“洁?难道他说的是师母?难道……难道……”汉子瞪着他,喝道:“还不快滚?回去告诉余观涛,我便是拼着上刀山,下油锅,也要杀了他这个奸贼,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这几句话语气激愤,心中显然怨毒极深。

一听到滚字,叶枫如释重负,拾起长剑,低着头默默走了出去。一走到门外,似匹让人在臀部踢了一脚的烈马,发足狂奔起来。

他要离开这个该死地方,不想再看到这个人。狂奔了数百步,他忍不住大口呕吐出来。

汉子的话就像无形的鞭子,重重的抽在他身上:“我知道你不敢杀我!因为你不如余观涛心狠手辣,没有他不敢杀的人,包括亲人和朋友!”

这鞭子抽得他遍体鳞伤,无处逃遁,他杀过人,但他心中有柔情,心中还有底线,他大叫一声,软软倒了下去。他喘息,抽搐,整个人都已虚脱。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平静下来,心道:“他是师父的仇人,我杀了他,师父一定很开心,不用怕他,他现在和废人没什么区别,我一剑就能要了他的命,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手软,谁说我心不够狠,手不够辣?”

满脑子想的尽是余观涛的反应和快乐,形同癫狂,无法自拔。有些事已经无法用理智来判断。

长此以往,他就似盲人骑瞎马,玩火自残,总有一天会一头栽入悬崖,任由烈火将自己吞噬。当局者迷,其中的危险他又怎能感觉得到?

叶枫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一定要杀了他。”

回到屋里,他几乎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就在不久之前,这里似家一样的温馨,有温柔的妻子,勤劳的丈夫……

如今却似让土匪强盗洗劫过,桌倾椅倒,碗碟扔得一地都是,这是什么回事?叶枫手脚冰冷,心都沉了下去……

男人和女人倒在血泊之中。女人早己气绝身亡,双眼却未合上,瞪得滚圆,好像在问苍天:“为什么要杀我?”

那男人身体壮硕,尚有一丝气息,但也是似风中的残烛,左右摇曳,支撑不了多久。他见到叶枫,似要挣扎起来,神情激动,叫道:“你……你……好狠!”

叶枫忙将一股真气输了过去,低声道:“别说话。”汉子十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吼道:“我只不过和你争了几句而已,只不过一只鸡没有拿出来而已,现在鸡已经被你拿走,为什么还要杀人?为什么连孕妇也不放过?好狠的人,好狠的人……”

他声音越说越轻,大口大口的鲜血却从口鼻涌了出来,双手一松,垂了下去,就此不动。

后门大开,门扉被风吹得咿呀咿呀的响,门口扔着把沾满鲜血的柴刀,以及一套破碎不堪的衣衫,叶枫认得这衣裳,正是那汉子的。

两行脚印深深浅浅的从泥泞地里延伸出去,直到山边才消失不见。叶枫望着山,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群山连绵,林木茂盛,莫说是躲一个人,就是藏一支军队,也是难寻踪迹。

正无计可施时,忽听得一人大声欢叫道:“老丁,哪里有人家!”叶枫心念一动:“或许他们可以帮得上忙。”

老丁一听到帮忙两个字,一个脑袋摇得如风车一般,道:“我们自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但是有一个人他一定能帮上你的忙。”

叶枫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精神大振,双眼发光,急声问道:“他是谁?”老丁的表情忽然变得复杂无比,既有难以言表的怨恨,也有少许的敬佩尊重,一字字道:“赵鱼,赵捕头。”

叶枫抓住他的手,急道:“麻烦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他,越快越好。”他要抓住那汉子,为这对小夫妻报仇。

老丁叹了口气,反问道:“你可知道他是谁?”他当然指的是汉子。叶枫满面羞愧,摇了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自始至终,他根本就不知道汉子姓什么叫什么。老丁慢慢道:“他就是‘飞天虎’胡恨。”他说话的声音不重,但这句话从他口里说出,却似有千钧之力,摄人心弦。

这句话仿佛是九天十地最恶毒的咒语,一说出口,马上就风云色变,神鬼远遁,叶枫胸口似被重击了几拳,失声叫道:“是他?”

“飞天虎”胡恨。他在江湖上的确大名鼎鼎,只不过是臭名昭著。二十年前他横空出世,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但他一现身江湖,就掀起腥风血雨,给世人带来的是不幸和灾祸。

他纵横西南二十余年,杀人无数,但十有都是不该杀的人,比如妇儒孩童,无辜百姓,他杀人从不需要理由,一言不合,或者看谁不顺眼,就会拔刀相向,血流成河。

有时候三更半夜忽然心情烦躁,哪怕他已经躺在床上,他也会跳起来,拎刀出去杀人。好像只有杀人才能让他心头平静,睡个好觉。

有人说他是情场失意,导致性情大变,堕入魔道。也有人说他被朋友出卖,从而自暴自弃,由人成鬼,走上不归路。

在西南流传着一句话:“阎王很远,胡恨很近。”二十年来,不知有多少公门好手,江湖高手想将他揖拿归案,绳之以法,但次次铩羽而归,损兵折将,伤不了他一根毫发。

二十年来死在他手下的好手不少于二百人,如此一来,反而成全了他的名声,在江湖上倒成了不败的传奇,人人都深信不疑,他是九条命的猫,阎罗王生死薄上已经没有他的名字。

这几年已经没有人动他了。是不是大家都相信这些江湖传言,任他为所欲为,自生自灭了?是不是因为没人动他,他才会一时大意,阴沟里翻了船,栽在了一帮名不经传的捕快手里?

叶枫才不管他是什么飞天虎,飞天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杀了他,为了师父,更为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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