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二章 不会再让她们失去（1 / 1）

第八百五十二章 不会再让她们失去

对夏天和影的脚程来说，从离岛到影向山，路程不算远，但一路清除污秽魔物，也是忙到了深夜。

一路上见过形形瑟瑟的魔物，也见到了许多来自五百年前的人和记忆。

影的情绪显然起了波动，握紧刀柄的手开始颤抖和迟疑。

说还有最后一处，想要继续前进，但夏天决定暂且休息。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觉得现在的影，如果继续接触这些五百年前回忆，很可能会重新陷入悲伤的漩涡。

那样，这段时间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影很听话，被夏天拉着，坐到一旁神樱延伸出的粗壮根茎上。

夏天按住影的侧颜，轻轻下压，让她靠在自己肩膀。

两人依偎在一起，望向天空的圆月。

如此宁静的夜晚，影显得那么娇柔，目光如水，盈盈微动。

“他们所经历的，是五百年前的灾难吗？”

“嗯，那是我永远不愿主动回忆起的片段。”

与其让影自己陷入回忆中，还不如让她倾诉出来，然后一同承受那些过往的痛楚。

可影说不愿意回忆，夏天便不好再问了。

对他而言，提瓦特的过去并不重要，无论五百年前的坎瑞亚，还是两千五百年前的魔神战争，更甚至也许还有更为久远的秘辛……

到底发生过什么，谁对谁错……既然无法重来，那么就无需花费心神的去思量。

夏天需要的，只是未来，给予身边人以美好的未来。

影的小手，有些冰凉。

那些记忆在心中压抑太久了，或许分享出来，能够缓解此刻的悲伤……

因为是夏天，她愿意将一切倾诉。

“五百年前，土地被漆黑的浓雾笼罩，那是比现在的鹤观更为可怕的黑暗，魔物横行之处，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人们勤苦建立的家园险些毁于一旦……”

“魔物在稻妻土地犯下了诸多暴行，就像刚刚迷雾中遇见的「兽境猎犬」，就是那些魔群的先遣部队，它们的职责，就是用锐利的爪牙撕开空间通道，唤来更为强大的猛兽……”

“那时候的稻妻面临着多重的危机，有些来自本地，另一些来自已经覆灭了的王国坎瑞亚……”

“我应姐姐的命令，守护稻妻，可是她却偷偷瞒着我去了无神的国度……”

“双子的本能让我知道她有危险，我想要去救她……”

“可稻妻的灾难令我放心不下，若是不及时干涉，这种灾害可能会扩散到整个提瓦特……”

“这时，我的友人狐斋宮告诉我，她会动用身边一切力量承担起守卫稻妻的责任，为我扫清后顾之忧……”

“待我离开，更为强大的力量来自于海外，无数魔物被强化被增幅，狐斋宮她……她直到最后一刻，都履行着与我的承诺。”

“而我，没有带回姐姐，也没能见到狐斋宮的最后一面……为了保护人民，狐斋宮最终献出了生命。”

“……”

这些就是影曾经历的失去。

夏天之前曾在八重神子口中，了解过一部分，没有太多惊讶和意外。

他不出声，安静的聆听，让影可以调整好情绪，慢慢道来。

“我久久无法正视「失去」所带来的痛苦。”

“我空有一身武力，即使能斩断祟神，剿灭魔兽，却终究无法战胜时间，无法留下珍视的人……”

“……”

影的语气渐弱，偶尔还会卡顿停住，她轻咬红唇，将痛苦的记忆翻出，打碎了本该安宁的夜晚。

夏天曾在「神樱大袚」时，遇见过承载狐斋宮记忆的花散里，许下了在未来相遇的约定。

所以，他相信，狐斋宮还没有完全死去，一定会在某个地方，某个时刻，迎来重逢。

真，或许也是如此。。

可夏天没办法给予肯定的答复，他只能保证道：“影……你不会再失去了。”

这份心意绝无半点虚假，不只是影，还有其它人，都不想让她们再有失去的悲伤。

“是吗？”

影拨弄发丝，将垂在额前的散发固定到而后。

“我最近读了一些小说，里面讲男人总是爱说哄人的假话……只要时间继续流逝，无论是人，还是所谓的神，都一定会继续失去的吧？”

此刻，为了不让夏天那么严肃的跟着悲伤，影选择微笑。

“没事，不必担心我，在与神子重逢之后，在与人类的「愿望」交锋之后，在遇见你之后……我想了许多。”

“我的视线不能永远停留在过去……跟着你，我掠见了数百年来稻妻的进步，以及人的可能性，一切都超乎预想。”

“前进会带来失去，但也会创造「相遇」。”

“刚才那位士兵，他面对了诸多「失去」，却仍旧选择为「前进」而战。”

“那个时代的牺牲者，他们拼了命也要追求的未来……那片存在于他们心中的风景，那片充满黑暗与悲伤的记忆，或许并不是我曾期望的「永恒」。”

“……”

此言，彻底的否定了自己这五百年来对永恒的定义。

影不会再继续迷茫和纠结，但对未来，是否美好，还有疑惑，毕竟要寻找新的东西来填补那些缺憾，可不容易。

“永恒应当是美好的！如果一定要局限于某一段时间来保持现状，那也不该是悲伤的过去！”

夏天的这句话之前就说过了，没有太多说服力。

但现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有了鲜明的例子来进行说服。

他侧过身，双手扶着影的肩膀，凝视着：“没有影出现在我世界的永恒，绝对不会是我想要的未来。”

夏天的眼睛，闪烁星光，好像能照亮全世界。

影望着，迟迟不做声……

弄得夏天着急了……这时候应该给予回应吧？否则岂不是好像自己表白被拒绝了一样？虽然也不能算是表白。

忙问：“影呢？”

“我？”影迟疑一会儿，没办法从她的脸上看出内心的情感。

【没有夏天出现在我世界的永恒，也绝对不会是我想要的未来】

情止于心。

许久后，她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很感激你的出现，让我获得了许多值得铭刻的记忆。”

与夏天的记忆，相比数千年的岁月积累，可以说很少。

但因为过去几百年来，影的记忆有太多阴霾，所以夏天带来的阳光，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放大到无限。

成为记忆中最亮的闪光点。

影的回答，肯定了自己的存在，但或许因为情感流露的平淡，让夏天稍微有一点点失望。

再看，影深深呼吸，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身为稻妻之神，我也是时候回应他们的期望了。”

去到刚刚那些武士消失的节点附近，对着空气作出自己的承诺。

“曾经在此挥洒热血的战士们，诸位光辉的灵魂已融入这片大地。”

“我不会遗忘你们的努力。”

“……”

随后，影转过身，向还坐在树根上的夏天，伸出了手。

“走吧！我知道你很累，但……能再陪我一程吗？”

这一刻的影，不再是刚刚那会，倚靠在夏天肩膀的娇柔女孩，也不是坐镇天守阁，那高高在上的雷电将军……

她有了温度，有了进一步开拓未来的勇气。

“我能陪你的，可不只有一程。”

月光下，夏天像是童话里的女主角，接受了「王子」的邀约。

继续前行，随着蜿蜒的山路往上，去到最后一处节点。

区区魔物，哪怕成群结队，也不过是刀光亡魂。

当黑雾散去，取而代之的，便是那些还有遗愿未平的过往记忆。

这最后的一处，是一位老者。

影灵眸颤动，认出了他：“你是…古山？”

“嗯？”老者闭着眼睛，听见声音，诧异的抖动眉毛。

惊喜道：“是将军大人？您不是前往远方的战场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影选择避开问题，向夏天作出介绍：

“这位是古山，是一直跟随我的茶匠……古山目不能视，却拥有远超常人的品鉴力，他亲手泡的茶，在稻妻是数一数二的好滋味。”

这只是记忆的虚影而已，也许要不了几分钟就会消失，可影却好像是把它当做了真实的存在，当作了久别重逢的故人。

能感觉到她悄然绽放的喜悦，而夏天心中，只有心疼。

古山看不见，只能凭借感觉面向夏天：“您过奖了，不过是常伴将军大人左右，熟能生巧罢了……听起来，将军大人还带着客人？”

夏天微微颌首，哪怕知道看不见，也给予微笑：“你好，我是夏天，是……是将军的朋友。”

“欢迎……只是眼下这个情况，老夫恐怕没法为各位送上像样的茶点……但几位要是不嫌弃，还请坐下歇息一会儿。”

如前几段记忆一样，他们处于自己的不同时空中，并不清楚周围的状况。

可能以为还在自己的茶室，四处摸索着，嘴里念念有词。

“哎，外面已经变得一团糟了。”

“这附近的住户都跑得差不多了，他们想带老夫走，可老夫觉得没有意义，就没有跟他们去。”

“将军大人就在这里，老夫没有逃跑的理由。”

“假如这是连将军大人都无可奈何的事，老夫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或许他们也知道，自己只是记忆的幻影，所以说话的频率和速度很快，想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更多的表达。

“逃跑，为的是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是因为生命中仍有未尽之事。”

“而老夫，只是恰好没有这种想法，也没有留下任何遗憾罢了。”

“将军大人品茶时，常向我讲述她的「梦想」。”

“听着她的讲述，失明多年的老夫竟也像是亲身游历着稻妻最美的山川与大海一般……久而久之，老夫逐渐理解了她浪漫又梦幻的想法。”

“她总是说，「一切美好都会因时间流转而变化、消逝。所以人生在世，一定要抓紧享受，不留遗憾。」”

“……”

听到此处，夏天能明确，古山口中的将军大人，大概是指影的姐姐「真」。

真与影，对外共用雷电将军这一身份，很少能被区分。

这也是为什么，对于稻妻人民来说，雷电将军从未死去，数千年来，都只有天守阁的那一位。

古山还在自言自语，像是爷爷的唠叨，影很用心在听。

“所以就算现状糟糕，老夫已经遍历无数美好，也没什么不知足的了。”

“再过不久，老夫就该向将军大人道别了，真可惜呀……无缘看见这场浩劫之后由将军大人重建的稻妻。”

“但也无妨，所有人都在说稻妻变成黑色的了，可在老夫眼中，稻妻一直都是黑色的啊。”

“浩劫之后，必有新生……”

“再说，就算老夫能幸存到那时，也只是个不解风情的老瞎子吧……哈哈，还是算了。”

“哎呀，抱歉，糊涂了。自顾自说了这么多，却还没把茶端上来将军大人大驾光临，没有茶，成何体统。”

“稍等片刻，待老夫……嗯，茶具呢？该不会是他们离开这里的时候，撞坏了吧？”

“这真是……令将军大人和各位客人见笑了。”

古山要行礼赔罪，影居然急了，忙说：“没关系，你先歇息一会儿，我去把茶具取来。”

“将军大人亲自去？不可不可，老夫诚惶诚恐，何况外面的战势……”

古山看不见，哪怕对他说，战事已经结束，周围草木如茵，风平浪静……他也无法感受。

影将他扶到一旁坐下，不善撒谎的她，言语踌躇：“此处……环境复杂，和你记忆中的茶屋很不一样……交给我来吧。”

古山看不见，所以他的心灵比谁的澄清，所以大概能感知到那份不同。

受宠若惊，朗声大笑：“这……好吧，居然有一天，不得不让将军大人替老夫备茶具……该说是最后的遗憾，还是最后的幸运呢，哈哈！”

……

距离神里敷居不远，又夏天出面，取到了茶具。

借助雷电种子，凭借影的雷电瞬身之法，来回花费不过十分钟。

但，古山还是消失了。

能想到是，这些记忆的幻影，无法停留太久。

没能想到的是，连一杯茶，一声告别的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