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 愚昧的祭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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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九章 愚昧的祭典

复现过去的影像,是地脉特有的能力,但地脉也不是万能的,它无法从浩瀚星河般的记录库中单独甄别选择,于是便以「阿瑠」的记忆作为模版,复现了一切。

也就是说,这就是一场电影,无论夏天等人做什么,都不会改变最终的结果,哪怕夏天突然手眼通天、穿越时空,把雷鸟给收服了,让雷鸟不会因为阿瑠的死而生气,眼前基于阿瑠记忆而复刻的祭典也无法正常的进行。

因为在在祭典正式开始后,在阿瑠死亡后,记忆就停止了。

既然复刻的影像是阿瑠的记忆,那么阿瑠几乎可以随心所欲的出现在任何留存有他记忆的地方……就是整个鹤观。

这也是为什么无论夏天的速度有多快,阿瑠总是可以先一步抵达需要供奉的栖木前。

第一处栖木被破坏,浓雾席卷而来,气氛诡异到令胡桃都不免担忧:“现在怎么办?先找阿瑠吗?还是……”

“既然已经决断,就干脆一做到底……栖木还有三处,我们分开行动,最后回到祭典广场汇合。”

夏天很是果决,没有丝毫犹豫,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坚信地脉的引导。

每破坏一处栖木,那些本应该用来净化栖木的雾气便失去了容身之所,进一步为鹤观镀上阴霾,一层又一层,等到四处栖木全部被破坏,雾气的颜色也从最开始的浅白一步步加深……灰白……黑灰……血色。

最终,鹤观陷入了令人恐慌的血雾之中。

夏天最先回到祭典广场,他靠近附近的雷樱枝条,稻妻的神樱就是地脉一部分,而那些随处可见的雷樱枝条便是地脉末端的延伸。

如果地脉是值得相信的,那么夏天相信自己的信任可以得到回报,如果自己来到鹤观是地脉所期望的,那么就应该给予更明确的线索,来肯定自己的想法。

他将双手覆在雷樱枝条,干枯的雷樱还未死去,夏天能感受到于地脉中流动的力量以及记忆。

与复现投影的阿瑠记忆不同,夏天感受到的是另外的记忆,是在阿瑠死亡时,「又爷爷」为了部落的未来献出亲生骨肉的悲痛,是族人长辈的无奈和愧疚,是年轻人的愤慨与自责,是那些与阿瑠年纪相仿孩童的恐惧与迷茫。

磅礴的记忆与情感涌入脑海,太过真切以至于好像亲身经历了那一场祭典,不由恍惚了精神。

还好胡桃和影也完成了栖木的破坏,返回了广场:“怎么了?傻站着干嘛?”

这里是祭典广场的地脉末端,全是鹤观人的记忆,都停留在鹤观毁灭之前,所以还是没有办法得知后续所发生的事情,或许想要解开雷鸟的诅咒,还得寻找到雷鸟自身的那一份记忆才行。

但至少,夏天已经得到了地脉肯定的反馈,笑着回话:“没什么……地脉在指引我做对的事情。”

影早就察觉夏天与神樱的关系不浅,就算八重神子告诉她,夏天有帮助处理过神樱大袚,那也不至于如此的信赖。

又听夏天说:“地脉把这一切都呈现在我的面前,必然是有想要我去做的事情……我相信地脉我不会欺骗我,也不会害我……至少现在,它还不会害我。”

引得影实在无法忍住那份好奇:“你为什么会如此的信任地脉?”

互相信任,是维持友谊的重要一环。

夏天想都没想,坦诚的全盘托出:“因为是地脉带我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它从天理手中救下了我,我相信我对地脉而言,是无法替代的、具有一定价值的存在,在这一点被推翻前,我认为可以信任它。”

或许有一天,地脉也会因为各种原因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但至少不是现在。

虽然有察觉到夏天与一般人不同,但听到是从别的世界而来,影还是很惊讶,可没有再多问,欲言又止的沉默。

总之,现在要先找到阿瑠,但阿瑠会在哪里呢?

之前有听鹤观人说过,阿瑠有他喜欢去的几个地方,

从中择选的话,最有可能的自然是「逢岳之野」,那是阿瑠与雷鸟相遇的地方。

离祭典广场较远,一路步行过去,夏天探查了所有遇见的雷樱枝条,每一处雷樱枝条都会因为位置不同而反馈不同的记忆碎片,组合起来在夏天脑海里描绘了整个鹤观部落的生活。

但大多数都是无关紧要的讯息,或者说对解决问题没有多少影响,一直来到「逢岳之野」,雷樱反馈的记忆中终于出现了熟悉的声音。

“真是有趣的曲调……你,渺小的人儿,就不害怕雷霆与暴雨吗?”

“族里的大人说,我这样的孩子能令雷电平息,化暴雨作甘霖……因为不好意思在村里唱歌,所以我跑到这里来练习,你喜欢吗?嘿嘿……”

是「阿瑠」与谁的对话,听语气应当是雷鸟无误,这或许就是阿瑠与雷鸟初次相识的记忆。

“在你们人学会生火之前,雷电的风暴就伴随着我席卷海洋,我只要振翅,就会有紫电的长蛇撕裂云霭,我只要引项高鸣,就会有雷霆撼动深海与地心……我听过树的歌、乌云和雨的歌、遥远北方的青色飞龙悠远的吟唱,也听过我降落在地面上时,狐、兔,和地里的虫颤抖的协奏……但是,你的歌很特别,和林猪的歌、鱼的歌、鹈猿的歌不同。”

“好复杂,我听不懂啦……不过,听起来是喜欢的意思?”

“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样的歌我过去没听到过。”

“那么,当你同雷雨再来时,我唱别的歌给你听!”

“你们的生命渺小脆弱得可笑,或许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你已经死了,不过,如果没有的话,我允许你唱歌给我听。”

“你说的话都好难懂喔……对了,我叫阿瑠!你叫什么名字?虽然,村里的人都叫你「雷鸟大人」,不过你应该有名字吧?”

“名字?”

“就是,我要怎么叫你?你想,如果我要唱歌给你听,喊你来,我要怎么喊?”

“我不知道,以前,「她」给我起过名字,但是我忘了。我不需要这种东西,也从来没有人敢于呼唤我。”

“那这样好了!阿爸……又爷爷最近教了我一些石根文字的新词,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吧!唔……这个应该很适合!菅名卡帕奇莉……就叫你「菅名卡帕奇莉」吧!就是「雷霆大鹫」的意思!”

“……莫名其妙,不过,我没有什么所谓。”

“那就一言为定!我该回去了,不然大人会担心的,下次,我会再唱歌给你听的。”

“说不定我马上就忘记了,「阿瑠」。”

“但我不会忘的!再见啦!”

“……”

之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记忆,阿瑠用他真挚的歌声与「卡帕奇莉」培养了一段与众不同的情谊,这一切只用了几分钟就尽数灌入夏天脑海。

而在「逢岳之野」的山丘,阿瑠孤寂的坐在石头上哭泣,年幼的他不知所措,瞧见夏天他们,只会一个劲的驱赶:“我不是说了,不要再来了……”

轰!

一道天雷炸响,自从栖木被破坏,雷声随着雾气越来越夸张,就好像随之都可能降下神罚,将鹤观再毁灭一次。

阿瑠到底是善良的,在驱赶无果后,立刻担忧的把夏天等人拉到旁边的石洞里:“这里真的很危险!会打雷的!要是被雷打中了,你们会受伤的!而且,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打雷比以前还可怕……”

说着话,抽泣还未停止,心中的埋怨也未消散:“一定是因为你们伤害了栖木……你们既然不愿意帮我,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我们说过了,是来帮你的!”胡桃重申她的说辞。

但阿瑠难以理解:“帮我?栖木已经被毁掉了,祭典永远也办不成!阿爸,还有大家会一直这样下去……呜呜……”

太多次的重复,已经让这个保有意识的亡魂失去了对虚幻和现实的判断,他或许已经忘记了,或许是在故意欺骗自己……需要有人来点醒他,让他脱离这份悲伤和无助。

夏天蹲下来,抓紧阿瑠的肩膀,以防止他再跑:“阿瑠,首先原谅我的冒犯……你也应该知道你已经死了吧?”

阿瑠没有否认,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献身于祭典,虽然在最开始苏醒时,还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境。

“……我知道,阿爸说过,祭典完成后,我会成为卡帕奇莉的使者,会永远和卡帕奇莉生活在一起。”

“然后呢?你成为卡帕奇莉的使者了吗?”

面对夏天的质问,阿瑠摇头:“没有……所以,我想是祭典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只要让祭典正确的进行,就可以达成——”

胡桃急着打断,头一回被小孩子气到,又没办法生气:“祭典本身就是错误的!无论你的过程准备的多充分,多完美!”

“祭典……是错误的?怎么可能!这是部族一直以来的习俗,就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受到保护,一直在鹤观生存……”

“生存了吗?鹤观的结局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有听到哥哥姐姐之前来的那些人说,鹤观很多年前就没有人了……大概是离开了吧?毕竟阿釜哥哥和左世姐姐都走了……”

“不,鹤观在祭典之后,也就是你死后不久,被雷鸟给摧毁了,她毫不留情的,煽动翅膀降下雷霆,将整个鹤观摧毁。”

夏天一句一段,加重语气以表达没有半句谎言。

阿瑠瞪大了眼睛,连泪水都被惊住,他不信,但夏天那么肯定的语气和神态,在结合怪异的事实……

许久才从数分钟没有闭合的嘴里喊出:“为什么!为什么「卡帕奇莉」要这么做!”

没有正面回答,夏天又开始了他「换位思考式」的提问:“你喜欢雷鸟吗?把她当作朋友吗?”

“当然!我还约定好,每次打雷的时候,就会唱歌给她听!”

“那么,如果她在你的面前死亡,你会高兴吗?你会继续歌唱吗?”

“死亡……卡帕奇莉那么强大,怎么会死呢?”

“是啊,她很强大,所以不会轻易的死去……那你呢?你轻易的死去了,作为你的朋友,卡帕奇莉会高兴吗?”

“……”阿瑠迟疑了,他还太小,可能不理解为此滋生的愤怒和疯狂,但悲伤是能感同身受的。

阿瑠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奢望夏天所说都是骗人的:“可是,阿爸说,祭典后,我会一直与雷鸟一起……”

“结果是,你没有与她一起,而且还让雷鸟生气,毁灭了整个鹤观。”

“……卡帕奇莉……为什么……”

阿瑠反拉住夏天的手臂,不断的质问,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死不仅没有换来「卡帕奇莉」的庇护,反而还导致了部族的毁灭……

鹤观是因为我而被毁灭?

小孩子很容易钻牛角尖,而夏天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阿瑠反思,然后自责内疚,他是为了解开雷鸟的诅咒。

越是强烈的情感,就越难以消除,只要能找到雷鸟驻足过的地方,通过那里的地脉,就一定可以得到雷鸟的记忆。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阿瑠是最为清楚的。

夏天问:“雷鸟在什么地方停留的时间最久?”

阿瑠还在因自己的死亡导致鹤观被覆灭而惊恐,回答的声音很微弱,再也不是那位吟唱清亮歌声的天真男孩:“菅名山,那是「卡帕奇莉」归来停留的地方,也是她的巢穴……但是,那是圣地,我们不能进去……”

人的情绪需要时间来恢复,何况是不到十岁的孩子。

“鹤观已经没有了,阿瑠……你也知道的吧?”夏天不想用过激的语言,稍微考量用词:“我们只是去寻找雷鸟的记忆,好弄清楚她作出疯狂举动的原因。”

鹤观文明已经没有了,圣地自然也不复存在。

阿瑠抹干净眼泪,他有着孩童的真诚,亦拥有远超孩童的勇敢:“……我明白了,我带你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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