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温柔（1 / 1）

第六百六十六章 温柔

得到了镇物，告知了位置，说了临别再见的请求，陌生的人类与被困住的狸猫应该没有太多需要交流的话题。

可是夏天没有立刻走开，他还有一点点想要确认的事情。

能有人愿意陪自己说话，五百藏当然是一万个愿意了，马上说：“怎么？是还有什么事情想要来问吾辈吗？毕竟吾辈可是鼎鼎大名的五百藏，可是知道不少事情的！”

“那些丘丘人，是怎么回事？”夏天问，丘丘人是提瓦特绕不开的秘密。

“这个呀……”五百藏没有肢体语言，但能听到言语中的歉意：“因为变成了石头，没办法到处找人玩，所以都是丘丘人陪着我……”

“你们能够沟通吗？他们为什么会听你的吩咐？”

“嗯……有点难沟通吧！语言完全不通，它们的脑子也笨……不过相处久了，我要是说话，它们听不懂也会附和，多少也算是成了吾辈的伙伴吧……一开始吾辈看你是人类，还以为你也是来害我的，所以就叫它们帮忙对付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的哪里是五百藏，听完他说的话，沾染了不知道多少丘丘人亡魂的夏天才是真的愧疚：“那我……”

虽然对象是丘丘人，可刚刚的作为等同于杀死了别人的朋友吧？

五百藏却道：“不必介怀……这些丘丘人呐，是不会真正死去的，很快又会回来……”

有几分为友人的悲哀：“它们太笨了，所以一旦存在久了，脑子里储存不了那么多的记忆，就会很痛苦，经常发疯一样乱叫，还会跑出森林……那样的状态肯定会被人消灭掉，然后等一段时间，又会重新冒出来，重新交朋友。”

最后，更是生起气来：“吾辈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和吾辈一样，被谁下了诅咒，变成这个样子吧？有时候想，它们可真惨啊！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残忍，让它们必须一遍又一遍的轮回……”

听明白了。

此前就想过，丘丘人是亡国遗民的堕化，那数量应该是有限的，但数百年的时间，冒险家、旅行者、各国官兵持续不断的清扫，丘丘人依然源源不断，就是因为它们会这样无限轮回吗？

而无法承受太多知识，导致存在一段时间后必然会发疯，从而主动袭击人类，接着被清扫消灭……

诞生——发疯——被消灭——再重生，无限轮回。

如果一切真的如此，那设下诅咒的人、亦或者是神，未免太残忍了。

对天空岛的好感度继续减1。

“其实以前稻妻也没有多少丘丘人，就从那天开始，就到哪里都是了。”

五百藏补充了一句，他不确定具体的时间，而夏天自然会想到所有大事件都指向的时间点：“五百年前吗……”

“五百年？吾辈已经被关了五百年了吗？居然已经五百年了啊！”

五百藏惊呼，又自娱自乐的说起了冷笑话：“因为是五百藏，所以被关了五百年吗？”

那幸好你不叫五百万藏。

夏天还挺喜欢五百藏的性格，再没有什么想问的了之后，又说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帮你解开这道封印吗？”

如果不太复杂的话，他不介意再多接受一件任务。

五百藏却不领情，疑惑道：“解开？为什么要解开？”

这可把夏天弄迷糊了：“诶？你不是嚷嚷着不能动弹吗？解开了你就可以去找封印你的人类报仇啊，也可以去找你天天记挂的骚狐狸……”

“……”

五百藏沉默一会，很坚决的说：“不能解开。”

“为什么？”

难道会有人喜欢自己被困住吗？每天都以同样的姿势看着同样的地方，光是想想就让夏天难受，自己绝对半天都忍受不了。

“吾辈悄悄告诉你，我正在和那个臭狐狸进行捉迷藏的挑战！藏在这里刚刚好，她就是过来，肯定也认不出来是我……要是我出去了，岂不是会被她找到，那我不就输了嘛！”

五百藏这么说着。

夏天想到刚刚那几只小狸猫，应该是解除石头封印的，也就是说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身上的咒术已经变得淡薄，如果五百藏想的话，或许稍微努力一下，自己就能破开这处封印吧！

那么，他一直保持这样的姿态，留在森林之中，是为了继续「捉迷藏」的挑战吗？还是说……

只听五百藏叹了口气：“哎，可是那个臭狐狸从挑战吾辈捉迷藏的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现身过了……呶，很过分吧？”

夏天不知道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只是简单的附和：“嗯。”

只要聊到那只狐狸，五百藏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止不住回忆起那些故事。

“她还说什么「绝对不要现身」、「如果发生了什么事，那就是我在用法术挑拨你」之类的，口气很奇怪得很呶……但吾辈可是妖狸，又是将军大人亲自封的「保生司正」，在镇守之森用捉迷藏挑战吾辈，难道还会怕她？”

“然后，我就想着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家伙，就找了个好地方，变成了一只鬼兜虫，想看那家伙在林子里着急地到处乱找的丑态！”

只是说说，就好像回到了过去，五百藏重拾了当时的那份欢愉，但随后情绪迅速滑坡，变得幽怨：“结果，那臭狐狸一直没来，这个胜负，到现在还没有分出来！”

“然后，我为了把那家伙引出来，吾辈想尽各种办法，因为那家伙过去喜欢跟吾辈斗法，所以吾辈就到处捣乱……把绀田村的菫瓜变成土豆、把日落果变成老虎……”

“以前，一般这时候，臭狐狸就会冲过来找吾辈麻烦了，但这次不一样……她一直都没有出现。”

短暂的悲伤，然后是固执的怒意：“后来，吾辈就觉得，「好生气！」干脆把那家伙眷属的雕像破坏掉，这时候吾辈就发现了里面的梳子……”

“「只要把这个偷走，那个臭狐狸肯定会着急。那就会现身了吧！」吾辈这么想，就把梳子偷走了。”

“结果，臭狐狸没有出现，却来了个人类小辈，我记得以前是和「影向天狗」学法术的三人组之一，不知怎么力量这么强，居然把吾辈和孩子们一并封印在石像里了……”

这大概就是故事的结局，五百藏最后还担忧道：“也不知道大御所大人有没有因为吾辈一直没有回去禀报工作而生气，真是愧对「隐神保生司正」的职务……”

夏天问：“你还在生那只狐狸的气吗？”

“呶……不知道。”

五百藏说：“呶，那家伙要道歉的东西太多了，吾辈天天都在算这笔账呢……不过要是她要是真的回来了，吾辈倒也不是不能原谅她，毕竟上次去偷将军御苑里长的鸣草，结果害得我差点被将军一刀削了去，变得跟八酝岛似的……最后、最后还是那个臭狐狸帮我说情，将军才网开一面，不但放吾辈一条生路，还赐我「保生司正」之职。”

“也算是吾辈欠那个臭狐狸一个人情吧！所以，呶，吾辈不会生她气。”

有关于那只臭狐狸的事情，五百藏可以说上三天三夜，心中很是畅快：“哈哈，吾辈的话是不是很多？可能是很久都没有人能说话了，所以多说了几句，你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吗？快些去办吧！”

确实，时间耽误不起，夏天也不想让巫女姐姐久等，微笑着说：“没事，我也听到了很好的故事……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帮你传达这份期盼。”

“那再好不过了！”五百藏又叮嘱说：“呶，小辈哟，答应吾辈一件事，如果在外头看到了吾辈同族的小狸子，要对他们好一点，他们都陪吾辈被封印了……不知道多久岁月，现在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嗯。那这次我真走了。”

“再见了，小辈……”

有几分不舍，倒不是说短暂的相遇能有多少情谊，而是不清楚下一位愿意听故事的人，要多久才会出现。

在夏天走远后，五百赞悲悯的叹息：“如果是那家伙的话，这时候就会念个难懂的诗吧……吾辈还能等到她吗？”

等不到了吧。

哎……

被困在石头里，对于喜欢自由自在的五百藏来说，无异于是最痛苦的事情。

破开封印后，可能得知的真相也许会比这份痛苦更为痛苦。

既然都是痛苦，那不如欺骗自己继续等待……

至少，可以想象，在森林之外，她还在这个世界。

…………………………

…………………………

走出森林，在东边靠海的悬崖下，夏天借由镇物破开了隐藏的结界，很顺利的净化了最后一处神樱树根。

然后，带着面具的巫女，如约而至。

最初相遇，她口中的夸赞之词或许会有几分吹捧之意，但现在，已然是真心实意的欣赏：“相当漂亮，无论是五百藏的障眼法，还是您击败妖物的手段。”

算起来，相识也就大半天的时间，可两人却好像走过了几百年的时光，眼前之人并非萍水相逢，而是命中注定。

夏天回报以微笑：“巫女姐姐也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带着面具的哦！”花散里用手指轻轻敲打面具的侧面，示意夏天说的话太违心，明明脸都看不见，却还说漂亮。

漂亮，不一定是说外表。

夏天没有作这份解释，换言道：“那就……带面具的巫女姐姐很漂亮。”

没曾想，花散里的回答居然那般少女的调皮：“意思是不带面具就不漂亮了吗？”

作为巫女，她一直秉持着自身的端庄，少见的会这样开玩笑。

反倒是主动开口「调戏」的夏天没有做好被反问的准备，一时间没有想法说辞：“不、不是……”

“呵呵。”花散里轻盈的笑，没有在这样的「打情骂俏」上停留，问道：“五百藏……他是否还安好呢？”

语气满是愧疚。

“很有精神……不过变成了石头。”

夏天简单的复述了一遍听来的故事。

“原来是这样……”花散里听完后，无奈的说：“一般来说，妖狸作乱这种事情，只要不太过火，是不会派人去专门退治的，毕竟妖狸一族虽然顽皮，但心地善良单纯，和小孩子一样。”

“但是，连「大祓」所需的镇物也敢偷，那确实会受到惩罚呢……听你的说法，既然是「影向役者三人组」，那多半是惟神……过去一名阴阳师下的手。”

花散里已然没有理清楚自己到底是谁的问题……所以在说话时，时而第一人称，时而第三人称，会显得奇怪。

夏天心中了然，装作完全不知情，问说：“巫女姐姐，和我说说「狐斋宮」的故事吧？”

花散里一愣：“为何？你为何对我……对她感兴趣？”

“因为五百藏一直把「臭狐狸」挂在嘴边，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五百藏傻傻的等候数百年……您既然是五百藏的朋友，那么一定对他的那位狐狸朋友也很熟悉吧？”

夏天试探性的问：“或者说，您就是那位朋友？”

花散里缓缓的摇头：“您真是太抬举我了……「狐斋宮」可是「白辰血脉」的女儿，过去在一些地方贵为祭神的仙狐呢！”

分辨不出是不是否认的话语，因为随后她对「狐斋宮」的了解，实在太过清楚。

“「天狐」与「地狐」都曾是她的使者……”

身旁恰好有地狐的石像，花散里怜爱的伸手摸了摸：“在她离开后，天狐、地狐都纷纷化作石像，保存力量，等待她回来时，能再度与她在白狐之野的草野中漫步，如今在鸣神岛行走的狐狸，因为没了她，所以血脉与灵性都只有当时的狐狸不足一分。”

这是件悲伤的往事，就算是语气平和的巫女，也不免流露出几分忧伤。

夏天说：“五百藏一直在等待着她回来呢。”

“五百藏一直记挂，是因为我、是因为狐斋宮骗了他吧！”

花散里回忆着脑海里的点滴，那些过往就像是真实发生过的存在，那么清晰，那么感同身受。

“五百藏虽然愚钝、顽皮，但却又忠诚善良，所以从很久之前开始，「狐斋宫」就想要让他走上正道，以前为了让他服从雷神大人的管束，设计了一出「偷鸣草」的赌约，让五百藏被封为「保生司正」，管理镇守之森的安泰……”

“所以，当天地变得漆黑时，「狐斋宫」担心五百藏为了守护森林，会挺身与绝对无法抗衡的强敌战斗，并因此死去……就故意用妖狸擅长的「捉迷藏」挑战他……”

“「五百藏，一定一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我引诱你的法术，千万不要被骗、不要现身。」她说。”

“「那当然，臭狐狸！这次吾辈一定会胜过你，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五百藏说。”

“于是，这场没有结束的比试就开始了。”

“根据您从五百藏那听来的故事，应该是等了一段时间后，五百藏感觉不对，就到处大闹……”

“为了引出「狐斋宫」，甚至把镇物给偷走了，他不知道这是「神樱大祓」需要的物什，只是以为这把梳子对于「狐斋宫」而言很重要，后来，就因此被「惟神」封在了石头中……”

同样的故事，从两方视角看去，才知晓「狐斋宮」是为多么温柔的人，也正因为这般温柔，所以才让惟神、五百藏……让他们久久不忘。

故事的最后，没有夏天最关心的结果：“那「狐斋宫」呢？她去哪儿了？”

“被黑暗吞噬了，最后，在黑暗被斩落后，随着污泥一同回归鸣神的大地了。”花散里说得很平淡，没有丝毫悔意和惋惜。

夏天是不打算逼问的，但还是没忍住，下意识的开口：“那你又是谁？”

“我？”花散里没有用手指着身着的红白巫女服：“如您所见，我是「花散里」，不过是一名希望能借助您的力量，祓除妖邪的巫女罢了。”

“普通的巫女可不会知道那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事，就好像是亲身经历过，还会妖狸的法术，能做出狸猫的饭……对现在的事情却不太了解，简直就像从几百年前过来的人一样……”

夏天抛出这些疑点，把花散里弄沉默了。

是啊，她也知道自己的伪装不完美，也知道那样聪颖的「男人」，肯定能察觉一切。

只是，要如何解释呢？她没办法解释。

本身的隐瞒，就已经让她愧疚，更不想再找其它理由继续欺骗。

若是他继续问了，那么我便告诉他吧！

只是，知晓真相的他，那般温柔的他，又会以什么样的心情，继续完成大袚呢？

“……”

夏天走进两步，与花散里不过一人之隔，认真的神情尽然让女孩有些退缩。

然而，最后却是轻松一笑：“所以说，你其实和五百藏一样，是几百年前被封印的妖狸！”

“……”

沉默。

“呵呵，这份猜想很有趣。”花散里被逗笑了，不是因为这个玩笑，而是因为那藏在其中的善意。

她抬头，虽不见面容，亦能知晓那份美丽：“你，果然是个很温柔的人。”

又主动说：“还差一点点，我就能告诉你全部的所有了。”

“那还等什么，走吧！”

夏天很自然的伸出手，邀请她同行。

女孩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才将她那冰冷的小手搭上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