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假面宴会,木偶舞台（1 / 1）

第六章 假面宴会,木偶舞台

中式点心和西式点心是不同的。

两者不止是口味风格不同，就连各自能够大放异彩的领域也互不重叠。

就西式点心来说，在甜品方面的表现无疑非常优秀，那些装饰着新鲜水果、表面涂抹满甜腻果酱，并且毫不吝啬挤上一大堆高档奶油的华丽蛋糕，绝对是任何甜食爱好者在喝下午茶时都无法拒绝的美妙选择。

而中式点心则更加偏向熟食小吃一边。

煎饼果子，糯米春卷，大饼油条，甜咸老豆腐，麻酱嘎巴菜，海味菱角汤，牛肉烧饼，糖心锅贴，糜子面茶，腐乳卷圈……

因为从实验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多钟了，所以陈默索性直接进厨房弄了一大桌子早餐点心出来，上楼叫醒布施翠之后便跟她对坐在长条餐桌前吃起了早饭。

“吃吧，吃饱了去帮我把实验室打扫一下。”陈默边说边端起一大碗芝麻酱老豆腐，勺子随意搅拌两下后，嘴凑到碗沿边使劲呼噜了一大口：“实验室里的东西你可以不用管，只把地拖一拖就行了，另外实验台也擦一下，不过除了实验室之外，别墅里面的其他地方你都不用管，晚些时候会专门有人来清理。”

“大人，我不怕累的！”

听到陈默只让自己打扫实验室，布施翠立刻表情有些紧张的坐直了身体，同时急忙开口道：“打扫卫生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不需要其他人……”

“布施翠。”

陈默放下碗，伸出筷子从桌上夹起一个两面都被煎成金黄中带点焦褐色的牛肉烧饼，递放到布施翠面前的餐盘里面。

“牛肉烧饼，尝尝看吧，趁热才更好吃。”

“噢……”

话才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布施翠有些悻悻然的低下头，双手捧起烧饼咬了一口。

——咔吱。

“唔？！”

纤细贝齿合拢的瞬间，随着一阵清脆而细微的酥壳碎裂声，布施翠猛然瞪大了眼睛。

“怎么样，吃起来还不错吧？”

在陈默淡淡微笑的注视下，布施翠脸颊两边腮帮子鼓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松脆酥壳和柔软面皮共同在充满植物油气息的香味中混合起来，每次咀嚼，煎饼内精心腌制入味的软烂烤牛肉都会迸射出大量肉汁，让煎饼本来略显朴素的口感和味道变得更加滋润而富饶起来。

怎样、到底是怎样啊……

好吃到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

这个叫牛肉烧饼的东西实在是太好吃了吧？！

舌尖上数千味蕾的欢呼雀跃让布施翠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回答陈默的问题，她只觉得曾经那七八年充满煎熬的苦难人生，此刻都因为这小小的一口牛肉烧饼而变得完满起来。

而看到布施翠双手捧着牛肉烧饼啃得满脸感动到要哭出来似的样子，陈默又从桌上端了碗海味菱角汤给她。

“光吃烧饼会嘴干的，喝点这个顺一下吧。”

呼噜呼噜——！

布施翠的眼神亮起来了。

并不是什么夸张的形容，一口菱角汤混着牛肉烧饼咽下去，她浅紫色的眼瞳直接染上了微微发亮的红光。

“抬吼次咯！呔银，似哉、似哉似抬吼次咯！呜呜呜呜呜呜……！”

“吃东西就好好吃东西，先把嘴里咽干净再说。”

布施翠闻言赶紧红着脸努力咀嚼起来，片刻后咽下嘴里的食物才重新说道：“大人，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好吃了！”

“好吃就多吃些吧，这桌早点只有我们两个人吃，所以不用担心有人会跟你抢。”

抢食……

在布施翠曾经待过的那些地方，诅咒之子们的生活质量仅仅只是维持在勉强足够让她们继续生存下去的最低水准线上而已，任何能够稍微提高一些她们生活质量的东西，无论是御寒的棉袄、好看的饰品、毛茸茸的布娃娃，甚至是一碗加了黄油和食盐的清蒸土豆泥，都会引起无比激烈的争抢与冲突。

对于诅咒之子间的争斗，只要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监管者一概都是什么都不过问也什么都不关心的。

不止如此……他似乎很喜欢看到这些平均年龄连十岁都不到的小孩子彼此间仅仅只是为了一口吃的或者一件穿的就打得个你死我活的样子，所以平时反而经常会带些小东西过来。

昨天是一件看起来估计七八成新的旧衣服，今天是一颗被咬了两口的苹果，明天是一个不知道过没过期的水果或者午餐肉罐头……

这些东西先是被他放在空地上，然后慢慢就会有一两个诅咒之子靠近过来，如果最先发现“宝藏”的孩子动作够快，她会毫不犹豫的立刻将之据为己有，但如果同时有好几个孩子发现了“宝藏”……

“虽然长得跟人类一样，但果然身体里面流淌着的是那些肮脏畜生的血液呢。”

布施翠至今仍然记得这句话。

这是某次监管者大人在观看诅咒之子们为了争抢一根肉骨头而大打出手时，嘴角带着轻蔑笑容说出的话语。

“争吧，抢吧……既然是畜生，那就应该有畜生的样子才对。”

不是的……

“畜生就是应该野蛮丑陋。”

我不是……

“畜生就是应该自相残杀。”

——我不是畜生！

然而在与同伴们为了争抢一口肉吃而彼此撕扯扭打成一团时，布施翠内心深处忽然无比悲哀的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抢食，这不正是只有畜生才会做出的事情吗？

老实说，之前在被那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带来别墅里来时，虽然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究竟会是什么样子，但布施翠心底却抑制不住的松了口气……以及感觉到一种令她自己都觉得无比罪恶的喜悦。

太好了——

以后再也不用和其他人抢食了。

“啪嗒！”

晶莹透明的泪珠滴落到餐桌上，发出水花摔碎的声音。

“吃饭就吃饭，好好的你哭什么？”

布施翠抬起头，转动着盈盈欲坠泪光的赤红双眸看向餐桌对面，模糊视线中勉强可以分辨出男人表情平稳的脸庞。

好亲切……

好安心的感觉。

“谢谢……您……谢谢您……”

“请你吃顿早饭就要说谢谢啦？”

陈默拿起勺子轻轻摊开面茶上撒着的厚厚一层芝麻粉，一边搅拌，一边语气随意道：“那你以后岂不是每天都要对我说好几次谢谢了，你说不烦我都听烦了。”

“可是……”

“行了，赶紧吃吧，这么多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陈默放下勺子，把搅拌好的面茶推递给了布施翠：“米糜做的面茶，可以养胃，不过要小心烫。”

布施翠低头看着碗里浅褐色的面茶，热气带着小米与芝麻的香味缓慢弥散开来，良久之后她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

……

吃过早饭，陈默告别了布施翠，在“保镖”和“秘书”的接送下赶着早课铃声到达了学校。

——哗啦！

教室门打开，陈默前脚刚踏进教室，立刻就察觉到氛围似乎有些不对。

所有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盯着他。

“你们都盯着我干什么？”

随着陈默的追问，其他人纷纷移开视线，不敢再继续盯着他。

奇奇怪怪的……

失去了身为神灵时洞彻人心的能力，陈默摇摇头，只把这段小插曲当做是校园生活当中无聊的闹剧，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就准备坐下。

然而就在他即将落座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悸动感忽然从他心头升起。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而不对劲的源头则是——他的椅子。

所以说直感这种东西还真是好用啊……

特别是在他重新变回普通人的现在，至少不用担心自己有可能会被偷袭暗算之类的。

陈默回转过头，刚好与教室里面其他人偷偷投来的目光对上视线，然后他也不准备坐下去了，站直身体轻轻往椅腿上踢了一脚，哗啦一声，整个椅子顿时散成一地的木头支架。

“有人能告诉我，这是谁做的吗？”

“……”

几秒的寂静过后，陈默脸上扬起了笑容。

看来是因为害怕被始作俑者报复，所以就选择了闭口不言吗……真是典型的校园暴力戏码呢。

没想到自己在学校里混了三年时间，临近高考之前竟然还有机会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

“很好，那看来只有我自己把那个人找出来了。”

陈默目光缓缓在教室里逡巡几圈，黑白分明的眼眸当中逐渐浮现起星星点点银白微光，光芒一闪即逝，陈默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的视线已经径直落到了教室最后排的一个男生身上。

“伊藤同学，看来你还真是记仇呢。”

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小臂长短、碗口粗细的椅腿，陈默缓步走向教室后排的位置，脸上始终带着平静到近乎冰冷默然的浅淡笑意。

……

午休时，陈默正在思考关于錵-46-1元素的事情，班上似乎是担任学委的粉色头发女孩表情有些犹豫的走了过来。

“陈……那个，陈默君……”

靠近到陈默的课桌旁边之后，女孩压低声音朝他说道：“伊藤那个人，你千万要小心他啊……”

“伊藤同学？”陈默抬起头看了女孩一眼，随即露出像是没事人一样的笑容：“伊藤同学他怎么了，我小心他干什么啊。”

“你……！你今早，不是把他……把他打了一顿吗？”女孩语调变得略微急促了一些：“伊藤高二的时候就在跟学校外面的烂人混了，你今天早上把他打得那么惨，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或许……”

说到这里，女孩表情里忽然带上了几分担忧的神色：“或许他会在放学之后找人把你堵住，你千万要小心啊！”

“堵我啊？谁？伊藤？”

陈默闻言当即一愣，随后他立刻浑不在意的笑了起来：“要是他真有这个胆量的话，以后估计你都不会再在这世界上见到他了。”

“诶……？”

粉发女孩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不过陈默也没有继续为她解释下去的欲望了，随便找了个话题说道：“学委大人，非常感谢你能够来提醒我关于伊藤同学的事情，不过难道你就不怕被伊藤同学报复吗？你看，你刚才也说过了，他可是从高二开始就跟学校外面的烂人一起鬼混了对吧？”

“我、我当然……不怕了……”

经过陈默这一提醒，粉发女孩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微妙处境，说话时不自觉就带上了颤音：“还有，你、你别总是学委学委的叫我……我有名字的，叫我花泽同学，或者直接叫我……莱莱也、也可以……”

“好的，花泽莱莱学委，还有你现在该回去了。”陈默目光往教室后面看了一眼：“伊藤同学好像还没注意到你。”

“啊，是、是吗……？！”

花泽莱莱脸上露出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最后再次叮嘱了句让陈默小心伊藤，她立刻就逃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报复……嘿嘿，报复……

陈默单手撑着下巴侧头望向窗外，澄澈高远的碧蓝长空在他眼中却像是蒙了层雾气一样，看不太真切。

明明自己今早才用了一次，视力竟然就下降得这么严重……普通人的身体果然还是不太行啊。

出神的盯着窗外看了会儿，陈默掏出手机，拨通了自己那位精明能干的女秘书的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叫伊藤孝，就是在我班上就读的那个，今晚就把他给沉了，还有他在学校外面结交的那些人，以及背后的社团，全部都沉了，嗯，一个都不要留。”

作为新东京高层专门为陈默选拔出来的保护人员，这位秘书小姐办事非常效率，她并没有问陈默发生了什么，只是记下要求后声音笃定的回答了声“是”。

“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

挂断电话前，陈默再次提出了第二个要求：“帮我挑一副眼镜，两边都是300度的，样式你自己看着选就行了。”

……

傍晚。

倚靠在新东京皇居旁的花园庭院内，音乐声伴随着灯火辉煌，商政两界真正的上层精英们三两结伴而行，神态轻松谈吐优雅，完美诠释着名流一词的含义。

陈默穿了身松垮垮的白衬衫和廉价休闲裤，牵着精心打扮成小公主似的布施翠走进庭院入口，“平民”与“公主”，这样一对组合吸引了不少人或明或暗投来的目光，不过这场宴会只有受邀请者才有资格出席，所以倒没有人敢轻视那个身穿白衬衫的年轻人，只是觉得有些稀奇罢了。

“戴着眼镜感觉果然不一样啊……”

陈默有些不适应的推了推眼镜架，在庭院里转了两圈后终于找到一个位于角落的餐桌，当即便拉着布施翠坐了过去。

“大人，您……是不是不喜欢这里的氛围啊？”被陈默拉着坐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布施翠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

“噢？你感觉到了吗？”

陈默有些意外的看了布施翠一眼，不过他也没什么想隐瞒的心思，从餐桌上端起一盘花花绿绿的蔬菜烩面，边吃边说道：“像这种地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光鲜亮丽，并且每个人也都是衣冠楚楚举止优雅，不过实际上却最是无聊了。”

“无聊……？”

“没错，不信你看看他们。”陈默轻轻摇晃着银叉，毫不避讳的指向远处庭院里的名流们：“你看着他们，像不像木偶剧里站在舞台上的木偶，脸上还戴了千篇一律的微笑假面？”

品评间，陈默又抓起一只红焖小龙虾塞到布施翠手里，然后自己也拿了一只，边剥壳边朝远处正在向这边走来的一位身穿洁白纱裙礼服的少女努了努嘴，语气调侃道：“布施翠，喏，看那边，又过来了个戴着假面的木偶呢。”

“啊……？”

布施翠刚顺着陈默的目光转过视线，然而下一瞬她立刻感觉自己手里正剥到一半的红焖小龙虾被夺走了。

“布施翠，你干嘛把虾头丢了？”

“诶……可是大人，虾头里面很脏的啊……”

“那是你不会吃，看我的。”

陈默摇摇头对布施翠吃虾的手法表示不屑，然后也不怕红焖小龙虾沾着的汤汁把手指弄脏，亲自剥壳示范起来。

“像这样，然后再这样……把虾胃连着虾线一起抽出来，那个黄黄的东西是卵巢不用管，最后扣掉腮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