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点点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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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飞并没有跑远,越过墙头之后,她在三条街外的一处废屋的院子里停了下来。
她前脚落地,和尚也如风般掠进了院子。
“那人是谁?”张飞喘着气问和尚,虽然交手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那人显露出来的强横实力还是让她惊讶,急速奔行了两里路,还是不能去除那种惊恐的感觉。
“三剑楼,沈醉酃。”和尚扫视了一眼这个破旧的院子,才开口道。
“他不是已经退出三剑楼了?”张飞瞪大眼。
“谁告诉你他退出三剑楼了?”和尚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
“醉酃酒馆。”张飞皱眉,以醉酃酒馆的名字,木伦和尚不可能不知道。
“他开了酒馆,不在三剑楼主事,不代表他退出了三剑楼。”和尚微笑。
“那他为什么要水果我们?”张飞不解。
“他不是在水果我们,是在水果你,施主。”和尚依旧微笑。
“为什么?”
“他是胤无虞的丈夫。”
“我知道胤无虞。”张飞皱眉,胤无虞流云卓世艳绝天下的名声,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我并不认识她。”
“胤无虞是胤无忧的姐姐。”和尚摇头苦笑。
“胤无忧又是谁?”张飞瞪眼,旋即张大了嘴合不拢,“无忧公子!”她惊道。
“你连他的姓都不知道?”这回轮到和尚吃惊了。
“江湖上都叫他无忧公子,没有说他姓胤……”
张飞嚅嚅,无忧公子虽然水果助他逃亡四天,但两人却没有什么实质的交谈,她之前也只知道无忧阁的无忧公子会来接应,而且这胤无忧的特征太过明显。
她很容易就认出来,自然没有必要知道他的姓。
“还真是井底之蛙。”和尚苦笑,张飞涨红了脸。
“连三剑楼都投靠了血羽盟么?”和尚却没有理会她的尴尬,自言自语的道。
“这个要问你自己。”
张飞冷冷道,这一路上走来,他发现这个局布得越来越大,先是无忧阁,而后是刀祖乐家,现在又扯进了三剑楼。
而他们的目的地是倾城山庄,原本以为简简单单就能完成的事情,现在却将整个江南武林几乎所有势力都牵扯进来了,而这个和尚还在对自己故弄玄虚。
和尚紧锁双眉,没有回答她。
“你有没有想过,血羽盟是不是真的只是抵抗宸凉联盟?”沉默了良久,和尚忽然认真问道。
“这不是我关心的事情。”张飞冷冷道,但这句话才出口,她蓦地涨红了脸——她拿沉木令,不是为了什么联盟,而是单纯的,为了那个人。
和尚张口结舌,旋即睁圆了双眼。
“你冒这么大的险,就是为了博他一笑?”
张飞涨红着脸,默然无语。
“这个世界肯定是疯了。”和尚伸手拍拍头,摇首合十,喃喃道:“阿弥陀佛,魔障啊魔障。”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疯的,嘻嘻。”一个娇嫩的声音突然在屋檐上响起来。
张飞和和尚悚然抬头。
白衣少女坐在屋檐上,漂亮的绣花鞋露出裙角,在空中悠然晃荡,那原本炫目的红伞现在变成了一张黑色的幕布撑在她身后,但她的脸却因此变得更加鲜亮了。
“小和尚你不是也曾经疯过么?”她单手支颐,盯着仰首而望的和尚,笑得颠倒众生。
乐桃依旧以伞面却挡他的手掌,但这一次和尚却没有再回避,那一掌夹着风雷之势,轰然击在伞面上。
张飞闪电般撒手,翻身往后逃去,可是依旧迟了一步。
和尚的手掌印在伞面上,伞布如同波浪一般扩散开来,乐桃尖叫一声,往前扑了出去,赶上正在后跃的张飞,“去死吧!”
小姑娘尖叫,借着和尚的推力扬手斩向张飞水果腹,这是刀法中最常见的力劈华山,小姑娘以肉掌使出来,却不逊于真刀。
张飞百忙中双手交错,架向她砍来的左手,但后跃的力量让她乐桃手掌的范围,小姑娘那一掌,斩在了虚空中。
饶是如此,张飞交错的双手还是觉得像是被钝器砍中一般钻心的疼,旋即整个身体都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板砸中,张飞惊叫半声。
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一丈,撞到身后坚实的砖墙时,咽住惊呼的那口血吐了出来,张飞眼前一片血红,勉力支撑了一下,终于不支坐倒在墙边。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张飞使劲晃了晃脑袋,才将眼中的血色赶出去,朦胧中张飞看到木伦和尚和乐桃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冲了出去——和尚是倒退,乐桃是前冲。
两人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冲了五六尺才站定,乐桃皱着眉盯着张飞,小小的五官扭曲起来显得异样恐怖,她盯着张飞看了一会。
张开嘴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几乎是同时,和尚的嘴角也流下血来,他水果前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洗去,现在又扩大了不少。
和尚的右手软软垂在身侧,小庭院里短暂的爆响之后便恢复了安静,即便隔了三丈远,张飞还是听见了和尚右手血滴落下打在青石上的轻响。
交手两招,三败俱伤。
“还能走吗?”和尚虽然重伤吐血,说起话来还是中气十足,沉稳的声音传过来,像是在张飞耳边说出来的一般。
张飞深吸一口气,顺了顺杂乱的气息,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和尚苦笑,“自求多福了。”后面这句话带着毫不掩饰的悲怆和绝望。
乐桃裂开满是鲜血的嘴,阴冷的笑着,往前跨出一步,但脚下虚浮,这一步走出来,便是一个踉跄,好容易才保持了身形,没有摔倒。
和尚深吸一口气,瘦削的身形再次如张飞所见的那样膨胀起来,他迈开步子,地动山摇的朝着乐桃背后走来。
“跑吧!”
衣袂飘飞的和尚大声吼出来,像是在给张飞打气,但更多的,却是给自己拼命的勇气。
张飞深深的吸一口气,双手撑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乐桃的小脸露出狞笑,再次跨出一步,这一次,比刚才要沉稳许多。
张飞打个冷战,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双手上,猛然站了起来,乐桃已经踏出了第三步。
“哈!”
和尚在她站起来的瞬间吐气开声,一脚踢起了一块破碎的石磨,乐桃依旧面对着张飞,第三步踏到地上的瞬间,她整个人忽然歪倒下去。
和尚踢来的磨盘贴着她的伞面飞过,直冲张飞而来,本能的,张飞贴着墙滚了半圈,那块磨盘轰击在已经老旧的砖墙上,一声巨响之后,墙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走吧!”和尚大吼。
巨石击中墙壁的瞬间,和尚已经到了乐桃身侧,扬起左手再一次盖向伞面。
这一次乐桃没有硬接,她偏倒的身子弹簧一般绷直,斜斜跃出五尺,和尚的力量却再也收束不住,巨大的力量击在地面上。
将一地的青砖都打得碎屑纷飞,一时间这小小的庭院里烟尘四起,虽然只隔了丈余,但张飞也只能看见和尚白色的身影一闪,便消失在烟尘里。
她怔了一瞬,旋即清醒过来,转身跑出了豁口,沿着那细小的巷子朝东而去。
和尚的呼啸犹在耳旁,张飞往前跑着,水果口火烧一般疼痛,这疼痛沿着水果口一直爬到鼻梁,最后扩散到眼睛里,张飞跑着跑着,泪水决堤一般奔流下来。
这是第二个为保护自己而豁出性命的人了,之后还会有多少?她看不到他们的死的价值,甚至连自己的价值,也一样看不到。
张飞蹿房越脊,只顾朝着一个方向逃,奔跑了一炷香光景,不知不觉已经跑出了寒鸦集,等她意识到自己在一块滩涂上时。
水果口盘桓的气血再也收束不住,软软坐倒在地的同时,又一口血吐了出来,张飞勉强提起一口气,才发现乐桃百忙中那虚空一掌,竟让她气息紊乱如斯。
她也顾不得地上潮湿,一下便坐倒在沙滩上,大口喘起气来,脑袋里却飞快的想着主意,和尚说要去洗心岛。
可是这洗心岛在何方,张飞完全不知道,现在剑也丢了,张飞摸着怀中那个物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正喘着气,身旁的芦苇从却悉悉索索的响了起来。
张飞吃惊的站起来往后退去,但才退出两步,身后的芦苇丛也响了起来。
除了靠近江面的那一边,四周都响起了脚步声。
要死在这里了么?
张飞绝望的吐出一口气,双膝一软,重新坐倒在地。
张飞对面的芦苇丛悉悉索索响了一阵,一个人脸色阴沉的走了出来。
正是介之。
“你逃不掉了。”介之冷冷开口的同时,四个人从不同的方向走出芦苇丛,将她围在一个小小的扇形里。
张飞抬眼看着他,默然无语,但脸上却有了视死如归的光辉。
“拿来吧。”介之前行一步,脸上已经不再有师兄的温和,表情和说出的话一般冷硬,“我可以饶你不死。”
“哦?师兄真是仁慈。”张飞冷冷笑起来,双手撑着身体,懒懒的坐着道。
“不用和我拖时间,你的同伴来不了了。”
介之眼神阴冷,慢慢的走了过来,“和你欺师灭祖相比,我的确要仁慈很多。”他点破张飞拖延时间的计谋,自己却好整以暇的说起话来。
“是么?那你师傅杀我师傅呢?也算仁慈?”张飞索性豁出去了。
“他和你一样欺师灭祖。”
介之冷笑,“血羽盟是个什么东西?吉福堂百年基业,岂能拱手送人。”
他顿顿,“而且那是上一代的事情,你杀了师傅,已经报了仇了。”
他慢慢的抽出腰间的长剑来,距离张飞已经不足一丈,“现在轮到我报仇了。”
他一步步的走上来“你居然联合外人来杀自己的同门,真是可耻!”
这句话说完,他已经走到张飞身前三尺,手臂递出,剑尖顶在她水果前,冷冷道:“今日我便清理门户,就像我师傅对你师傅那样。”
张飞将手按在怀中那个硬硬的物事上,冷冷笑道:“刚才不是说不杀我?”
“我改变主意了。”介之狞笑,“你知道,堂主要改主意,总是很容易的。”他抬起头,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围在张飞身边的四个人,“不信你问问他们。”
张飞冷笑,“一群行尸走肉!”她仰起脖子,瞪着介之,冷冷道:“来吧,痛快点儿。”
“如你所愿。”介之也冷冷笑着,手中长剑递了出去。
剑尖如电而来,张飞满意的闭上眼睛。
得来这个结果,也算满意了。
和尚,无忧公子,段张飞虽负所托,但并不遗憾,她在心中念出了这句不像悼文的悼文。
可是那一剑却不曾如想象的那般刺入血肉中来,张飞念完这段悼词,便听见了长剑震动发出的嗡嗡声,然后一片轻盈的物事划过她的下巴,落到她按着沉木令的手背上。
张飞睁开了眼。
介之面色古怪的站在她面前,长剑偏到一边,剑锋闪动,月光在上面流转。
她低下头,发现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是一截只有两寸来长的芦苇杆。
悚然转头,张飞便看见一个苗条的身影站在左边的芦苇尖上——她是真的站在上面的,两根芦苇在她脚下。
随着江风微微起伏,而那人也随着芦苇来来回回的飘动,这样的轻功,江湖上能做得到的不少,但能如此飘逸的,绝对不会超过三人,而这些人里,只有一个女人能做得到。
胤无虞!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和张飞想象的相去甚远,在她的想象里,这个以流云袖声震天下的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长裙曳地。
云袖飘飞的仙子形状,可是现在这个女人却穿着一件普通的农妇衣服,不要说云袖,手上连一条使流云袖要用的丝绦都没有。
可是即便是这样一身粗布衣服,还是让这个站在芦苇尖上的女儿容光绝世,飘逸得让人不敢逼视。
“你是何人?”介之朗朗开了口,“这是我吉福堂的家事,还请前辈不要插手。”
那女人在芦苇叶上飘着,闻言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才几年时间,已经有人叫我前辈了么。”她声音轻柔,悠悠叹道。
“据我所知她不是你吉福堂的人。”她感慨完,指了指地上出神的张飞,语调轻柔的道。
“在下吉福堂主介之,地上的这个人叫段张飞,是我吉福堂的叛徒,还请前辈明鉴。”介之不亢不卑,依旧称她为前辈。
“你是堂主?”那女人的声音里充满了疑问,“我记得吉福堂是李炜鑫李老先生在主事,怎么换成了你?”
“李炜鑫是我师傅,是被这个叛徒勾结外人所杀。”介之剑指张飞,大声道。
“哦!那就是了。”芦苇上的女人喃喃,“这世上能杀得了他的,李炜鑫也算得上一个。”
“抱歉,我本来不该管你吉福堂的家事,可是我受人所托,要护这位姑娘周全。”
女人喃喃自语之后,提高了声音道:“我受人所托的时候,那人说这个女孩已经不是吉福堂的人。”她转向张飞,柔声问道:“此事可属实?”
张飞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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