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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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故云很少会生气。
隔夜的饭菜洒得满地都是，碗碟破碎的声音响遍整间屋子。
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何总要面对这些让人心烦的事情。
和和气气，你对我好，我对你好，我们爷俩互相尊重，互相包容，有什么困难或是不满，两个人敞开了说。
做到这样，真的很难吗？
李正德满眼惊愕，他觉得儿子真的变了，忽然间很陌生。李故云竟然敢当面跟他顶撞！以前那个乖乖仔哪去了？
我打你是爱你，我骂你也是爱你。
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用着极度愤怒的语调，宣泄出对李故云的不满，说的还是粤语：
“喂！死扑街！你呢个系乜意思？我系你老豆啊！你咁做同古惑仔一样，你跟边个学坏嘅！我丢你老母啊！”
“我想说，你作为父亲，真的很差劲，没人愿意做你的孩子。”
李故云面不改色，定定注视着他的眼睛，两道目光互相冲撞爆出火花，空气中，隐隐弥漫出无形的火药味……
他知道父亲愤怒的时候才说粤语。
“衰仔！我含辛茹苦养你，唔系让你跟我对立嘅！你咁让我感到真嘅很寒心！你得唔得让我省心点？得唔得！”
李正德近乎声嘶力竭，喊得嗓子到最后都发不出声音。
咚！
李故云没说话，他一脚踢飞身下的铁锅，径直走到茶几旁边，将那包红塔山给拿了回来，然后就要走回屋里。
见到儿子不理人，态度这么冷淡，李正德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伸出拳头，在他的身后，朝着李故云的脑门挥去！
意识到危险的逼近，李故云反应很快，转身一掌飞去，紧紧钳住他的手腕，拳头瞬间停滞不前。李正德手臂动弹不得，他发现力气根本没有儿子大。
场面沉寂片刻，李正德抬头看着儿子的目光：清冷、平静且失望。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怕这种目光。
手腕被握得生疼。就算他经常到工地搬砖，肌肉的力量也没有常年科学锻炼的李故云大，而且他也人到中年……
肯定比不过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你揾死啊？”
李正德的语气终于松软下来。
见到这样，李故云松开他的手，没有再搭理这位父亲。
“衰仔，捏嘅我咁痛。”李正德暗暗道，这时，他看向手腕，只见上面出现暗紫色的掌纹。看得出刚才力道大小。
回到房里，李故云趴在窗前，点燃刚刚抢回来的香烟。夜色很美，月光的氤氲洒在这座喧嚣的城市里。
半晌，阴郁的情绪消解许多。
掐灭烟头，脱下衣服，他倒在床上立刻就进入了梦乡……
…………
早晨六点，羊城的天蒙蒙亮。
李故云望着天花板，还有房间里的物品，心中泛起些许落差感。
刚脱离梦境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还在前世，园林别墅顶楼的大床上。伸手想抓起手机看看时间，可是什么都没有摸到，只摸到了昨天那包红塔山。
“看来真的要留在这个年代了。”
并没有心生烦闷，相反，经过充足的睡眠，他现在的心情很愉快。
前世，他就保持有锻炼的习惯。
现在也不例外。
换上背心还有短裤，做了下热身运动，他便打算出门跑步。
李正德还没有醒，房门紧紧闭着。
街上还没什么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卖早餐的商贩抢着位置摆摊。
这个时候还没那么热，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的薄雾，附在肌肤上让人感到心旷神怡。凉风吹着他的头发，李故云沿着江边缓缓向前跑去，没多久背脊上就渗出些许汗珠，他整个人精神大振。
直到半个钟过后，他结束运动，沿着原路缓缓走回去。
肚皮开始意乱神迷叫着。
随便找了个早摊，他一手抓起叉烧包，一手捧着豆浆，就这样慢慢吃着。
现在的物价还不贵。
比起前世动则十几二十块的早餐，现在基本上两三块钱搞定。
吃饱喝足，来到公园坐了会儿，他点了支烟。看着许多晨练的大爷大妈，欣赏着江边的景色，脑海里同时开始构思剧情，许久以后，才缓缓走回家。
李正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没有搭理满身汗味的李故云。
电视机里播放着‘猛龙过江’。
他记得这台电视还是别人送的，当时有个亲戚在家电城开店，正好有台闲置的二手创维，便送给了他们一家。
当时妈妈还在……
李故云眼里闪过些许黯然，内心柔软的地方忽然间被触动。
其实母亲对他很好，伴随着他整个童年，要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会选择离婚，她没有改嫁，只是尽力挣钱。
这些钱大部分都给了李故云，所以母亲生活拮据，根本没有任何玩乐享受的想法，她只是后悔自己嫁错了人。
前世没有来得及尽孝，此世就有了机会，他不会再让母亲过上那种穷困潦倒，家徒四壁的生活。
李故云眼眸中神采奕奕。
当时母亲是个清洁工，谁知道在干活途中，发生意外，最终与世长辞。
这让他感到相当痛苦，相当遗憾。
本该安享晚年的时候，谁知道，连福都没来得及享，就发生这种事情。
底层平民的命运，往往都是这么不遂人心，我们没有天分，没有机会，没有人脉，没有背景，很难在社会胜出。
母亲一直有个梦想，那就是回到农村的外婆家，跟她们家的兄弟姐妹过上安生的日子。不过在这之前，她认为自己需要肩负起母亲的责任，在没有看到李故云安顿下来之前，她绝不会回去。
这跟父亲完全相反……
“机会不就来了么？”李故云冲完凉后，一个人走出门外。他的兜里揣着昨天写的稿子，在附近随意找了家网吧。
他开了台四个钟的机子，差不多能坚持到下午，到时候直接去荷香楼参加班主任请的升学宴。
嗯，这个计划还不错。
点开作家后台，李故云就发现信息界面有个红点，点进去一看。
果然。
是编辑发来的站内短信。
卓越一直没那么容易签约，除非作品足够好，编辑才会考虑签约。
更何况是在千禧年，其实光是六千字还不能够看出什么，只能决定这个开头是不是好开头。
但开头在小说中是重中之重，没有好的开头，就很难吸引到读者。
值得庆幸的是，李故云不仅擅长处理中后期的内容，还对开头写法颇有心得，他知道怎么写才是最优选择。
责编的名字是：烛龙。
他把烛龙的企鹅号复制下来，将好友申请信息发送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申请通过得很快，烛龙立刻发来信息：
“你好！是《独步天下》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