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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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态度，让洗剑很满意。

因为重要的就是让人出气，现在在场的寥寥数人，即便做的过了，也不会有人故意宣扬出去。

而傅沉跪的是自己，代表的是宗门，也没有落了宗门的威名。

洗剑面色凝重，只是看向刘大猛，问道：“贤兄，此番宗门本就对不住你，不知贤兄如何看？”

刘大猛有些沉吟，之前被他当成只能仰望的人物，现在就在他脚边不远处，似乎可以一言而决，如此不真实。

但是刘大猛知道，自己在这件事里，根本没有多大的份量。

于是刘大猛看向了钱阳，钱阳已是从之前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要是在之前还没能实现这一步，钱阳只要想起当初那一幕，几乎就是咬牙切齿。

因为自己无能，所以落得被人随便摆弄，奴役养父。

但是，在当下出现这一幕的时候，似乎一切都放开了。

怪不得总有人说，贫贱的时候连呼吸都是错的，而富贵的时候大度几乎变成了理所当然。

这和钱阳当下的处境如何相似！

但是面对着刘大猛眼神中的不知所措和些许的迷茫，钱阳竟是起了另外一种感觉。

最开始，他是想轻拿轻放的。

毕竟，刘大猛看着没有受罪，反倒是还得了不少好处，从秀秀的一系列表现来看，这必然是真的。

人家一个诺大的宗门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更别说之后内门大长老言辞切切，丝毫没摆架子装犊子，反而是一副真诚的态度。

再加上黄树之前和灵剑宗关系本就不错，轻轻放过才是正经。

之前钱阳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看到了刘大猛的眼神，还有秀秀眼神中的些许欣喜，钱阳觉得，这并不足够！

凭什么当初的我们就任人鱼肉！凭什么当初的秀秀要害怕的要死，被人带来带去！凭什么养父自己得来的宝贝就一定要贱卖！凭什么他们又要奴役自己和养父！

刘大猛真的做错事情了吗？

无非是力量不够而已！被人看做蝼蚁而已！

但现在！他的力量也能被人正视了！

突然间，钱阳也开始正视起了自己的修为。

自打柳州被改造成妖族之后，钱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曾经的弱小带来的随时会被剥夺生命的危险。

这种危险如芒刺背，这种经历钱阳不想哪怕再经历半分！

所以，他一直拼了命地在努力，在前进。

无论走到哪一步，在他印象中最深刻的，反倒是当初给他种下妖丹的那个人。

他在那人手里恍若婴孩一般毫无反抗之力，别说反抗，连挣扎都是奢望。

那种无奈和绝望，就像是一片深沉无底的晦暗，容易让人在其中坠落，沉沦直至甘于死亡。

然而，那个人又在其他人的手里宛若傀儡，这是何等的玩笑！这是何等的讽刺！

这就导致了钱阳无时无刻不在心中有一种危机迫近的感觉。

实力总是不够，总是怀疑自己会再次陷入当初的陷阱。

命得操与他人之手，怎奈何？

即便是曾在泰山演武中取胜，也从未有过丝毫认知与满意。

直到此时，他才惊觉，原来，自己也有了些许让人重视的资本。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快意恩仇呢？

儒家孔圣曾经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可也。”

以德报怨，这种行为做出来了，那要用什么来报答别人对你的好呢？

这是个很现实也很切直的问题。

心胸气量，用在一个对你不好的人身上，难道不是浪费吗？

所以孔圣都说，用好来回报对你的好，对你不好的，他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就好，这个“直”字就是精髓！

钱阳再老成也挡不住他的年龄只有不满二十！

若是放在外头，很有可能刚刚取字，还未及冠！

也就是说，了不起只是一个青少年，却活成了一个隐忍中年的模样！

少年意气，怎可轻弃！

所以，钱阳准备干点他这个少年应该干的事情。

心中计定，气势自然就有所不同。

之前的钱阳，更像是刻意的低调，尽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无论是为人还是处世，都是一副平和老道的样子。

但突然间，好似枯木逢春，华发回乌，那种少年意气带来的风发和畅快被他找了回来。

边上的黄树第一个反应过来，毕竟他和钱阳相处的时间还是很长的。

惊讶过后，是欣喜，少年嘛，怎么可以没有点肆意和狂放！空负了这大好光景！

在黄树心中，对于钱阳乃是发自肺腑的喜爱。

如今的世道，满口仁义道德，但又有多少人真的能践行？

仁义道德变成了绑架自己的子民，自己的朋友，乃至自己对手的手段。

这个孩子，尽管感觉没怎么读过书，了不起算是认识一些字，但是这种天然间对于感情，对于善意的珍惜，实在是太过难得。

而且他虽然不善言辞，可是在一举一动之中对于善意和感情的回馈，全都流于细节。

这样的孩子，只要相处久了，没有人不喜欢。

之前，黄树一直担心的就是所谓的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因为那些压抑钱阳掩饰得再好，在相处的时日久了之后都没办法彻底瞒过黄树的。

没人愿意就这么看着自己打心底喜爱的后辈丝毫不见少年意气。

很多话说得很有道理。

有些人，此生失败最大的失败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梦没能实现。

然后他们就有了一个选择，那就是生出后代，拼了命地让后代来帮他们完成自己的梦想。

后代努力，拼命，若是能有成也就算好，若是无成，那就是悲剧之上的悲剧。

幸福就是一个人喜悦的能量，很多长辈只在乎晚辈飞得高不高，却不在乎他们飞得累不累。

但真心疼爱你的长辈，一定会注意到这一点。

所谓老成，所谓懂事，所谓妥帖，全都是在岁月或是人为的催熟中得来，大多不会和幸福有任何关系。

所以，黄树反倒是很希望钱阳真正地展现出一些少年的狂悖。

有些事，尽管看起来不是那么正经，甚至不是那么让人接受，可就是很尽兴，就是很快乐。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大势力会出纨绔子弟的原因。

你想想，能够成为一个大势力，这里头会缺聪明人吗？

他们会不知道要努力要增长能力吗？他们会不清楚那些事应该怎么做，哪些后辈应该怎么培养吗？

他们都知道！

所以大势力绝不会缺了接班人。

这个不行总有人行！这是因为势力为了保持血脉和宗族的地位延续，后辈之中总有人不在乎这点小快乐的。

但也总有人及时行乐。

你想想，一个大势力，有钱有权，大多数人都是惹不起你，哪怕你不努力，你躺着享受，整天吃喝玩乐，喜欢什么买什么，看上谁就能轻易达到目的，这样的日子不快乐？

只是绝大多数人没这个命而已！

当然，钱阳也没有。

但黄树宁愿看见这孩子当个纨绔子弟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做事妥帖为人老成。

他以为他自己看不到这种时候了，没想到，在此时看到了希望。

这个平日里沉默低调又无时无刻不透出着压抑和急迫的后辈，此时竟是意气风发，这才是少年的模样！

而周围的人，也都是或快或慢感觉到了这一点。

带来的情绪却不尽相同。

秀秀感觉的也是畅快，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简单点来说，她觉得这样的阳哥哥会更开心，所以她也就开心。

但洗剑，第一反应是愣住了。

他发现自己也忽略了好些东西。

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个晚辈一直放在了知情识趣的位置上。

无论是后来的表现还是选择，都证明这个孩子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智慧和情操。

但是这毕竟还是个孩子，比起自己，他实在是太过年幼。

当年自己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还没有这分本事，但也是狂傲得不知天高地厚。

自己以为尽量去把事情处理得大家过得去，就能让双方都默许。

没想到这孩子少年意气一朝而回，想是不能善了。

不过洗剑随即也想开了。

一个孩子，若是真的能完美做到根据利益和轻重来处世，那实在是不太可能，即便能做到，大多也都是那种没什么冲劲之辈。

毕竟少年意气不会太理智，却是往前冲的最好力量。

让那些有所成就的人回头去看，大多都在于少年意气。

既然这孩子想放肆一把，只要不过分倒是可以卖一个好，毕竟在剑阁里头，也算不上对宗门有何影响。

钱阳看着又挂上一副和熙神色的洗剑，坦坦荡荡地开口道：“大长老，许是晚辈孟浪，不过晚辈斗胆，想问您一件事。”

洗剑如有所料，点头道：“但问无妨。”

“若是一个人，明明没有做错事，就被人抢了宝贝，奴役全家，虽然也是未能完全，可也恰如鱼肉。假若这个人是长老您，会如何？”

不等洗剑有所反应，又开口问道：“若是有人身为人子，看着自己父亲被人侮辱被人奴役，有应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