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心软，下不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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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一刻钟，杨榆终于停下抽泣，拿袖子抹了抹眼泪。

抬头，努力向李愔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快别笑了，你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李愔嘴里嫌弃着，手却将湿毛巾扔了过去，“擦擦脸”。

“嘿嘿，谢殿下”。

李愔挠挠头，刚才说道哪里了？额，忘了

算了，从新开始吧。

李愔重新掰起手指头，认真计算到:

“大哥李承乾是嫡子，四哥李泰也是嫡子。而本殿下却只是个庶子，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杀”，杨榆的嘴里，毫不犹豫的吐出一个字。

在杨榆的嘴里，这两人仿佛就是路边的野狗，不值一提。

这比喻似乎哪里不对劲？

“那可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们”，李愔痛心疾首的说道：

“你说杀就杀了？

你都不问需不需要加钱？”

杨榆尴尬的一笑，低头不吭声。

“行，就算本殿下亲手弄死了我那两个哥哥，然后呢？”李愔一摊手，问道：

“他们的生母可是我老爹的正妻，长孙太子妃，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她能饶了本殿下？”

杨榆稍稍抬头，试探着问道：“那就接着杀？”

“呸，新笔趣阁”，李愔鄙夷的看向杨榆，说道：

“我那个长孙母亲，待我如同亲生，对我阿娘也照顾有加。

她做事公正贤明，每逢过年过节，该属于我和阿娘的东西，那是一份也不少。

你问问太子府上下，谁不敬重她？

这样的一代千古贤后，老榆你竟然说杀就杀，简直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你简直是胆大包天！”

李愔骂的是唾沫星子横飞。

杨榆只好悄悄的擦了擦脸，试探问道：“那就不杀？”

李愔皱眉，歪头想了想，拍了拍杨榆的肩膀，别有深意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本殿下一向胆小，留一个仇人在身边，晚上肯定睡不着的”。

算了，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李愔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懂了”，杨榆急忙点点头，眼神透着一股子阴森狠毒。

他的尊敬和笑脸，从来只对李愔一个人展示，只因为李愔是他心中的小主子。

至于其他人，杨榆从来没什么好脸色。

“继续推演吧”，李愔心神略有些沉重，“我现在有七个兄弟，老爹可能还会继续给我添几个弟弟。”

“嫡子死光了，就能轮到我这个庶子坐龙椅了吗”李愔问。

杨榆想了想，说道：“自古以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李愔点点头，他在这些兄弟里排老六。

“大哥四哥被杀，二哥李宽早夭。

还有三哥李恪、五哥李佑，都是庶子，却排在我前面。”

李愔声音低沉的说道：“三哥李恪，和本殿下是一母同胞，我阿娘就生了我们两个孩子。

本殿下要想坐稳皇位，他是不是，也得死？”

“是”，杨榆低头伏地，不敢去看李愔的脸色。

“呵呵”，李愔冷笑两句，“杀了我三哥和五哥，确实轮到本殿下了。

可你能保证，我那几个同样是庶子的弟弟们，就不会起了争位的心思？”

“老奴，不能”，杨榆低声说道。

李愔面无表情，继续冷静的说道：

“所以杀光我的哥哥们后，我那几个弟弟们，也不能活。

对吧？

他们活着，我的皇位就坐不稳，晚上也睡不好觉。”

“对”，杨榆小声说道，“那时候，殿下您就能……”

————

“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李愔直接打断杨榆的话。

“杀光皇子兄弟，本殿下还得继续杀大臣，清洗朝堂”，

李愔接着说道：“大唐宰相，长孙无忌，是长孙母亲的亲哥哥，也是我大哥李承乾的亲舅舅。”

“他能活吗？

他得死，否则朝堂不会听我的。整个长孙家族，近千人，都得跟他陪葬。”

李愔停顿了一下，继续平静的推演：

“我那五哥李佑的生母是阴氏，五哥若死了，阴氏一族也得灭族，再杀千人。”

“十弟李慎的生母是韦氏，关陇韦氏是个大世族，得清洗一遍吧，最少杀三千人。”

“我其他几个兄弟的娘家势力不大，但个个都是世族和勋贵，加起来起码有上万人，得杀。”

“朝堂上，长孙无忌的门生故吏，起码有上百个官员，清洗一遍，再加上他们的家人，数千人，杀。”

“阴氏和韦氏的交好的官员及其家属，也得分辨后，再清洗，或流放，或灭门。”

…………

李愔曾经想过，能否像自己老爹李世民一样，宽恕了这些家族和官员？

他老爹在玄武门之变后，就大大方方的宽恕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亲信部下。

那他李愔能不能学老爹呢？

李愔想来想去，甚至起身去翻阅史书。

最后得出一个严酷的结论：他老爹李世民本就是嫡子。

但他李愔，不是。

在封建时代，嫡子继承家业，天经地义，所以那些的大臣们和世族勋贵，都愿意承认李世民这个胜利者。

可他李愔，只是一个庶子，先天不足，难以服众，再加上他还身具前朝皇室余孽的血脉。

那些大臣重臣，世家勋贵，根本就不鸟他。

最后不狠狠杀上一大批人，进行威慑，他如何能坐稳皇位？

自古以来，皇子夺位，岂有不流行的？

他李愔只能保证，不会让那些无辜的百姓们流血，仅此而已。

以前看小说，李愔总觉得小说里描写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那些死掉的人数，只是一个个简单数字。

看那尸山血海，滚滚头颅，最后都衬托了主角的赫赫威名，怎一个‘爽’字了得？

但是如今换成李愔，一想到那些都是活生生的鲜活人命，只是因为无辜牵连到了夺嫡之中，就得全部杀光……

“要杀掉的人太多了，老榆，我心软，下不去手”，李愔的心里只感觉一阵阵的疲惫。

可李愔万万没想到：

“殿下，杀掉这些人，您就能坐上龙椅了吗？”杨榆颤抖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激动。

他悄悄抬起头，满怀期望的看向李愔，脸上肌肉有些抽搐，眼内更充斥着一股惊悚的疯狂：杀！杀！杀！

只要能助殿下坐上龙椅，让先帝的血脉重现圣人辉煌。

那么，就算杀光这数万人，又如何？

殿下心软下不去手？没关系。若是什么事情都由殿下亲自去做，那还要他们这些部下干什么？

吃白饭吗？

他杨榆可以亲自动手，免得脏了殿下的靴子。

…………

“啪”，李愔一巴掌直接摔在杨榆的脸上。

“清醒了吗？”李愔冷冷的问道。

杨榆捂着脸，有点惊愕与不解：“殿，殿下？”

“刚才只是推测罢了，你还当真了？”李愔怒其不争的说道：

“先不说本殿下凭什么能杀光我那些兄弟？

你以为，本殿下把这数万人杀了，就真的能当皇帝了？”

杨榆面露不解，不是吗？

“你忘了一个人”，李愔说道。

“谁？”

“我老爹，李世民”，李愔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说了这么久，早就渴了。

杨榆面露惊异之色，“太子？”

“笨，现在是太子，过不了多久，就是新的大唐圣人了”，李愔点了点杨榆的脑袋，

“老榆呀，你可长点心吧？”

杨榆一脸疑惑的问道：“点心？殿下您饿了吗？老奴马上去拿。”

“我饿你个大头鬼”，李愔骂道：“本殿下的意思是，你多动动脑子。”

脑子可是个好东西，真要弄丢了，僵尸都嫌弃。

李愔接着说道：“我老爹李世民本身就是通过政变上位的，他能不防着自己的儿子们一手？”

“正所谓，当贼的爹，往往希望儿子当警察；

不走正途的爹，往往希望儿子去当律师；

当耗子的爹，往往希望生出个猫儿子；

…………”

杨榆：懵＠＠

李愔自信满满的总结道：

“我那个便宜老爹李世民，自己政变上位，却最想着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将位子稳稳当当的传给他的嫡长子李承乾。”

“再加上那些朝中重臣大佬，李靖、秦琼、尉迟敬德、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甚至是长孙无忌，都只听老爹李世民的话”。

“所以老爹李世民，才是我大哥李承乾身后，最大的支持者，懂吗？”

李愔瞟了杨榆一眼，

“除非李承乾自己不争气去作死，否则皇位妥妥的，只能是他的”。

咦？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

李愔撑住自己的下巴想了想，恍然大悟：

我勒个去，本殿下记得，老爹死后，下一任皇帝是唐高宗李治呀！

所以，我那个大哥李承乾，历史上到底是做了什么作死的事情，

导致他自己失去继承人位置的？？

…………

“殿下？”杨榆的声音将李愔从沉思中唤醒，“那殿下您，真的就没有机会了吗？”

杨榆脸上充斥着绝望的惨然，瘫倒在地上，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

就像一个渴了两天两夜的人，明明惊喜的找到一口井，却发现，井内没有水。

真是好残忍呐！

李愔看到杨榆的样子，心里很是难受，他不想去争皇位，不想整天疲劳的处理各种公务，一辈子困在皇宫内，宛若在坐牢。

安安稳稳做一个闲散的大唐亲王，不好吗？

省心、省力，还躺赢。

更何况李愔早就知道了，下一任皇帝是李治，不是他李愔啊。

但是看到杨榆的希望几乎破灭，李愔心里一阵阵的难受，算了算了。

骗骗老榆吧，就当是个善意的谎言。

“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李愔右手拖住左肘，左手放在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状。

果然，如李愔预计，杨榆绝望的眼睛里，立刻又散发出光芒。

他一把抱住李愔的大腿，仰天祈求的看向李愔，生怕最后一丝希望也断绝了。

李愔叹了一口气，这是何苦呢？

“两个办法”，李愔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个办法，本殿下开始不断立功，积累名望，直到名望超过我所有的兄弟。

最后在诸位大臣，和天下黎民百姓的‘劝谏’下，逼迫老爹，

不得不立本殿下当下一任的继承人。”

杨榆的眼睛彻底亮了，他一拍手，对呀。

想当年先帝杨广，也就是李愔的外公。不就是通过这种积累名望的方法，挤掉了大哥杨勇的太子位置，最后自己当上大隋皇帝的吗？

殿下真不愧是先帝的子嗣，连想到的夺位方法都一模一样……

如果李愔有读心术，知道老榆此时在想什么，他一定会把老榆打成猪头，

毫不犹豫的那种，打成猪头。

呸，你才像‘败家子’杨广，你全家都是败家子。

………………

李愔说完第一种方法，紧接着又竖起第二根手指，刚想往下说。

“啪啪啪”，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李愔的话。

然后王文虎焦急的闯了进来，一见李愔就喊道：

“殿下，太子让您赶紧去太极宫议政，立刻，马上的那种。”

王文虎急的直跳脚：“殿下，是不是咱们之前干的事，事发暴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