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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去地里锄会儿草,一会儿就回来。”姜南烟探头进尤盈的房间,和她招呼了一声。
尤盈坐在轮椅上,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没有说话,身上萦绕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姜南烟忽略了她的不对劲,扛着锄头,拿着菜篮子出了门。
早晨的阳光正好,不冷不热,清爽宜人,正适合在地里干会儿农活。
地里的小草刚冒头,探出尖尖的小脑袋,姜南烟只用了半小时就锄净了。
抹了一把额头渗出来的薄汗,拿着菜篮子开始摘菜。
她种的菜长势茂盛,黄瓜四季豆都挂满了藤架,茄子辣椒西红柿也挂满了枝头,绿油油的小青菜青翠欲滴,这么多菜根本就吃不完。
姜南烟心里惋惜,姐姐一个多月没来了,要是能来,还能带点青菜回去。
菜地离家很近,不足五百米。
算算时间,出来了有四十多分钟。
眼皮子又跳了几下。
不知为何,今天一早起来,眼皮子总是狂跳不止,姜南烟心绪不宁的拿着菜篮子,扛着锄头回了家。
放下锄头和篮子,她先去尤盈的房间去看她。
打开她的房门,她看到妈妈坐在轮椅上,下巴戳着胸口,以为她睡着了,刚想出去,鼻端嗅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农药味儿。
心莫名的一跳,她以为自己闻错了,用力吸了吸鼻子,那股农药味儿愈发浓烈了点。
奇怪,妈的房间里怎么会有农药味儿……
她陡然睁大了眼睛,一个箭步冲过去,颤着声音喊了一声,“妈。”
尤盈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身上透出一股沉沉的死气。
姜南烟颤抖着扶起她的头,霎时,只觉得肝胆俱裂,天塌了下来。
“妈!”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从她的嘴里发出,她噗通一声跪在尤盈轮椅前,眼眶变得通红,目呲欲裂。
眼泪像决堤的洪水,爆滚而出。
“妈,你不要吓我,你醒醒,妈……”门窗紧闭,凄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尤盈脸色青紫,口吐白沫,凑的近了,嘴里那股农药的味道尤其刺鼻。
“妈,都是我不好,我错了,不该乱说话,你醒醒,妈……”
姜南烟抓住尤盈的胳膊,用力摇晃,眼里是痛苦和深深的绝望,还有懊悔掺杂其中。
一向羸弱瘦削的肩头,哪怕再苦再累,也硬挺着,屹立不倒,现在一下垮了,整个人崩溃。
一定是她昨天的口不择言,对妈说的那番话伤了她的心,让她万念俱灰,生了寻死的念头。
她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若是妈妈死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尤盈艰难的撑开眼皮,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又磕上了眼睛。
姜南烟一颗心坠入冰窖,浑身冰凉,全身发寒。
“妈,妈,你不要不理我,你和我说说话,都是我的错,你起来打我骂我都好。你醒醒,不要离开我……”
姜南烟哭的撕心裂肺,心里恨自己恨的要死,抬手在自己细嫩的脸上重重挥了两巴掌。新笔趣阁的脸颊立刻多了两道红肿的巴掌印。
如果这样妈妈能醒过来,哪怕把自己的脸抽烂了,她也愿意。但尤盈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姜南烟如坠万丈深渊,眼神绝望又惊惧。
“南烟,发生什么事了?”
一道暗哑地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姜南烟撑着红肿的眼眸回头看去。
只见君焱衣衫歪斜,看起来有些邋遢,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像是一夜未眠,眉眼间泛着一丝倦意。
“我妈,她喝药自杀了。”姜南烟泪眼滂沱。
君焱眼眸陡然睁大,触及她脸上的红肿和痛苦的表情,眼里闪过疼惜。
他一夜未睡,想通了一件事情,一早过来,就是要告诉她。没想到,一来会看到这样凄惨的一幕。
“怎么不叫救护车?”他一步跨了过来,心疼的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低喊。
姜南烟眼神绝望,摇了摇头,声音几不可闻,“家里没钱。”
要是有钱,她早就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家里债台高筑,囊空如洗。
她也不是没有想到出去借钱,但是村里的人一看到她们家的人,活像她们染了瘟疫一般,都绕道而行,生怕她们开口借钱。
她是个通透的人,知道即便出去借,也不会有人借给她,不做无用功。
世态炎凉,就是这么残酷。
君焱脸色凝重,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打通了120。
“石沟村,三百八十六号,有人喝了农药。”
他言简意赅地说完,那边做了登记,立刻派了车过来。
姜南烟听着他打完电话,眼神动了动,没有说话,眼里浮出一抹希望,身上没有那么冷了。
低头看着尤盈,她紧紧抓住尤盈逐渐冰凉的手,眼神微黯。
但愿,救护车来得及。
两人在焦灼中等待,君焱笨拙地安慰她,“车一会儿就来了,别急。”
姜南烟木然的抱住尤盈,眼神空洞,君焱也不敢碰她,搓着手,来回踱步,手足无措的在一边陪着她。
不一会儿,救护车呼啸而来,匆匆把尤盈抬上车。
姜南烟想爬起来,跪的时间长了,膝盖早麻了,一时半会竟然爬不起来,君焱火急火燎,干脆拦腰抱起她,往外走去。
姜南烟脑子空白,表情麻木,被他抱着,完全没有反应。
钥匙就挂在门后,君焱帮她锁上门,抱她上了救护车,车子向县城医院进发。
一进医院,那位抢救部的主任医生对二人喊,“赶紧去交钱,我们马上抢救。”
钱?
姜南烟木然抬头,脸色苍白,心沉沉的下坠。
她身无分文,哪里有钱?
君焱眉目间蒙上了一层暴戾,一拳挥了过去,“钱我们随后就会交,先救人,不然,我废了你。”
医生被打了个乌眼青,捂住眼睛,见他犹如凶神恶煞,被他唬住,战战兢兢,“那好,我们先救人,你们早点把医药费补上?”
“少啰嗦,赶紧救人。”
君焱大喊,声音如洪钟,能掀翻屋顶。
那医生浑身一个哆嗦,骇然应声,“是…是。”
转头,对立在一侧,站在尤盈车边的几个大夫急急地喊,“快,把人推进去,速速抢救。”
那几个大夫行动快速,立马把人推进急救室,那位医生转头还想说什么,看君焱一脸的狠戾,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一言,也进了抢救室。
君焱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不一会儿接通,姜南烟浑浑噩噩中听到他说,“大哥,给兄弟拿一千块钱,兄弟有急用。”
那时候,消费水平不高,钱还紧,一斤肉不过四五块。盖一栋民房不过三四千,连装修,不足一万。一千块,是一笔不小的巨款。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听君焱说,“兄弟在县城医院,你让兄弟们给我送过来吧。”
姜南烟听不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就见君焱挂了电话,走到她面前,安慰她,“你放心,钱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她木木的一言不发,抬眸,盯着抢救室的红灯,眼神空洞。
耽误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护回妈妈,若是救不回,她也不会活了。
只是,哪怕去了地下,她也无颜去见爸妈。
心里的愧疚蚀咬着她的心,她的心千疮百孔,痛苦不已,表情呆滞。
君焱的兄弟们就在县城,不大功夫,把钱送来了,送钱的人是齐胜。
“大哥。”齐胜喊他,把手里用纸包着的钱递给他,转头,看到姜南烟,嬉皮笑脸的喊了她一声,“嫂子。”
姜南烟眸光淡淡从他脸上划过,就当他放了个屁,不予理睬,抬眼紧紧锁住抢救室门顶的红灯。
齐胜闹了个没脸,也不以为意,对君焱说,“焱哥,兄弟还有事,先走了。你有什么事情,就给兄弟打电话。”
君焱拍拍他的肩头,“麻烦兄弟了。”
“大哥这是什么话,有了嫂子,还和兄弟见外了。兄弟走了。”
话落,他吊儿郎当的转身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还笑嘻嘻地和姜南烟挥了挥爪子,“嫂子,我走了。”
姜南烟没动,目光盯着红灯,齐胜耸耸肩,走了。
君焱拿着钱,去交了费用,回来见姜南烟僵硬地坐在冷长椅上,盯着门顶的红灯,一瞬不瞬。
他能感觉出,她心里的紧张和惶恐,看出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他在她身边坐下,伸手环住她瘦弱的肩头,她美眸转动了一下,没有反应,任他拥着她。
此刻,懊悔,愧疚和自责咬蚀着她,她六神无主,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阳光打在二人在一起的画面,勾勒出一幅和谐美好的画卷。
一个小时以后,抢救室的红灯灭了,君焱扶她起来。姜南烟踉跄着冲上去,红着眼眶,绷紧了心弦问走出来的大夫,“大夫,我妈,她怎么样了?”
她声音颤抖,如履薄冰,生怕,医生告诉她的是残酷的噩耗,她不能接受。
知道他们把医院的费用交齐了,医生松了一口气。
毕竟,要是病人家属不交钱,他救好了病人,这个后续责任是要他来承担的。
他脸色凝重,摇头说,“人是救回来了,不过不太乐观。病人终究是送来的有点晚,体质也很差,我们还要给她做一个全身详细的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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