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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传庭用微微发颤的手将塘报重新放回到了案桌之上,那是山西一位守备送过来的。书写塘报所用的纸张是在平常不过的竹纸,但是竹纸上所叙述的事情则可以惊动整个河南。洛阳失守了。塘报上所用的文字相当直白,洛阳守备鞠善夫轻敌冒进被刘宗敏围杀在洛阳城外。“唉……”孙传庭叹了气,他一整个人半是瘫倒一样无奈地坐回椅子上。洛阳失陷所传达出来的信息很明确——明军自山西、陕西的输粮道被阻断了。虽然说明军之前也未有太过有依靠这两处补给。但随着进攻襄城的受挫,孙传庭所预想的速战速决已经成为了水中泡影。仍谁都看到出来,明军力势尽了。“糊涂的东西。”面对风云突变的局势,孙传庭不免骂了一句鞠善夫。不过对方显然是难以回复孙传庭了,鞠善夫的脑袋早已被刘宗敏挂上了洛阳城楼。“戴松!”孙传庭在调整了一会后忽地喊道。“孙督师。”见到孙传庭喊自己,戴松连忙从帐外赶了进来。他的一身稍稍有些湿润,看来河南的小雨已经下了起来。“你速去召集诸位将领,告诉他们有要事相商。”孙传庭一手扶额说道。自打进入河南后孙传庭便失眠了,此时此刻精神疲倦的他不免觉得有一些头疼。“是。”见到孙传庭一脸肃穆的样子,戴松敏锐地感到北面恐怕出事情了。孙传庭将背面的地图拆卸下来放在桌子上,颇感疲惫的他猜测起了闯军的下一步路来。但这样独处的时间并未持续多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第一位将领便出现在了孙传庭的大帐之中。左晋来了。“孙督师好。”左晋恭恭敬敬的说道。“嗯。”孙传庭点了点头,他先向左晋招了招手示意他到地图这一边来。“你觉得闯军还有多少可用之兵马?”孙传庭问道。“兵马?”左晋疑惑地念叨着这个词,他猜想闯军可用的兵马应当是在一万到三万之间。但是在河南南线还有一个田见秀,据左良玉向四周州县告知的消息来看田见秀的人马应当在五万至八万之间。毕竟低于这个数字左良玉也不至于放弃河南边境,全军退回武昌。“六万吧。”左晋根据自己的猜想说道。“南面田见秀的人马不少,谁也说不好他们会不会遣人回援。”“嗯。”孙传庭认可了左晋这一想法,他以为左良玉的队伍再差也不至于被三四万人打退。所以说田见秀至少还有六七万人的可动员军力。六七万啊,明军此时有的人马仅剩三万六千了。如果粮道未出问题,孙传庭倒是不介意与田见秀的回援人马交一交手。但现在显然是要暂时向后转进了。“行,退知你过去吧。”看着各路将领陆续到场,孙传庭轻轻拍了拍仔细观察地图的左晋示意他到下面去。“是。”左晋拱手行了一礼后缓缓走了下去,他依据没有搞明白孙传庭问他这个问题的缘由。是田见秀的人马来了吗?左晋暗自猜想。“今天如此着急的召集大家是有事情要讲的,诸位可知刘宗敏吧。他于昨日已经攻克洛阳,截断我军粮道了。”“什么!”“粮道被截断了,这下子…”随着孙传庭的话语落下,下边的声音即刻便嘈杂了起来。哪怕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左晋此刻也诧异的说不出话来。大军先动,粮道被截。左晋对于这个东西再了解不过了,毕竟他当百户时洪承畴的数十万大军就是这样一哄而散的。“肃静!肃静!”见到下边将领的声音愈发的大了起来,孙传庭站起身来挥手说道:“但是,我军此刻仍有半月之粮食。是战,是退主动权依旧在我军手中。”“孙督师,北面既陷。我军退往何处啊!”下边的白广恩连忙问道。他的部下大多都是车兵,一旦撤退必然是要落在最后的。“秦翼明的队伍此刻就在陕南的商洛,如果退的话他手底下有足足三万人的川兵可以接应咱们回到陕西。”孙传庭目视着白广恩说道,他希望可以以此来安定军心。“但我军也未必要退。”孙传庭继续说道。“山西的塘报上说,刘宗敏的人马不过五千而且都是轻骑。要不是洛阳守备的鞠善夫轻敌冒进,洛阳也不至于失陷。”“孙督师,也就是说,咱们仍旧可以打回去对吧?”高杰蹙眉问道。“的确如此。”孙传庭点了点头,平心而论他是不愿意就这样折回陕西的。这一方面是崇祯皇帝必然不会同意。另一方面则是这一次打了这么大的一个胜仗,不乘着李自成一时难以回复将其歼灭,以后恐怕就没有这个机会了。“督师,我以为大军暂可后撤。”作为混迹在陕西将领中的陈永福站出来说道。“兵者,保本而复克彼也。我军粮道既断,应当一面召集秦将军部赶来支援,一面向后撤退离开闯寇的追击范围。”“说的到好听。”郑嘉栋反驳到:“我军一旦西撤那么宝丰、陕县岂不是又拱手让出去了?难不成到时候再让将士们用尸体在破一次城?更何况闯寇李自成此刻就在襄城。让他逃了陈将军不感到有愧于君父吗?”“孙督师!”郑嘉栋转过身来请战到:“我以为我军应当毕其功于一役,只要拿下了襄城闯军不战自退。督师则可以留千古之芳名。”“哼……”高杰等人听了郑嘉栋的言辞,不免微微摇头冷哼。在他们看来郑嘉栋作为主攻的将领作出如此发言无疑是昏了头了。“继续围攻襄城风险太大,而且就算毙敌也难保田见秀部不会以为闯王报仇的名号回击咱们。”孙传庭摇了摇头否决了郑嘉栋的这个提议:“我以为应当稳妥一些,先遣一路人马击破刘宗敏打通粮道为好。诸君以为呢?”“督师英明。”下方的高杰等人奉承道。“那督师打算留下哪一部分人呢?”左晋出言询问道。不可置否,左晋的这一发言抓住了在场每一位将领的心。毕竟谁乐意留下来呢?向北,面对的顶多也就是刘宗敏的五千轻骑。留在襄城那可要面对李自成的一万多兵马和随时会抵达襄城的田见秀部。虽然说田见秀部此刻还未动身,但由于左良玉夸大的战报。所以无论是孙传庭还是明军的一普通小兵都相信田见秀至少有五六万人马。而且这些人马中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在驰援李自成的路上了。“孙督师,我部愿意请战。”高杰抢先一步站出来说道。“愿提三尺之剑,将刘宗敏的人头带回以敬督师。”“嗯,其心可嘉。”孙传庭点了点头,口头表扬了一下请战的高杰。但北上的人选他早已拟定完毕。这次北上他要亲自出马。“但打通粮道事关根本,所以老夫本次打算亲率精锐向北。”孙传庭将视线放到了左晋的身上。“左总兵,这次出征你手下的延安兵们暂时就交付给高将军统领。你看怎么样?”显然,孙传庭惦记上了左晋手下那一支一路从山西过来的兵马了。“全凭督师安排。”左晋拱手到。“郑总兵。”孙传庭又望向郑嘉栋道:“这次北上,老夫少不了你的通关兵马。你回营后,点齐全数兵马,准备随同老夫北上吧。”“谨遵督师号令。”郑嘉栋虽说有些不满孙传庭否决了自己的建议,但是当听到孙传庭要带他北上时还是不免有些高兴。“其余人马就交付你们三人了。”孙传庭点了点诸将之中的陈永福、高杰、白广恩三人说道。“诸部一定不可轻举妄动,待到本督师击破北面之敌即可尘埃落定。”“谨遵督师号令!”下边众人一齐喊道。“大军北击,求在速战。我以为今日下午用过午饭之后,大军既要做好开征的准备。每人携带半月的粮食,轻装北上。”孙传庭继续吩咐道。根据他的点兵,秦军中最为精锐的八千人马即将与他一同北上。“是。”郑嘉栋与左晋异口同声的说道。“好吧,那么大家各自回营安排吧。”孙传庭挥了挥手示意会议已经结束。“戴松!”孙传庭在众人走的差不多后喊道。“在。”“你速遣人马将这两封书信交给左良玉与秦翼明二人,要他们速来驰援。”孙传庭一面将书信递给戴松,一面仔细叮嘱到。“是。”戴松点了点头旋即便转身离开。“唉…”在戴松也离开后,大帐之中顷刻间便只剩下了孙传庭一个人。他稍稍叹了一口气,在心中安慰自己到。希望大势未决吧。左晋一回营便被薛仁义等人给围住了。刚才戴松过来通知时,他们便注意到了其脸色的不正常。他们料想不是粮道出问题,就算北面有闯军出没。“孙督师要咱们跟随他北上。”左晋意简言赅的说道。“李洪,薛仁义。这次就还是你们两个人留守。那些剩下的六千延安兵们就交给你们了,孙督师有令让这些暂时并入高杰的队伍。”“对了!”左晋刻意叮嘱道:“可别被高杰的人马拿捏住了,我不希望回来的时候这些人真就为高杰是从了。”“左总兵,这点你就放心吧。”李洪拍着胸脯说道:“我保证等您回来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不少。该姓左,还是姓左。”“嗯。”左晋点点头,接着将视线望向一旁的孙守道与黑熊周安平身上。“你们二人随着哲布便是此次随我北上的人选,兵马只带之前跟着咱们一同出陕的。收拾一下,下午未时就要出发了。”“左总兵,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孙督师竟然如此急迫?”孙守道见到军令如火,不免疑惑问道。“嗯…事关军机大事各位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左晋招了招手示意众人凑近一点。“粮道断了。”“啊?”薛仁义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为之一变,要知道他们这一伙子人大多都是从辽西那鬼地方逃出来的。粮道断绝对于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毕竟上一次被断的人叫做洪承畴。“唉…”左晋叹了一口气。“如果左良玉可以有效牵制住田见秀的话,大势仍未糜烂。但是谁知道呢?”“我走后,诸位大可以避战保兵为重心。毕竟高杰、白广恩这两人都是左良玉的好徒弟。虽然说还有一个陈永福,但是我感觉陈永福这老实汉子迟早要被他们给卖了的。薛仁义,到时候你见事不妙跑就是了。保住这些本,咱们才回的了陕西。”“明白了。”薛仁义迟缓了点了点头。他忽地意识到耳边这些话语是以前的左晋所说不出的,毫无疑问左晋比起秀才来讲更像是一个再乱世中求生的将领了。“嗯。”左晋微微颔首随后说道:“那大家都去准备吧。”“是。”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用过午餐之后,孙传庭及其手下的八千人马即刻便离开队伍向北去大通粮道了。薛仁义看着身影愈发遥远的左晋不免感到了一丝陌生感,他恍惚间意识到那位年轻人与以前相比已经稍稍有些不同。“轰隆隆!”伴随着一声惊雷,大雨顷刻间便落了下来。河南的这一场罕见雨季已经持续了快两个月之久了,也是这雨季明军的补给以及行动才会如此艰难。“还看?”李洪举着伞凑过来说到:“左总兵都走远了,有什么好看的?”“你不觉得左总兵与以前的左百户相比更加的不同了吗”薛仁义转身问道。“当然不同啊!你想想,以前他是百户咱们是旗总。现在他是总兵,咱们一个个都是千户了。我估摸着过些日子搞不好我就可以当指挥使了。嘿嘿,我老李家还没有出过这么大的官呢。”李洪咧嘴笑了笑,显然是对自己选主选对了而感到自豪。“谁跟你说这些了。”薛仁义撇了撇李洪那一张得意洋洋的脸摇了摇头说道:“哎,走了。”一面说着,他一面将自己的伞撑开。“欸!话都说不全。你倒是说一说左总兵那里不同了啊?”“长得没有以前那样清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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