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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八月份的太阳才刚刚从天边一侧探出头来,位于车阵最前沿的明军士兵们便发现了山坡下闯军们的行动踪迹。闯军的士兵们此刻正在山坡下集结着,光是孙守道所看见的便有好几个大的聚集点。“告诉大家要他们乘早把火炮架设起来。”孙守道目光严峻的说道。虽然此刻他们的位置已经比起昨日好了不少,但是看着这下面闯军的阵势是不灭掉他们就不心甘了。援军现在到底在哪里?这不仅仅是孙守道此刻一个人在思考的问题,也是这一整支明军所正在思考的。经过昨日的激烈战斗又加上这连绵的大雨,明军的士气已经逐渐下滑了下来。毕竟,不是谁都可以看着昔日的战友眼睁睁的死在身边而可以无动于衷的。“来了!闯军上来了!”随着前沿士兵的一声惊呼,众人看着下方已经集结完毕的闯军队伍此刻缓缓向山坡上开来。在闯军队伍最前沿的是一支仓促拼凑出来的所谓“盾兵”。他们好几个人聚在一起,凭借着一身力气将一块被缝上了铁皮的木制盾牌给抬了起来。他们希望可以凭借着这个东西挡住明军居高临下的火炮攻击。孙守道一眼便看出了闯军所抬起木盾是何物。那原是明军车阵上用来防御小口径火炮和弓箭的车板。这东西虽然可以有效的防御住弓箭的杀伤,但对于火铳则是纯看运气了。运气好,子弹打在铁皮上边止住了。运气不好,子弹则是可以轻易将这东西打一个对穿。“放近一点!”孙守道高声疾呼道。由于连绵的大雨,明军所储藏的火药也相继出现了问题。一些偷工减料的包装在平时看起来与正品并无区别,而且在潼关时他们大多被封存在干燥的仓库之中。但一遇上这连绵的大雨和不间断的行军便露了马脚。明军储藏的火药由于受潮而不能使用的竟占了快三成。这实在是把左晋给气到了,在刚刚得知这一消息时他便即刻发誓回陕一定要把那些负责人给挨个砍头。军国大事因为个人私利竟成为儿戏!那些负责制造此物的大小官员们为了一点点的蝇头小利竟然置成千上万将士的安危于不顾。这实在是不让左晋感到愤怒和心寒。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三十步。孙守道一面注意着闯军士卒的行进距离,一面在心中默数到。“开火!”终于在闯军的盾兵逼近一百步距离的时候孙守道下令开火了。毕竟要是再放闯军往前,对方可就可以直接开始冲锋了。“砰!砰!砰!”在枪炮齐鸣声中闯军前排的盾兵即刻便死的了个精光。在那一块块原本便粗糙的铁皮盾表面霎时就出现了一排排的小窟窿和几个人头大小的炮弹孔。这是子弹和炮弹在穿过铁皮时而留下的。闯军士兵们的尸体刚一倒下便即刻顺着倾斜的地面往山坡下滚去,而他们身后的其他闯军士兵则是接过了他们的盾牌继续向着前方前进。“装填!快!”明军车阵的大小军官们此时正在声嘶力竭的喊到。如果在让闯军前进四十步,那么下一刻便是刀对刀,剑遇剑的绞肉了。他们可不心愿在那样一场残酷的厮杀之中死去。“弟兄们!杀呀!”不远处闯军们的低级军官们已经带头冲锋了。他们已经行进到距离明军车阵只有四十步的距离,似乎车阵就在眼前。“砰!砰!砰!”在又一阵的火炮声中那些高喊前进的闯军军官们霎时哑然了。闯军冲锋的势头也即刻被火炮打断。那些冲锋的士兵们跟着前面死去的盾兵们一样,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甚至有几个倒霉蛋被实心炮正中身躯给轰出去好几米远。闯军的冲锋士兵们尚来不及反应便即刻死去了,实心炮弹则是穿过他们的身子后继续撞向他们身后的战友。而这些士兵的身子则是被硬生生的开出一个大洞。“快!补上!补上!”在强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中,明军一排又一排的步卒们拿好长枪涌上了战车之中。他们依靠着战车上的枪眼和窗口,给予每一位试图攀爬战车的闯军士兵以深刻教训。“告诉那些人要他们马上把火药包给我带上去,必须把这些明军的战车给我炸掉!”李养纯站在山坡下对着他的副官吩咐道。自打昨日进攻受挫后,他便一直在思考着如何可以破开明军的这种车阵。在苦思不得结果后,他终于想到要用炸药的方式来在明军战车的侧面炸出一条可以供闯军士兵通行的道路来。“是。”李养纯的副官在应下一声后,便即刻转头往李养纯所特地组建的那一只小分队而去。小分队的士兵们各自用布包裹着一堆堆尚未受潮的火药,这些火药大多都是从明军尚未来得及转移的战车上所缴获而来的。“让开!让开!”随着炸药包的逐渐安防完毕,安防完炸药的闯军士兵连忙高喊道。在双方的错愕中,明军与闯军急速的朝着远离车阵的地方而去。当然,也有陷入厮杀而离去不得的。但在随后的炸药轰鸣声中双方很快便为炸药所化作了肉泥。“挡住!挡住!快!这一边!”随着战事的不断恶化,左晋不得已也加入了战场。他和他的亲卫队如同是战场中的救火队长一般在各个战线上移动着。但万幸闯军的攻势在此刻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双方都不约而同的陷入了力竭之中。在这样的时刻只要有一支生力军的到来便可彻底改变战场的形势,但双方都已经将最后的预备队给派上了前线。“tnnd,要是罗红那个狗东西没有走就好了。”“nd,为什么郑总兵的支援还没有感到?”正当双方陷入绞肉的泥潭之中时,在闯军进攻队伍的右侧突然传来了火枪发射的声音。与这声音一同到来的还有骑兵的马蹄声。在看见闯军右侧短暂的陷入到混乱之中时,左晋即刻下来部队开始反击。正在前线奋战的闯军尚以为是明军的支援赶到了,一瞬间顿时有被反冲锋所赶出阵地的情况。但事实绝非是明军的支援赶到,赶来支援的是闯军的洛阳守城队伍,那个与李养纯大吵一架的罗红。明军的希望如风中残烛一般即刻便为猛烈的飓风给熄灭掉了。罗红并没有如李养纯所预料的那样离去,相反他只是带着队伍行军到了一处视野更加开阔的山坡之上。而在探子回报明军与李养纯部陷入绞肉后,这位大度的指挥官即刻便率领着自己的队伍向着李养纯支援过来。罗红的队伍在误会解除后,很快便加入了这样一场对于明军的围剿。在左晋视野可以接触的地方明军的各路防线正在不断为闯军所压迫。“顶住!顶住!”薛仁义此刻正在声嘶力竭的大吼道。他所在的位置是明军的右侧,也是罗红部支援最多的一侧。在双方的血腥拼杀中,这位明军的千户很快便挂上了彩。闯军士兵们在他的甲胄上留下了一道道的刮痕,但万幸薛仁义没有被伤害到要害。不然此刻左晋又要缺失一位可以倾诉心声的战友。“nd!哲布这家伙求援一整夜求到哪里去了!”李洪一面艰难应对这眼前穿过战车废墟的闯军士兵,一面在心中大吼道。如果此刻哲布的求援队伍在一刻钟内还不赶到,他们这一支队伍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而哲布在昨日击溃闯军骑兵队伍后,便即刻向后撤退。他预想郑总兵的队伍应当是在左晋部五十里外的城镇里暂作休息。这也是按照孙传庭临时变动的计划而来的,左晋部为前锋,郑嘉栋部为中军压后。但在哲布深夜赶到小镇上时,得到的消息却是郑总兵已经出发。在问清楚郑总兵出发方向后,哲布即刻勒马回追。不过哲布在一处山地的山脊时却搞错了郑嘉栋行进的方向。他朝着郑嘉栋伪造的行军路线追赶而去,而真实的郑嘉栋部就在山脊的另一侧驻扎休息。双方距离最近时不过区区三里,但在滂沱的大雨声中哲布的马蹄声很快便淹没在乌黑的树林里面而不为郑嘉栋部所感知到。不过依照着计划,郑嘉栋在上午卯时依然行进到了左晋北侧的一十五里外。他在这里得到消息,在远处有一队明军和闯军交上了火。郑嘉栋下意识的便忽略掉这是左晋部,因为按照计划来讲左晋部应当是取大路向洛阳进发。但在一路上郑嘉栋并没有看到有左晋部战斗所遗留下来的痕迹。这也是郑嘉栋部移动太过缓慢所导致的,如果他们再向前移动五里地,他们便可以看见在大路上被抛弃的战车和驱散不开的密集蚊虫。“总兵,咱们要支援吗?”郑嘉栋的副官望向郑嘉栋道。孙传庭给予他们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赶赴洛阳和陈永福部汇合,因为来自南面的消息告诉他们有闯军大规模向北调动的消息。可以说如果在路上多耽搁一阵子,郑嘉栋手上的这一万余人便会即刻陷入到所谓的闯军大队的包围之中。那样子的话郑嘉栋就不仅仅要承担延误战机的过错,甚至还有可能身死河南。“嘶”郑嘉栋深吸一口气,在此刻是否支援友军便成为了他要首先思考的问题。一方面是素不相识的友军,一方面则是孙传庭声如雷霆般的命令。他的确是害怕由于自己的轻举妄动而捣乱了孙传庭的计划,依照着孙传庭的计划来哪怕是牺牲掉一部分的友军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拔营!”大军在一炷香后开动,他们似乎并没有改变自己原定的计划路线。但还不等大军全数拔营,在郑嘉栋队伍的右侧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那是谁的骑兵?”郑嘉栋骑在马上问道。“呼呼”左晋靠在一块小石子上面大口呼吸着夹杂着硝烟与汗臭的污浊空气。闯军的进攻在刚刚被他们打退回去,但对方显然在不久之后便会重新发起新一轮的进攻。“这样下去只会被闯军围死。”李洪对着躺在土地上休息的薛仁义说道。他一面说着一面将目光转向左晋,“咱们得劝一劝左指挥使,不能在这个地方死守下去了。”“呵,你难不成以为咱们还可以突围的出去吧?”薛仁义躺在地上面苦笑到。“咱们的战车大多都被闯军炸毁了,火药、火铳、火炮也大多被对面给夺了过去。咱们靠什么去突围?靠自信吗?”“话是如此,但我们总得点办法吧?难不成等死?”“呵,除了等死还有其他路吗?”薛仁义反问到:“孙传庭要咱们拥兵出关,自己却一直等到十号才出来。这不是新笔趣阁裸的把咱们当作探闯军胃口的前菜吗?nd,要不是这个老东西”“够了。”左晋走过来说道。“是我,是我冒进了。按照孙督师的命令我们应该和郑嘉栋一同保持十里的间隔的。是我担心闯军队伍可以一次性剿灭我们才如此分兵的,这是我指挥失察。”左晋的语气相当颓唐,他似乎认为自己已经被困在了着一个小山丘之上。一如当年兵败街亭的马谡一样。“老左!你这事情怨不得你。”李洪见着左晋一副这样的表情也宽慰其到。“河南的陈永福按理应当早就要和我们汇合的,但这个家伙在此刻却仍然在黄河以北。”“唉自己的错怨不得别人。只是可惜这些将士们了。”左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将视线回望,把目光放在那些和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士兵身上一股悲悯即刻由心中用出。士兵们此刻正在原地休息着,他们或三两一队互相靠在一起。或是处理伤口也好,或是交代遗言也罢。他们也与左晋一样知晓了自己接下来的可怜命运。“实在不行李洪你就带着士兵们投降吧”左晋的语气愈发低落了下来,他一整个人像是被打断了脊梁骨一样霎时便要倒下来。“那你呢?左左大哥,你怎么办?”孙守道问道。“孙督师待我不薄,我不能降闯。唉我应当尽指挥使之责。”但尚未等左晋将这话语付诸实现,在山下忽地传来一阵马蹄声,与马蹄声一同到来的还有郑嘉栋队伍的旗帜。哲布来救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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