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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便饭,张举人家里的仆人才匆匆把田册给呈了上来。田册的字迹很老旧,字也写的潦草,但用的纸张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触感,像是被特殊处理过一样。“左千户您你慢慢过目,如果有查到鄙人有任何侵吞军屯、民屯的证据。在下一定悉数退回,在这个张家村谁不知道我张宇是最讲信用的呢?”见着自己家里面伪造的田册被送了上来张举人无不自信的说道。“噢。”左晋浅浅的翻了几页,发现如果按照田册上来说眼前的张举人竟然才不过区区数亩。这显然是在扯谎,但是之前储存的原始资料又被烧掉了,如果左晋不想折腾的话用这本田册也不是不可以。但左晋偏偏想折腾。“张举人,劳驾一下。”左晋喊来一位士兵,要他把田册揣进包里。“左千户,这是?”张举人有些疑惑,眼前的千户到底是想干什么?难不成想拿着我的田册去田里面一一核对吗?“既然田册是真的,那么我想张举人应该是不会忌讳我们去田里面瞧一瞧的吧?”左晋站起身来说道,他可不打算空着手去下一个村子。“当然不介意。”张宇眯缝着眼睛,语气里面虽还保有着自信但一丝丝的慌张已在话语中显现。他为了这些应付这些官兵,可是特地给那些佃户们发了白面饼的。“那走吧,对了。”左晋左晋见着张宇似乎是打算和他一起走连忙推手拒绝道:“张举人你就不必跟上了,在在家里面喝喝茶就足够了。”“呵。”张宇咧开嘴满脸堆笑道:“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应该带你们去看一看才是。”“黑熊!”左晋朗声喊道。“左千户。”一位身着戎装的辽东汉子大步走进了院子。“我要出去对照一下田册里面的数目,为了防止张举人孤单。你就带些人留在这里给张举人缓解缓解寂寞。”“是。”黑熊应声。这个家伙抬起了头,一面不善的看了张举人一眼说道:“张举人,您好啊。”“啧。”张宇小声的啧了啧嘴。一脸的笑意在瞬间都转变为怒意,他耍了耍手,在向左晋告别后自己回书房去了。“给我看住了。”左晋在经过黑熊的时候可以嘱托到。“那是当然。”离开了张举人的府邸后,左晋按着田册的指示来到了村子外头。在这里有着大片大片的荒芜田地,田上面长满了杂草。不用多说,这种田是早就被荒废掉了的。“这里是五亩田。”左晋按着田册里面的数目去核对,发现数目并无不对。他在按着田册的描述来到其他几处田土后发现事情有些不对。这位张举人去年的田赋如果是按着这些烂田来算,他是无论如何也交不上去的。这些田你别说是种地了,这一看就是荒芜了的。张举人家的田地应该还在别,左晋心想到。但他却又查不出证据来,村子里面的村民们大多见着他们就跑。剩下几个可以拉过来问话的,也都是支支吾吾的连话都说不明白。好不容易有几个不怕他们的,但是却一口咬死张举人家里面的田地就只有这些。其他地方的那些肥田都是,村子里面人的。就这样左晋一直无意义的忙碌到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截止,一行人在骑上马后失望的匆匆向着西安城的方向离去。他们在这里没有什么可以过夜的地方。“呸,这些狗东西。”张举人遥望着左晋一行人的背影狠狠的骂道。左晋在回到城里面后,马上把相关的文书都从孙大人那里借了出来,他试图从历年的相关文书里面查出张宇伪造田册里面的马脚。但最为关键的文书都被付之一炬了,他找到的其他一些东西又太零碎,不足以作为证据。“咚咚咚。”正在左晋心烦之际,门外面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谁呀?”左晋出声道,语气里面带上了浓浓的厌烦之意。他此刻正烦心于这些文书的事情呢。“左千户,是我。我是言卫。”门外边的来客说道。左晋浅浅的叹了一口气,拿着蜡烛一路走到门边上给言卫开了门。这个一身书香味的人此刻手里正拿着一,在门外边等着。“进来吧。”左晋说道。“左千户,我这次来是来谢谢您的。”言卫一边说着一边将书放在了左晋办公的桌子上面。“呵。”左晋摆了摆手:“这种小事有什么好谢的,你现在是和你妹妹在哪里住着呢?”“我们住在孙大人的府邸里面。”言卫说道:“那天在大堂上面给左千户见笑了。”“这有什么,我要是你那种情况。我说不定也和你一个样子呢,而且你喊我左晋就可以了。喊退知也行,我和你还是同一届中的秀才呢。”左晋回道,他将门关上后端着蜡烛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面。“嗯。”言卫听出左晋这话是在宽慰自己,他乐呵的笑了笑说道:“退知兄,我少你几岁。如果不嫌弃的话,弟弟我就这样喊你了。”“这当然不嫌弃,我还把不得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弟弟呢。不过咱们俩还是平辈称呼的好,这如果认了兄弟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了。”左晋婉转的拒绝道。“说起来,礼正你这么晚了来找我不会就这么一点事情吧?”不由得言卫说话,左晋赶忙把话题转移开。“那当然不是,退知兄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言卫把桌子上的书向着左晋那一边递了过去。“这个是历年的赋税表,退知兄可以按照这个去查。”“赋税表?”左晋愣了愣:“这个东西不是早就被烧掉了吗?”“没有啦,并没有完全烧掉。只是烧去了一部分,剩下的那一部分都被我保留着。”言卫说道。“退知兄对舍妹不了解,她这个人记性好。从小读书也读的快,看书的话一边就可以记住。”言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如果她不是女的,舍妹她说不定都中举人了。”“嗯。”左晋点点头,将眼前的赋税表翻开。前面的字迹老成些,书页也泛黄,后面的就很明显是补上去的了。“你们有这东西为什么不去直接交给孙大人,他那里不是更加需要这东西吗?”左晋疑惑到。“这书的后面毕竟是舍妹补上的,万一有错,这岂不是为难孙大人了。”“我懂。“左晋表示了然:”还是谢了,有了这东西我明天办事多少有办法了。”“退知兄,如果不嫌弃的话明天我可否和您一同去?”言卫试探性的问道。“这是为何,孙大人现在应该还用的上你呀。你这一出城,孙大人想找你可怎么办。”左晋皱了皱眉:“而且这一来一回有五十余里,你看着又不会骑马。”“啊,也是啊。“言卫恍然,他苦涩的回道:”我忘了还有这一茬了。““你这么着急出去干什么?”左晋好奇道。“退知兄现在查的是一个叫张宇的人吧?”“的确是他,怎么你认识他吗?”左晋从茶壶里面倒了杯查递到了言卫的面前。“这个家伙就是让我家破人亡的元凶之一。”言卫咬牙切齿道:“我父亲和他是旧时,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为了一己私利把我父亲正在调查乡绅侵占军屯的事情给透露出去…”“要我说这些乡绅全部该死,他们平时靠捐点钱和修路落着一个所谓善人的名号,其实谁不知道他们的这些钱是那里来的?”“他们依凭着祖上留下来的钱去贿赂官员,然后凭借着贪官污吏的放纵大肆倒买倒卖,囤积居奇。粮食不够他们便将粮食尽数收集起来,然后再高价卖出去。当地的官员由于收了贿赂也对他们不闻不问。”“依靠着这样的卑鄙手段拿了一笔财后,他们继续买田置业,到了饥年便以几碗饭食换到了小农们赖以生存的田土。丰年的时候他们又联合起来迫使农民们贱卖自己的作物,然后将这些粮食倒卖到其他饥年的省份。”“退知兄,前年陕西大荒的原因就在于此!你说这样的乡绅难道不该杀吗?”言卫一大口气将胸中郁闷之言尽数说出,他的脸也因此涨得通红。“确实该杀。”左晋点头称是,但他心中却早早的知晓那些乡绅们的下场——把该交的田赋交了,然后和孙大人相安无事。孙传庭虽然没有和左晋说他会如何处理这些乡绅们,但是左晋自己是知晓孙大人会怎么做的。孙大人是朝廷的总督,而陕西的朝廷就是由这些乡绅们支撑起来的。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朝廷的总督又怎么会去杀朝廷在陕西的支柱们呢?自古以来,在华夏大地上起统治作用的从来不是什么皇帝、大臣。而是那些在地方上经营数年的乡绅地主,所以有志之士才有皇权不下乡之言。这些乡绅地主在地方的关系盘根错节。这个小吏,是人家家中的后辈,那位巡抚,是人家一手推举出来到这里上任的。可以说除非那些被他们一直踩在脚底下的农民们开始了暴动,在朝堂之上是没有人会去治他们的。因为朝堂之上的这些人本来就来自于这些乡绅们,那么朝堂里的乡绅怎么会去治朝堂外的乡绅呢?“孙大人一定会扫清宇内,还你一片朗朗乾坤的。”左晋宽慰对方道,这也仅仅是宽慰了。孙大人固然好,但大敌当前他是绝不会去动那些决定着自己后背的大户的。眼前言卫的家仇,左晋料想最后的处理结果无非是大户里面出几个替罪羊草草了事罢了。“多谢退知兄了,你看,我这一激动就不知道自己说到哪里去了。我们刚刚是聊到那个叫张宇的小人对吧?”言卫缓过神来尽量把语气放轻。“是的。”左晋看着对方对方,等待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小几岁的人的发言。对方刚才的乡绅该死论虽然是不现实的,但对方对于乡绅们如何起家的论述确是真真切切的让左晋对这个人有了改观。言卫或许是带有一些懦弱的,但对方的确是有良心的。“张宇的儿子在城里面杀了人,按照条例来讲是应该要死的。但张宇到处托关系,找官员才勉勉强强把他的儿子留住。”言卫的眼睛里面倒影着蜡烛的火光:“替他儿子去死的人是牢里面的一个死囚,他儿子除了改了个名字叫张小果外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估摸着,这一会他儿子还在青楼里面寻欢作乐呢。”言卫的嘴微微的动了动,毫无疑问一位逃脱大明律多年的家伙要落网了。听着对方的话左晋的眼神在霎时便亮了起来,对方的建议的确不错。只要拿捏到了张宇的儿子,张宇就范的可能性也就高了起来。“那我就告辞了。”见着左晋已经了然该怎么做,言卫站起身来便要告退,左晋也跟着送对方到门口。“多谢礼正你了。”左晋感谢到。“不,是我要谢谢你。”言正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左晋行了个礼:“我是个无能力的人,就算是报仇也要仰仗着其他人的力量。多谢退知兄您了。”言闭,言卫便更加隆重的对着左晋鞠了一躬。一时让这位年轻的千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在鞠过躬后言卫便摸着黑,慢慢的走了。左晋一直注视着对方,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漆黑的过道中。前几天孙大人和他说过言卫一家的事情,言卫的父亲是在几个月前遇的害。在一场大火中言家留下的就只剩下一男一女,言卫和言汐两个人了。不仅如此,那些乡绅们还伪造文书。把言卫那位刚正的父亲描述为一个西安城里面的巨贪。左晋实在是想不出在这几个月中这一队兄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活在世间的,毕竟他们之前是真的毫无希望。但无论如何,他们毕竟苦尽甘来。不过,真的是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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