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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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认输的。从前不会，现在也一样不会！”

这是……在零洵精神力的高度集中之下，哪怕他们签订的只是临时契约，在此刻意识的同步程度也达到了一个较为紧密的状态。使得光耀多少也知晓了一些零洵的想法：

力场屏障就像一阵刮起的旋风，呼啸的风声显得十分嘈杂。被吹起的不仅是石块和碎屑，零洵的耐心也在凌乱的风中被逐渐冲散。

不断改变的引力使零洵找出那薄弱之处自然是无比困难，时间的消磨让他渐渐焦躁。

在哪？到底在哪？由引力牵引而起的风声仿佛无比刺耳，像是在对着零洵冷嘲热讽。

你做不到的——喧嚣的风如此说道。

“零洵，难道你想就这样认输吗？”这时，他内心深处最根深蒂固的想法及时提醒了他，令他得以冷静下来。

曾经否定他、嘲笑他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旁，

那是他最难忘的苦涩的回忆：

“就你一个普通人？你告诉我怎么成为幻御师？”

“孩子，你要明白，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幻御师了。”

“哈哈哈，你不去好好上学，来这里学怎么当幻御师有什么用啊，小鬼？！”

……

过去零洵就是在他人不被看好的眼光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可质疑没有使他放弃。

凭借自己的努力，他最终得到了他人的认可。

也似乎，更靠近自己那遥不可及的目标了。

时至今日，这份不轻易认输的经历一直鼓舞着他。再大的难关他都挺过去了，现在这一场战斗，与过去对他的磨炼对比——

根本，不值一提

“想让我服软？还早着呢！”不屈的意志燃起了零洵的斗志，使他的感知也清晰起来。

终于，他找到了那能够扭转战局的‘弱点’。

……

数道粗大的光柱冲击着钢爪银熊庞大的身躯，它表情狰狞，不断发出痛苦的号叫。

即便这是光耀破釜沉舟的一击，使钢爪银熊感到的疼痛也不足以击败它。但是强烈的光属性灵力却在一点点驱散着钢爪银熊体内侵入的邪灵之力。

因为光耀本身实力与钢爪银熊相比还是不够强大，使得邪灵之力就如跗骨之蛆一般始终占据着宿主的身体而没法彻底清除。但与此同时，钢爪银熊的意识在邪灵之力被削弱了的状态下逐渐回归。

它的眼眸褪去了一丝血红，变为原本的乌黑色。钢爪银熊面露疑惑，有点想弄清楚面前的状况，但是脑海中传来的剧痛让它根本来不及思考。

邪灵之力想要夺回支配权，可钢爪银熊也不会就这样任由外来者掌控。

就这样，钢爪银熊的意识和邪灵之力在脑海里的战场上进行交锋，它只能双爪死死地抱住脑袋试图缓解这头痛欲裂的感觉。

脑袋的疼痛也似乎在撕扯它的身体，让它的躯干和脑袋仿佛都要分崩离析。在脑袋承受了剧烈的痛苦之下，如小山似的巨大身躯直挺挺地倒下了。

它双眸紧闭，一动不动显然是昏了过去。

“呼……结束了吧。”见状，零洵终于松了口气，光耀更是直接一新笔趣阁就坐到地上。光耀背后的光翼变得暗淡无光，这代表着它的灵力也是消耗殆尽了。

“还是要小心一点。邪灵之力还没有完全驱除的。”哪怕紧张感消去了大半，零洵还是保持着警惕。

“你的灵术虽然没有击败钢爪银熊，但是也削弱了它体内附着的邪灵之力，因为钢爪银熊的意识和邪灵之力起冲突才让它暂时昏迷过去。”

“不知道钢爪银熊还能压制邪灵之力多久，你还是抓紧恢复吧，等它醒来就麻烦了。”

光耀疲惫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它向零洵望去，看到的是零洵没有掩饰的疲态。

保持着魂识的连接，在幻兽得到增强的同时想必也是要幻御师消耗自己的精神力吧。

光耀如此猜测。更何况在破除万象之力的过程中零洵的精神力也一样免不了使用，不用他自己说，光耀也知道这个普通的人类少年应该同样是精疲力尽了。

“怎么，你在担心我？”零洵注意到了光耀投射过来的目光。

“才没有。”看着少年微笑的表情，光耀下一秒就将要说出的话咽下，回以一声鄙夷。

“喂，小鬼。”

“怎么了？”

光耀问：“你真的很想成为幻御师吗？”

“怎么说呢。”零洵停顿了一下，没有过多思考。

“从前在我小时候，我觉得幻御师是最强的象征，所以我也和很多孩子一样都憧憬着幻御师。”

“我跟你说，我的父亲也是一个幻御师呢。”

光耀：“那么你会想成为幻御师也是受了你父亲的影响？”

零洵：“很大一部分原因吧。如果我也像他一样是个幻御师，甚至比他更强，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情的时候，也许就不会因为没有力量而感到遗憾了。”

零洵的语气平静，可即便如此，在谈到父亲的时候光耀察觉到了一丝悲伤。它没有再发问。

“可是事与愿违吧，在幻御师学院入学的那天我就被检测出没有契约能力，我成为幻御师的想法也就沦为泡影了。”

“不过多亏了老师给了我机会，让我得以能够留在幻御师学院学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也是他鼓励我，不然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零洵感慨万千。

“回想起来那六年的学院生活真的是心情复杂，可没少挨过苦啊。”

“……”光耀沉默不语，祖母绿的双眸打量着这个样貌略显普通的少年。

他以前，经历过些什么呢？

它想了解少年的一些过去，好奇心驱使着自己向他提问。

但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他们心头一紧，恐怖的能量令零洵和光耀都犹如心悸一般难受。

他们当然知道这股力量是什么。

远处，倒在地上的钢爪银熊已经缓缓起身，浓烈的黑气缭绕全身。深红的瞳孔中凶光迸发，让一人一兽感觉自己仿佛被死神凝望，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弥漫全身。

钢爪银熊的意识再次被占据，他们不了解邪灵之力，哪里会知道：当没有第一时间清除，邪灵之力对于宿主的躯体适应性会更强，所散发的力量当然是更盛一乘。

这也是邪灵之力的可怕之处。

“遭了！”现在他们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反抗之力，现在钢爪银熊杀死他们无疑和踩死蝼蚁一样简单。

强烈的灵力波吹飞了远处的零洵，也轰击在了光耀身上，让本就遍体鳞伤的它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咳……咳……”

光耀费力地扇动翅膀，慢慢挪动自己的身体，它很清楚，这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钢爪银熊甚至不需要靠近，灵术就已经释放出来了。

当灵力汇聚成的光球在光耀的视野不断放大时，一道身影将它拉走，让它得以躲过了这一击，原本停留的地方留下一个坑洞。

“放我下来，你自己也跑不了的。”看向后方穷追不舍的钢爪银熊，对面前带着它抱头鼠窜的零洵说道。

龙类幻兽骨子里的高傲让它们不会轻易接受自己的失败，有些时候输掉战斗甚至会让它们选择死亡。

现在零洵向自己施以援手光耀肯定是不情愿的。它自己明白它是失败者，在殊死搏斗中输了，丢掉性命理所当然。而且，光耀也不希望这个少年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得了吧，伤员就该老实点。”零洵没好气地反驳。

灵术增幅下的钢爪银熊不比零洵动作慢多少，很快钢爪银熊就近在咫尺。光耀甚至已经能提前看到一副血淋淋的画面。

“你放我下来，带着我只是一起送死啊！”光耀急躁了起来。

“你说了跟没说一样。”感受到耳边肆虐的气流，零洵及时朝前翻滚，躲过了本该拍向他头部的一掌。

光耀使劲扭动身躯，想要从零洵的怀抱中挣脱，而零洵始终没能让它得手。突然急剧增强的灵力波动——那是钢爪银熊发出的灵术啊！令它发出一声急喝：

“危险！”

灵力气团在零洵的身旁炸开，这一瞬间零洵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纯白一片，麻木将粉身碎骨的痛苦取而代之。

意识越来越模糊，疼痛得连新笔趣阁都没有发出，从半空中坠落地面也仿佛无关痛痒。

“撑住啊！”光耀用尽灵力施展治疗灵术，可这也只是杯水车薪，刚才还完好无损的少年已经奄奄一息了。

零洵缓缓转过头，眼神越发涣散。他气若游丝地道：“你……快走吧，我很清楚自己的状况，我已经……不行了吧？……”

怎么可能，他要死了——光耀的心头此时就像是被一柄巨锤当头一棒，沉重得难以接受，输出的灵力也顿时减弱。

“为什么？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了吗？”光耀呢喃道。

“我可是未来的幻御师啊，怎么会丢下幻兽不管呢？”零洵断断续续地道，声音也越来越小。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如此之快地迎向死亡，除了身体疼痛到没有知觉，剩下的都是对于离开这个世界的不知所措和惶恐。

他还没有成为幻御师，还没有到世界各地去冒险，也没有和家人朋友告别。这一切的遗憾，都跟随着他不断流逝的生命前往那所谓的‘地狱’。

零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向脖子处的挂链，掏出一块古朴花纹的六芒星徽章。那是代表着幻御师身份的证明。

“这是……我的老师送给我的幻御师徽章。可惜，我最后还是没能遵守和老师的约定，总有一天……要戴上它，证明自己幻御师的身份。”

“你能……最后一次和我的魂识连接吗？”

零洵突兀的请求让光耀一愣。

“什么事？”但光耀也不含糊，直接还是照做了。而就在熟悉的连接之后，一连串的画面如走马灯一般回荡在它的脑海里。

光耀一下就辨认了出来，这应该就是零洵的记忆了吧。

“我还有好多话想说……但是我就要死了，估计也没力气说出来了。我也不想就这样……没有存在的死去，就好好看看……我的回忆吧。”

画面随着零洵的思绪不断变换——

刚开始出现的是他与一名中年男子一起的场景，男子教授他知识，严厉却又充满温柔。而零洵则是对他充满敬佩，很快两人便闹作一团。

这是零洵的父亲。而后画面一转，在光耀的眼中呈现出一片废墟——

这也就是零洵渴望成为幻御师的契机。

看到这里光耀哽咽无言，即使知道了少年的过去坎坷，也从未设想过他背负着怎样残酷的过去。

接着是第二个场景，是他在幻御师学院学习的那段生活。

零洵每天都在质疑和否定中度过，过多的贬低让他也逐渐怀疑甚至看轻自己——

在一个晚上，他照常到学院补习基础知识。只不过，这晚却是换了个授课老师。

“亚梵老师？今天是您给我授课？”零洵有些意外，平时老师事务繁多，都是安排其他人来给他上课的。

不过他没多想，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尽量收敛自己低落的情绪。

被他叫做亚梵的金发男子看了零洵一眼，便打开后面闭着的教室门。

“今天刚好没有什么任务就来看看你，顺便再教你点别的东西。”

“谢，谢谢老师。”

“来吧，开始上课了。”

一段时间过后，亚梵停下了讲课。

“怎么了，零洵，一直心不在焉以为老师不知道？”

“老师，我……”零洵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没关系的，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老师商量。”

亚梵的目光似乎能洞察一切，零洵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如若无所遁形，让他一番纠结。

最后零洵还是道：“老师，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亚梵没有说下去。

“周围的同学都看不起我，说我在这上学就是浪费时间。所以我努力证明给他们看，我几乎放弃了所有玩乐的时间修炼精神力、学习幻御师的知识，但我的考核成绩次次都是垫底。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零洵双手紧握，泪水不自觉地滑落。对他这个只有七岁的孩子来说，这份打击过于沉重了。

“老师，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成为幻御师啊……？”

“老师理解你的心情，要你和那些是幻御师的孩子去竞争，对你来说是很苛刻的要求吧。”亚梵面带微笑地看着零洵。

“但是，你想就这样放弃吗？”

“的确，简简单单就说不干了是很容易的。可你一开始下定决心，决定到这幻御师学院上学，所付出的艰辛呢？你在完成自己学业的同时还要进行修炼、抽空来这上课，吃过的苦都白费了，你就情愿吗？”

“老师知道，让你一个小孩子承受这些辛苦是很难受的。”亚梵的手放在零洵的头上，揉着他的脑袋。

“你还小，但也要知道，无论是谁，成为幻御师都不是轻而易举的，都要具有相当的觉悟。选择去当幻御师，就会有很多的困难横亘在前进的道路上。”

“既然决定了走上这条路，那么就好好坚持下去，哪怕有挫折和苦楚也是你必须要承受下来的。”

“每当你失落的时候要回想起自己的初心，想想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当幻御师。这股信念会支持着你不断克服难关。”

“老师相信你，同样会支持你。”

“老师，我……”零洵猛吸涕泪，让自己止住哭泣，亚梵的鼓舞无疑是令他振作了起来。

“我想成为像爸爸一样出色的幻御师，将来强大到能保护很多人，消灭那些可恶的黑邪灵。”

“所以我不会放弃的，我要靠自己的努力当上幻御师。”

亚梵抹去零洵脸上还未干涸的眼泪，“很好，那我们继续上课。”

“明白，老师。”

——

最后的记忆是在一个巨大的演武广场上，零洵与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遥相站立。

男子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几乎虚弱的快昏过去，但还是坚持住站了起来的少年，不禁百感交集：他真的做到了。

男子身旁的幻兽耷拉着脑袋，显然对于刚才输掉比赛而感到委屈和难过。即使是按照考核标准让它不能发挥出全部的灵力，可输了就是输了，苦涩的滋味依旧挥之不去。更何况，还是输给这个普通小子。

这个作为考核教官的男子即将宣布结果，在场的学生都是屏住呼吸，就算知道结果了也在期待着。无数双的目光始终聚焦到零洵身上，有质疑，有诧异，也有赞许和认同。

“0157考生，零洵，通过考核。”教官语落，全场掌声雷动。他们此时感觉眼前的场景务必奇幻，何曾想到这个不是幻御师的普通少年通过了属于是幻御师的考核。

这是属于零洵的欢呼和喝彩，也是对他这六年以来在幻御师学院不懈努力的回报。几乎所有人都再没有轻视他，而是以一种称赞的态度来打量他。

一切都是实至名归，一切都是苦尽甘来。零洵也向其他人证明了，他也能具有幻御师的力量。

考核结束后，他第一时间来到了常来的教室前，亚梵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老师，我通过考核了。”零洵笑嘻嘻地说道。直到现在他也没抑制住心中的喜悦，想到经历了这么多后终于如愿以偿，他就险些泪流满面了。

“做的不错。”亚梵笑意满盈，并递给他一块银白色的六芒星徽章。

“老师……”幻御师徽章，这个代表幻御师身份的物件他不会不知道，是他做梦也想获得的。

“收下吧，这是你通过考核应得的。”

这个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零洵告诉自己。一想到梦寐以求的礼物就在自己面前，等待自己伸手去取，他的心跳就有些加快，眼神热切。

这意味着他离自己的目标更进一步。零洵收下了。

“虽然你现在还不是幻御师，但我坚信，你未来有一天会戴上这枚徽章，向他人证明你是一个真正的幻御师。”

“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我相信你会是一个优秀的幻御师。”

“继续加油。”

“是！老师。”零洵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复。一直以来他拼了命地学习、修炼，不仅是为了回应他人的质疑，也是为了不让一直教导他的老师失望。

是亚梵让自己有了在幻御师学院修行的机会，也是在自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拉自己一把。可以说，他是零洵的恩师。

如今得到恩师的赞赏，又何尝不是对零洵的鼓舞呢？

……

……

画面与零洵的意识一同渐渐消失，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整个世界都失去色彩和轮廓，变得万籁俱寂般了无声息，也听不到那一声一声来自魂识的呼喊：

“零洵，你还没实现成为幻御师的目标啊！你难道要就这样倒下吗？！”

光耀歇斯底里地呐喊，少年渐渐消散的魂识让它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