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之力（1 / 1）

巨型掌印直通地底，土石陷落，潮湿迷雾喷涌而出，水雾霎时弥漫大地。

肺部吸入的仿佛是一团浑浊死气，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

“往山上爬！”

羿一声高呼。

村民们赶忙朝石头城爬去，水汽吞没了几个爬得慢的，已经失了力气，在地上抽搐。

“不用慌！本仙在此，妖怪不敢放肆。”

黄袍大袖一挥，百道仙力流光，结成一道法力洪流，如七色巨龙驰骋天际，袭向弱水湖中。

“大天龙手！”

轰隆巨响，地壳似乎沉了半分，无人能站稳跟脚。

湖中激起千层巨浪，仙力轰击处凹陷下去，出现一个巨大漩涡。

不一会，漩涡归于平静，水面上浮现血红色，伴随疑似鱼鳞物体。

黄袍大笑。

“不过如此！”

他飞到石头城上，架起祥云，摆出仙人之姿。

“仙人神威！”

村民大喜，一齐跪拜。

黄袍享受着村民的膜拜，刁民们就是为赞颂仙人伟大而存在，他坐在云上张开双臂，一脸陶醉与喜悦。

“怪鱼已除，你该自戕了！”

他神色一变，眼中射出一束金光。

金光穿过少年的身体，羿摇晃几下，掉进弱水湖中。

如黄袍所想，村民并未因此惧怕黄袍，他的名声没有受损。

除魔大功下，野小子只是个亵渎仙人的该死之徒。

“死得好啊。”

“活该！”

“仙人忍到现在，实乃高尚！”

村民们无不叫好，鼓动双手，掌声雷动。

无人记得，没有少年，巢穴还不知在哪里，或许下一秒，他们会在自以为安全的石头城中，葬身鱼腹中。

村民们围着黄袍，满是赞美之词，在村民口中黄袍俨然成了天下第一仙，飘然大笑。

突出起来一阵阴风，笑声戛然而止。

天地瞬间变了颜色。

毫无预兆，晴朗的天空刹那化作冷灰，阴霾笼罩四野，天地如同坠入一片冰洋。

村民们裹紧身上的兽皮，口中呼出白色雾气，哆嗦打个不停。

法力的流转似乎停滞，周身筋脉拥堵不堪，修仙以来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黄袍有些慌了。

他强作镇定。

“垂死挣扎！”

凝气一指，射出一束威能莫测的仙光，划过之处，空间都有扭曲之感。

然仙光刚到湖面，诡异扭曲，崩溃成彩色光点，散入湖中。

扭曲空间的仙光，未触及怪物本尊便幻灭了！

“桀桀桀！”

诡异笑声从湖中传出，骨髓中生出一股寒气，恶心又恐怖。

“轰！”

弱水有了生命般，化作一条条河流倒悬天空，奔涌的洪流如灭世的洪水，以惊人的速度遍布大地，城下化为一片水泽，滋滋冒着诡异的寒气。

黄袍额头流下冷汗，事情超出他的预料。

有什么东西在下面，他的灵识中却空无一物。

那东西有屏蔽灵识感知的能力，还是有，远超黄袍的实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区区一只千年…

水泽中浮出一颗硕大的红色头颅，形似鲤鱼，却长着利剑般的鳞片。

口中细齿层层叠加，足有万数。

妖异红眼散发邪光，似能看到无数冤魂的哀嚎。

所有人忘记了呼吸。

像急于结束一场无聊的游戏，怪鱼随意摆动身躯。

水波狂涌，摆起千米高的巨浪。

容纳沃野之平上万村民的石头城，如同巨大水墙下的小小玩具。

村民慌了。

希望的目光集中在黄袍身上。

祭祀鼓舞士气。

“大家别怕，仙人会救我们的！”

“对啊，有仙人，我们怕什么？这等小浪仙人肯定见多了！不足为惧。”

彩色仙光在黄袍手中流传，村民的心也安定下来。

仙人果然有办法，他们为自己的明智选择庆幸。

他黄袍化为一道流光，众目睽睽之下，急速远遁！

所有人，包括黄袍的仙童，呆呆站在原地。

仙人？

仙人逃了？

他抛弃所有人，逃了？

巨大水墙充满视线，不见他物，压得人喘不过气。

没有时间思考与哀怨，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水墙逼近，却什么也做不了。

唯有闭目等死。

所有人绝望之际。

“轰！”

一束流光穿透水幕，钉在石头城上。

一只箭。

并无特别之处。

平日里狩猎用的，很普通的箭。

千米高的巨浪，崩溃于无形，化作雨幕倾泻水泽。

只差一毫，众人就要被巨浪碾碎。

不顾气息的浑浊，众人大口呼吸，享受着呼吸的顺畅。

得救了，是哪位仙人？

百里大的巨石，堵住整个地下湖泊，将它掩盖。

少年立于巨石上，保持着拿弓的姿势。

是那个自称猎人的少年，他还活着？

“他，他不是被仙人抹杀了吗？”

村民们惊呆了。

“非等我死了才出来，狡诈之兽。”

少年完好无损，威风凛凛地站在巨石上。

如他所想，假装不敌黄袍，引怪鱼轻视，它才敢现身。

他拉开弓，搭上箭。

红色的气息从全身散发。

如同最原始最凶猛的巨兽。

天地充斥着弱水都难以溶化的生机。

来自远古的精神力量，似乎点燃了众人的生命之火。

受这股精神的鼓舞，众人感觉气血沸腾，浑身都在燃烧。

是仙法？

恍惚间，在少年的身上，他们看见人族先祖，持着最原始的木棒，直面上古凶兽。

人族先祖毫无畏惧，爆发出的气血之力令凶兽胆寒。

他挥舞着木棒，勇猛无比，从正面击溃了凶兽！

众人为这一幕深深震撼。

遥远的时代，没有仙，没有神，人族的先祖，不正是这样，靠自己的力量与天地万物搏斗吗？

谁言仙高人一等？谁言人不可胜天？

这难道就是？

“人之力。”

似乎猜出村民的疑惑，羿裂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

怪鱼浑身鳞片竖起，发出一阵怪叫，

水泽倒悬于天，弱水凝聚，似要溶化天地。

就像一片海，从空中倒扣而下！

“流星箭。”

没有所谓的仙法，没有花里胡哨的仙光。

少年松开拉箭的手。

一道绿芒，如流星掠过天宇。

流星穿过倒海，射穿怪鱼的身体，飞向远方的天空，驱散密布的乌云。

整个过程不到一息。

就像人族先祖战胜猛兽后，将猛兽的尖牙化为自己的力量，铸成更强大的武器，然后去挑战更强大的猛兽。

羿的身后隐约可见怪鱼的虚影，气血暴涨，红色气息浑厚了数倍，看得人眼睛生疼，本能心生恐惧。

羿露出笑意，取出一个小本。

“图册。”

他盘腿而坐，聚精会神在图册上描绘什么。

“弱水之精，一星，似自弱水中生，不知何故流落人间。”

“似其状如鱼而万齿，鳞似血，懂人语。食人，见必除。”

失去控制的弱水自行流向低处，石头城下水泽消失，重新露出地面。

露出怪鱼僵硬的身体，额前与尾后，各有一个小孔。

“死了？”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操控怪水，淹没天地的异兽，轻描淡写间，失去了生命？

仙人见之则逃的怪鱼，这么简单就死了？

短暂的沉默，接着爆发出巨大欢呼。

众人高呼猎人的名字，围在巨石之下。

“羿！羿！羿！”

“英雄当为沃野之王！”

不知谁这么喊了一句。所有人跟着欢呼起来。

人间王者，冠以“后”名，如后世的人王“启”，就被称为夏后启。

此间“后”为君主之意。

羿为除怪鱼，不辞辛劳，不求回报。

任由村民辱骂，也不为所动。

一心除害，不为名利之心，引得村民敬佩，生出拥戴之意。

短暂的杂乱声过后，所有人喊着相同的名号。

流传万世的英雄之名，首次响彻天地。

“后羿！后羿！后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