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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杨彪长身而起,向刘协施了一礼,又环顾四周。 威严的目光过处,几乎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挺直了腰杆。 “诸君,俗语云:愚者见危,智者见机。眼下这形势亦不例外,看似凶险,却并非无计可施。若能君臣一体,上下同心,或可转危为安,挽狂澜于既将,扶厦于将倾,中兴大汉,再建太平。” 杨彪声音洪亮,铿锵有力,话语间透着满满的自信,一下子就将气氛带得激昂起来。 “某前几日去了一趟宁辑将军大营。” 杨彪说完,故意顿了顿,眼神扫过侍中种辑、左灵等人的面庞。 种辑等人心中一紧,脸色剧变。 刘协用眼角余光看得分明,心中暗自叹息。 他能想象得到种辑等人此刻的心情。 这几个人配合杨定,污蔑段煨欲反,以致所有人不能进段煨的大营休息,只能露宿道旁,可谓狼狈之极。 但谣言就是谣言,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杨彪去了段煨的大营,又全身而返,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谣言败露,造谣之人难辞其咎,轻则降官免职,颜面尽失,重则斩首,身死名灭。 欺君之罪,重在不赦。 真想杀他们,理由很充足。 依着常见的剧本,刘协此刻应该一声令下,命人将种辑推出去斩首,或者义正辞严的痛斥种辑一番,让他知道谁才是主角。 但他不能这么做。 如果杀人能解决问题,董卓就不会死于非命了。 左灵是什么人,他没印象,种辑却是名臣之后,更是大汉最后的忠臣之一。 建安四年的衣带诏事件中,种辑是参与者之一。论对朝廷的忠诚,他比自称皇叔的刘备强多了。 当然,种辑忠诚有余,能力却欠佳。从他此刻的反应来看,衣带诏这样的事显然不适合他。 片刻之后,杨彪再次开口,说起了前往段煨大营的经过。他没有提贾诩的事,着重说明段煨对朝廷的敬畏与忠诚,力证之前的谣言不实。 这一点,其实很多人都有所认识。 毕竟这些天吃的、喝的,都是段煨派人送来的,要说段煨造反,实在牵强得很。 如今由杨彪以亲身经历证实,自然再无疑问。 种辑、左灵面色煞白,汗如雨下,左灵的腿已经发软,几乎要瘫在地上。 刘协看得分明,向杨彪使了个眼色。 杨彪会意,话锋一转。“陛下,臣敢以身家性命担保段煨不反,故陛下毋须担心腹背受敌。若张济来攻,段煨必能拒张济于阵前,陛下需运筹者,李傕、郭汜耳。” 刘协配合地点点头。“杨公辛苦了。诸君以为如何?” 众人如释重负,纷纷附和。 种辑、左灵等人后背发凉,总觉得天子、杨彪的目光如刀斧,随时可能取他们性命,更不敢说三道四,只能唯唯喏喏的附议。 商量了一番后,杨彪提出,仅靠禁军迎战李傕、郭汜、张济是远远不够的,主力只能是杨奉、杨定和董承。在此之前,天子当尽可能稳住三将,让他们不至于动摇,甚至临阵倒戈。 众人深以为然,纷纷提出建议,有的说应该给杨奉等人加官晋爵,诱其死战;有的说重赏之下有勇夫,应该先公布赏格,激励将士。 虽然说法不一而足,不少建议甚至有些迂阔,但气氛却很热烈。 刘协满意地看了杨彪一眼,微微颌首。 只有他和杨彪、士孙瑞清楚,稳定杨奉等人的军心只是表相,真正的要点是段煨。 没有段煨挡住张济,没有段煨提供的粮草,一切都是空谈。 要稳住段煨,就需要刘协亲自赶到段煨大营面谈。可若是直接说出这个计划,必然引起很多人的反对,包括杨定在内。 从大局出发,刘协不得不再三权衡,尽可能的避免冲突。 先下手为强,堵住种辑、左灵的嘴,不让他们兴风作浪只是第一步。 将他们支开,不让他们有机会和杨定里应外合,才是根本之道。 朝会后,刘协先是召来了少府田芬,随即又召种辑、左灵见驾。 种辑、左灵心情高度紧张,一进大帐,两人就跪地请罪。 刘协哼了一声,训斥了他们几句。 “形势危急,你我君臣当戮力同心,共度时艰,岂可自乱阵脚,逼反了段煨,谁将得利?” 种辑、左灵连连叩头。 “起来吧。”刘协缓和了语气。“朕有话要对你们说。” “唯。”种左二人长出一口气,站了起来。左灵的腿软,试了两次,才勉强站起。 “虽说段煨不反,朝廷不至于腹背受敌,但形势依然紧迫。仅凭现有兵力,难以全胜。是以朕与诸公商量,想派人赴州郡传诏,命州郡勤王。张济在陕,东行不易,甚至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你们可愿将功赎罪,走这一遭?” 种辑、左灵互相看看,异口同声的说道:“谢陛下不杀之恩,臣等愿往。” 刘协点点头,随即命人拟诏,让左灵去荆州见刘表,种辑去兖州去曹操。 安排完毕后,刘协又召来钟繇。 “朕依稀记得,曹操的使者是从河内转道的。” 钟繇不解其意。“陛下记得清楚,的确如此。” “曹操与张杨是什么时候相识的,交情如何?” 钟繇斟酌了片刻,摇头道:“曹操与张杨相识于大将军何进幕府,不过谈不上什么交情。闻说曹操使者经过河内时,曾为张杨滞留,后得董昭相劝,方才放行。” “原来如此。”刘协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思索片刻,又道:“这么说,曹操西行勤王不能取道河内?” “很难。” 刘协挠挠头。“既然如此,就不能不另寻他法。元常,你去一趟河内,传诏张杨勤王,然后去上党任太守。” 钟繇一愣。“陛下,臣……” 刘协笑笑。 钟繇之前做过尚书郎、阳陵令,现在是黄门侍郎,都是六百石官。按理说,他要升任太守,至少还需要在千石这个秩级上任一次职,然后才有资格被选任为太守这样的二千石高官。 现在,他直接任命钟繇为上党太守,是越次提拔,钟繇没一点心理准备。 越次提拔这种事并非没有,只是一般不会落到钟繇这种人的身上。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四十五岁了还是六百石的黄门侍郎。 “朕查看过你的履历,你在阳陵任上考功甚佳,若不是董卓之乱,此刻也应该是二千石了。如今形势艰难,当用人才。朕相信,你不会辜负朕,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上党太守。” 钟繇又惊又喜,撩起衣摆,跪倒在地。“陛下,臣繇,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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