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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开拎着一只兔子,很肥硕的兔子,就是运气不太好,竟然被他不入流的飞蝗石给打死了,如今已被剥皮处理干净。

出了医馆,沿着小路往东南方向走上几分钟就到虞子村头,迎面就可以看到处于整个村子东南角的书院,他前两天走过一次。

绕到对着石牛河的而开的正门处,陈开抬起头,看到正门上挂了一块匾额,上书“正蒙书院”四字,牌匾的边角上有明显被风雨侵蚀的痕迹,昭示着这匾额并不是上好的木材,唯有上面的字迹透出一股庞然大气。

书院的前院由几面矮墙围成,勉强算是个两近的院子,土木墙覆青石板顶,这个时代乡村常见的建筑形式。

“蒙以养正,说的是我们应从小接受教育,走向正确的方向。那么为何要养正?这是因为人和万物皆是由气所化,人的本然之性,即天地之性,无善无不善,只是由于后天环境的蔽障,阻塞而有不善。为了使人为善,就必须通过教育、学习、变化气质,返本为善,从而成为有道德的人……”

平和中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陈开站在墙外,看着院内的情形。

因为春日暖阳,户外十分舒服,今天的课堂被放在院子里,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学生席地而坐,不过看来最大的也就十来岁。

可以想到,村子里人们的眼光还盯在温饱之上,稍大一点的孩子应该都已经随着父母谋生了,只有这些小家伙,干不了什么活,在家又没事的才被送来学堂,就这应该也是得益于先生便宜。

穿过及胸高的土坯院墙,可以看见那姓张的先生正在授课,老先生高而瘦,洗的发白的青色文士袍子挂在身上直晃荡,斑驳的头发挽了个类似于道士的发髻,一根木簪斜斜地插着,面颊清瘦,却不显落魄之色,反而有一种依然自得的豁达。

陈开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恍惚间他的目光穿越时空,看到了他小时候的家,一个只有十几个孩子和一个老院长的孤儿院,看着老院长清苦的模样,他也曾立志,要让老院长和小伙伴们过上好日子,要让那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为此他在社会爱心人士的资助下开始上学,但一切都没来的及。

老院长离世,没来得及奉养;

事业太忙,小伙伴没来的亲近

曾经美好的初心,也在复杂的社会中消磨殆尽。

最终,他变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他的心开始烦躁,直到他遇见了她,他感觉命运之神对他实在是不错,他与她一起,开始静下心来,开始帮助曾经的小伙伴,开始动用自己的力量,去做有益于社会弱势群体的事情,他的心开始安宁,开始愉悦。

想到这些,他猛然清醒过来,必须要回去!

情绪平静下来的陈开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来错,在交通并不发达的年代,走南闯北的人物并不多见,整个村子这一片,见识最广的,除了师父,应该就只有这个人了,村子里的人大多觉得他是一个落魄秀才,但陈开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小师弟告诉他:“先生有两大房子的书”。

陈开打量那先生的时候,那先生也注意到了他,讲完一段后,便让孩子们在沙地上练习写字,自己向后院走去,并招手示意陈开跟上。

路过前堂时,有孩子侧眼瞄着陈开手里的兔子眨巴眼睛,陈开向小师弟笑了笑,便跟着老先生进了后院,陈开递上兔子,老先生自然地接过,一边将已经剥洗干净,稍稍腌制的兔子挂向屋檐下的挂钩,一边问道:

“你就是凡郎中新收的学徒吧,看你行为举止,家教甚笃,不知为何当了学徒。到我这儿来想必也不是为了进学,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小子陈开,倒不是想进学,只是听闻先生见识广博,藏书颇丰,想在医馆学医之余,在先生这里借书一阅,另外小子对各地风物也比较感兴趣,希望闲暇之余,能听先生讲一些。”

“是个上进的好苗子,既如此,那你可以每日黄昏前后过来,书呢,就在左边厢房,你自己去看,有些是孤本,千万不可弄坏了。”老人倒是十分慷慨大气。

“多谢老先生了,我一定注意”

当下张厚德去前院考教学生今日学问,让陈开留在了后院自己找书。

老先生确实有两大屋子的藏书,这让陈开感到很高兴,只是没有目录检索让他比较迷茫,并且这个时候的书名并不像后世那么直白,很多书,光看书名根本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必须简略一番才能搞清楚是不是自己需要的。

也许是借助身体的潜存记忆,能够较好的书写和理解这个时代的文字,加上多出近三十年的先进知识文明,让陈开的理解不至于十分艰难,但直至学书院放课,他也没有找出自己想要的,或者说对自己太有用东西,只好带了两本关于大夏历史方面的书向老先生告辞。

晚饭时,当凡进看到陈开带回来两时,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师娘倒是赞许地夸了他几句,并要求平安要多向师兄学习,顿时小师弟的脸色便苦了起来,八九岁正是贪玩好动的时候,如何会喜欢安静地坐着学习。

饭后,陈开望了望悬在山头的夕阳,向师父师母知会一声,便再次向学堂走去,只是这一次,小师弟却不愿意跟着他了,拿着自己的弓箭去找同龄的伙伴玩耍。

陈开来的时候,老先生正坐在后院的廊架下,旁边的石台上放了一壶茶,看到他来,也只是示意性地点了点头。

陈开拱拱手,在一旁坐下,自己往面前的空杯子斟了一杯茶,“老先生好雅兴,村子里的人都说先生是落魄文士,逃难过来的,我却看着怎么也不像”

“倒是个小机灵鬼,那你说说,我像什么来头。”

幸好天色较晚,没人看的出陈开变黑的脸,不过想想,就算以前世的年龄,自己在老先生面前,也是个晚辈,对那个“小机灵鬼”的称呼便也释然了。

“我看你这老头没准是偷看人家闺女洗澡,被人撵的没地方跑,躲到这穷乡僻壤来避祸了。”陈开看着老人不像是那些古板学究,便开起了玩笑。

“哈哈哈,老夫已是知天命之的岁寿,要是还有这等精力,怎么也要大肆宣扬,如何会跑,哈哈,得了,你小子看似简简单单,却处处透着诡异,年级不大,心思不小,家世不差,却跑来当学徒,出身不低,却对一群孩子面露悲悯,甚至敢对我一书院先生开玩笑,不过倒也有趣。”

“那行,咱也不饶弯弯了,老头你是谁,我不问,我是谁,也不能告诉你,想必您老一个人呆在这里也无聊,我们就当交个朋友。”

老先生盯着陈开“你敢跟一个避难人交朋友?你就不怕我对手寻来以后,解决我的时候顺便把你也解决掉?”

“这有什么不敢,男子汉大丈夫意气相投,成为朋友,你那仇家不寻来则罢了,一旦他敢寻来,我一定…”陈开顿了一下,看着明显露出感动神色的老头,接着道:“不会管你的”

说完便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夜色下,没人看到陈开湿润的眼角。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第一次十分开怀,也许是因为这个学堂的情形,有些像曾经的那个孤儿院,而这个老头子,可不就是那个老是被他们气得不轻,却又乐此不疲的院长么,所以他才敢打趣。

“老头,看你好像有几下子,为什么不去教大家族的俊杰,却在这里教一群最底层、也最没有前途的穷小子,到了一定年龄,他们的父母没有能力、也不会让他们继续读书的”

“圣人曾言,有教无类,富人家的孩子与穷人家的孩子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清净,另外我在这里,也主要是在整理学问,教他们也只是顺手为之。”

顿了顿,老先生继续说道,“笔墨纸砚,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东西,民生维坚,不知何世可实现先贤所谓的大同,天下稚童皆有所学!”

“老头你还挺悲天悯人的,但既然民生维艰,你何不先教他们一些与生活有益的知识?”

“读得圣贤书,识得情理法,只要帝王贤明,官吏清正廉洁,他们将来就算安心事农,也可以吃饱穿暖,难道不算与生活有益?”

“额!我是说当下,比如说狗子吧,就是苟有财,现在商业还算繁荣,比如说我们教他算术,他学好了就可以去店铺当伙计,这样就能有收入,然后将来他的孩子就能读的起书,如果学的更好,通过两代家世的累积,就基本不会出现饿肚子的情况了?”

“哼,商人不事生产,钻营牟利,岂会是长久之道”

“虽然国朝如今重士,但若我们只教苟有财圣人之道,不出年,他就得跟村子里大多青壮一样,靠一身力气去打猎,到时候别说有财,有的吃就不错了”

“哎,门阀可恶,大族携裹政权,不然孩子们若有恒心,学成之后尚有从政一途,哼!”老头说道气氛时,竟一掌拍在石桌上,桌子倒没事,但从脸色可以看出,这手恐怕不好受,但却偏偏不得不忍着疼维持那副装逼的样子,让陈开悄悄乐的不行。

没想到老人性子挺火,陈开连忙劝说几句,又随便聊了一阵,两个不同时代的灵魂,实在是难以互相理解,陈开只能结束这样无效的沟通,进屋点了油灯,开始找书,中午不方便打扰老头子工作,这会便不客气,直接问道:

“老头你这里有没有记录江湖逸闻的书籍?或者你会不会武功,知不知道江湖事?知道的话给我讲讲呗”

“滚!煌煌圣人之言不读,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哎,老头,看来我不得不给你透露一点情况,我们家是不出世的武学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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