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不了解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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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精通炼铁?”

周武煦不敢相信。

尽管苏希锦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以及寻常人的天赋。然她懂得炼铁,是周武煦万万想不到的。

陈国钢铁产量少,流落到民间的自然就少了。因此铁匠是一种稀奇职业。

在这种情况下,她一个十四岁的少女竟然改善炼铁技术,他第一次对苏希锦的实力产生了怀疑。

低头看手中图纸,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各处以文字标记,描述详细。

文字他都认识,图片也大致能懂,然组合到一起,便一头雾水。

从头至尾只懂半句话:将铁矿和焦炭碾成粉末,或细小颗粒……

备注:焦炭,烧熔而闭之成石,再凿而入炉日礁。

将图纸收起来,周武煦暗忖,究竟有没有作用还得等实践才知道。

“朕对炼铁不甚了解,明日会宣盐铁使觐见,若此图真有用,当属大功一件。”

心里却没报太大期望。

“你方才说她不能进宫见朕,可是又受伤了?”

韩韫玉摇头,“测量艰辛,每日涉山淌水,她自城外便累倒了。”

到底还是孩子,周武煦心头起了怜惜,“朕给她几日假期,什么时候缓过神,什么时候上朝。”

又想着他也是舟车劳顿,便道:“你也去歇息吧,朕有事自会叫你。”

苏希锦在家里睡了两天,第三天起床时,忽然发现床边坐着一绯衣男子。

“表哥?”她打着哈欠。

林舒正揪着她的脸皮,嫌弃地甩了甩手,“怎么搞的,瘦得跟个猴儿似的。”

“没那么夸张吧?”苏希锦捏了捏手臂。

林舒正道:“你说你折腾这些是为什么?好好在家做个千金大小姐不好吗?又不是养不活你。”

林家的钱够她大肆挥霍几辈子了。

苏希锦瞬间大义凛然,“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中……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他白了她一眼,“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祖母吧。老太太想你得狠。”

苏希锦自然答应,又问他,“你专程来看我的?”

“当然……”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他故意一笑,“不是,我过来躲懒的。”

恐怕又被催婚了,苏希锦看破不说破,推了推他后背,示意他出去,自己要起床。

林舒正嘴贱,原本想说又不是没看过,然看着她微凸的胸部,到嘴的话生生吞了下去。

苏希锦换好衣服,出门发现不止林舒正在,韩韫玉、周绥靖、解仪坤三人也在。

几人身边还坐着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身穿绛紫色官袍,长袖垂顺,精神矍铄。

“这位大人是?”她疑惑。

韩韫玉道:“淮南转运使,刘大人。”

淮南转运使兼任陈国盐铁使,苏希锦脑子一转,立刻明白他的来因,“下官拜见刘大人,”

“苏大人无须多礼,快请起,请起。”刘大人神情激动,想不到眼前这个小女娃便是轰动全国的女状元,“想必苏大人已猜出本官此行目的。”

苏希锦含笑,“大人请随下官前往书房。”

“大人可是要问炼铁之事?”

“然也,”刘大人将图纸打开,“我将你的图纸拿给匠人看,均惊为天人。只还有几处尚不明白。”

“大人且说。”

“你说炼铁需将焦炭碾碎,由热风从下方吹入。为何用焦炭?可否用生煤代替。”

焦炭不易得,用来炼铁实在费时费力。

苏希锦摇头,焦炭炼铁最早记载在南宋末期,直到清朝才流行起来。

她虽对化学知之甚少,然能从历史流传下来并延续至现代,说明一定有它的道理。

“想必大人见过生煤炼铁,经过千锤百炼后极柔且易折。下官曾在一本书上见过,说焦炭炼造处的铁更刚硬,得到的铁更耐磨。”

刘大人颔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又指着一处道:“铁矿碾成粉末也不容易,看来只能用碎矿试试。”

“还有这个矿炉,为何是竖着,而不是横着。”

“为了高温。”

他问了许多问题,比如为何用热风?有为何自下方吹入。

苏希锦解释起来艰难,唯一肯定的就是自己的方法没错。

于是道:“此不过是我在一本书上见到的,未曾亲自实验过。大人回去大可一试。若真成了,福及千秋万代。若不成,也不过浪费几天时间,和几块煤炭。”

刘大人面色一哂,“苏大人言之有理,原是我心急了。便是为了陈国,也该一试。若真成了,国家强盛指日可待。”

二人谈成,他心满意足告辞。

苏希锦起身相送。

回来却见四双眼睛盯着她,意味不明。

林舒正打了个响指,调笑道:“啧,越来越有官样了。”

解仪坤点头,“老学究。”

周绥靖:“小老头儿。”

韩韫玉但笑不语。

苏希锦自找了个座位坐下,“你们来找我,不会就为了打击我吧?”

解仪坤:“我来请你吃饭。”

周绥靖:“我找你算账。”

“你俩好样的,出京不带上我,怎的?是我不会骑马,还是走不动路?”

苏希锦觉得他这倔脾气来的莫名其妙,“我俩出京均为了公事。你不是在京中任职吗?”

周绥靖道,“我那差事离了谁不行?但跟你们出京就这么一次。你们不在,我一个人多无聊?前儿还跟周乐臻那个傻蛋打了一架。”

苏希锦不信,“他敢打你?”

上次周乐臻见他,还毕恭毕敬的。

“他自然不敢,就是叫唤得厉害。”周绥靖冷哼,“以为仗着楚王的威风,就敢跟我抢人。”

周乐臻与楚王?这两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皇兄将我禁足十天,”他神色不愤,“好不容易才放出来,走,喝酒去。”

于是一行人又跑去小聚。

回来时,苏希锦收到了荣昌公主的请帖。

荣昌公主便是二公主,赐婚之后,皇上深感亏欠于她。封她为荣昌公主,特命匠人为她建造公主府。其规格堪比嫡公主。

苏希锦手里的这张请帖,便是荣昌公主的婚礼请柬。

八月二十二,荣昌公主大婚。

天家嫁女,自是一派热闹繁华。只老百姓刚见过楚王夫妇的十里红妆,对此并无惊艳。

驸马韩遗玉身骑白马,将荣昌自轿中抱出。脸上带着几分笑,然笑容勉强,未及心里。

苏希锦回头看韩韫玉,同父异母的弟弟结婚,不知他作何感想。

然他低头品茗,专注从容,仿佛眼前只是陌生人。

皇上还没来,所以高堂空着。

苏希锦在高堂之下见着一家三口。男的三四十岁,长须美髯,风流倜傥,年龄不仅没给他减分,反而给他带来了无穷魅力。

他手里牵着一位妇人。

那妇人身穿桃红色牡丹流金浮云锦,头发高盘,嘴唇红润精致,半倚在男人怀里,双目含泪,且喜且忧。

苏希锦看见她时,脑海里响起几句词:“为怯轻寒犹殢酒。同心共结怀纤手。粉袖盈盈香泪透。蹙损双眉,懒画遥山秀。柔弱风条低拂首。”

端的是柔若无骨,小鸟依人,我见犹怜。

二人身前还立着一位女孩,十三四岁的样子,同样身着桃红色。嘴唇紧抿,娇柔怯弱,与那女子如出一辙。

他们大概是苏希锦来京都,看到的最恩爱和谐的一家人。

然在她观察别人的同时,也有许多人在看她。准确来说是她身边的韩韫玉。

从他们同情,好奇,热闹的复杂眼神里,苏希锦大致能猜到三人身份。

心里蓦然不喜,苏希锦眉头微蹙,伸出右手握住韩韫玉立于左侧的手,入手冰凉。

宽大的袖子盖住两人的手,无人察觉。

似乎没料到她如此反应,韩韫玉手指僵硬,而后回握。低头冲她微微一笑,刹如千树万树梨花绽放。

厅里所有人眼前一亮,只觉他一笑,就看到了春天。

“我没事。”

韩韫玉手指用力,他天生早慧,自懂事便明白自己的处境,从不觉得委屈。

但他就是喜欢她担心他的样子。

没有比这更令人心动之事了。

“哼,”头顶传来一声冷哼,“公主尚驸马,哪儿容一个妾室登堂。”

是周绥靖。

苏希锦听到声音立刻撤回手,却被韩韫玉握在手里,不令她收回。

她抬头看向他,疑惑且催促。

他仿若未闻,一派淡定。

周绥靖并未收敛自己的声音,所以周围许多人都听到了。

纷纷转头看热闹。

那一家三口亦回首,妇人噙在眼里的泪,终是落下,男子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用心怜爱,满眼柔情。身前的女孩儿则拉着妇人的手,小声安慰,柔弱无依。

苏希锦抿嘴,示意周绥靖坐下,说再多气话,也不过是让别人看热闹。

一刻钟后,皇上驾到,众人噤声行礼。

韩韫玉也终于松开了苏希锦的手。

按照惯例,周武煦没在公主府待多久就离开了。

热闹恢复如前。

方才的尴尬一去不返。

厅堂人多味杂,苏希锦喝多了茶,去了趟溷藩。

出来便遇到了韩遗玉的妹妹,韩珠玉,她仿佛特意等在此处。

“苏小姐。”韩珠玉的声音一如她人一般娇柔。

自当官以来,已经很少有人称自己为“小姐”了。

苏希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官服,颜色绯红,样式明显,不会认错。

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你是韩小姐吧?”

韩珠玉羞怯一笑,“苏小姐真聪明。”

苏希锦不置可否。

韩珠玉见她不说话,抿了抿唇,目光清澈真挚,“我想请苏小姐帮我给大哥带句话:不管大人之间的恩怨如何,在我心里,他永远是我大哥。”

苏希锦眨眼,分不清她眼里的真诚是真是假,“韩小姐为何不自己去?”

她低头,双目委屈:“我惹了大哥生气,大哥不愿与我来往。”

苏希锦摇头,表示无能为力,“既然他不愿意与你来往,想必我的话也带不到。”

“不会的,”她说,“你是大哥的好友。”

苏希锦有些好笑,“你也说我与他是好友,所以我何必为你惹好友不开心?”

估计没料到苏希锦如此不近人情,韩珠玉愣住了。

“我……我不想大哥那么难过。爹爹他……”

哪有伤害了别人,占着别人了一切好处,却反过来握手言和,让别人不在意的。

“他不难过,”苏希锦摇头,“韩大哥风光霁月,不萦于怀。不会因为别人的错误,而耿耿于怀。若他不在乎,便是真的不在乎了。”

至少她见过的韩韫玉,从来都是风轻云淡,沉稳优雅,一直往前看的。

韩珠玉低头,睫毛浓密,苏希锦比她高一点,看不见她眼里的表情。

她本是出来方便,在这里耽搁这么久,韩韫玉与周绥靖怕她出事,都找了出来。

两人看见她和她身前的韩珠玉,顿生警惕。

“走吧,”韩韫玉站在那边没过来,冲苏希锦招了招手。

苏希锦含笑上前,三人并肩而立。

一上去,周绥靖便围着她左看右看,“她没把你怎样吧?”

苏希锦纳闷,为何会把我怎样?

这时,身后传来韩珠玉怯弱的声音。

“大哥!”

苏希锦听见周绥靖冷哼一声。

她以为韩韫玉会当作没听见,谁知他好脾气转身,声音平稳与平常一般无二,“韩小姐认错人了,荣昌驸马在里间。”

身后再无声音。

苏希锦不明白周武煦为何会对韩珠玉,如此戒备。

等走远了,就问了出来。

周绥靖冷冷道,“刚才她是不是求你帮忙带东西给韫玉了?”

带话算不算?也算吧,苏希锦点头。

周绥靖又问,“她是不是眼神特真挚特明亮?”

苏希锦又点头。

“嘁,死性不改。”周绥靖咬牙切齿,拉着她的乌纱帽,严肃叮嘱,“离她远点,那丫头心思毒着呢。”

“所以你还是没说哪里毒。”

周绥靖欲开口,被韩韫玉阻止,“过去之事,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将这些肮脏事告诉她,凭白污了她的耳朵。”

周绥靖不干,“就是要告诉她,不然她这么蠢,心又软,肯定会被那鬼丫头骗。”

苏希锦暗道你是不了解你自己还是不了解我?

她蠢还能考上状元?

“九岁的时候,那丫头给了我一盒花粉,说跟韫玉赔礼道歉,眼神清澈,可怜巴巴的。我见她那么点儿大,一心软就给带了。”

周绥靖说到这里,脸上带着深深的后怕。

“我把花粉一打开,韫玉就发病了,差点没救过来。”

他差点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苏希锦点头,是挺蠢的,喘疾之人最忌讳这些东西。

“后来她跟我道歉,说不知那里面是花粉,说得跟真的一样,我一心软,就相信她了。”

“所以你又给他带了一盒花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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