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雨欲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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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夜幕降临,华丽而威严的未央宫沉默的伫立在长安城地势最高处,静静的俯览着城中的一切。此刻全城已经宵禁,街道上只有零星的灯火闪烁,而高高在上的未央宫中却是华灯初上,烛火通明,与城中周遭的黑暗相比,似乎隔绝出了天上与人间。

椒房殿内,红烛掩映,芳香沁人。

新晋皇后赵飞燕将娇小玲珑的身体慵懒的斜倚在榻上,一袭剪裁极为得体的紫纱裙裹住婀娜曼妙的玉体,衬的本就欺霜赛雪的肌肤宛如凝脂。一截皓腕恰到好处的裸露在外,芊芊素手轻摇着轻罗团扇,头上梳了一个瑶台髻,杏眼妩媚,双眸似星。

身旁侍立着司礼掌印宦官崔灵,身着猩红色锦袍,腰横玉带,头戴黑色冠帽,冠帽之上左镶金珰,右坠貂尾,长眉白面,颌下无须,偏偏又生了一双颇具女相的丹凤眼,眼中精华内敛、目光深邃。看上去刚过而立之年,却不知为何头发眉毛已然白如霜雪,更古怪的是左手肤色苍白如纸,右手却隐隐泛出红光,加上白发白眉,显得极为妖异。

两人身前五步,一个身着玄色官服,腰佩组绶的俊美青年男子跪坐在锦席之上,正是此时权倾朝野,炙手可热的人物,当朝九卿之一,官拜卫尉的淳于长。

淳于长开口说道:“匈奴左贤王部本来安排了一万骑兵准备在汉匈边境处截杀诏和公主,不料被匈奴右骨都侯须卜当提前部署,在中途受阻,而且须卜当持有大单于金令,左贤王不敢贸然抗命,无奈退军。计算时日,诏和公主此时已向雁门关进发,变生肘腋,臣在两狼山略做了一些安排,特来禀报皇后。”

赵飞燕眼波流转,一双勾魂摄魄的妙目凝注淳于长片刻,娇声说道:“公主归汉关系汉匈和好,是我大汉的大事,本宫乐见其成,无意阻挠。至于淳于大人,身为朝廷柱石,从政多年,如果对诏和公主还朝之事另有考虑,安排了什么非常手段,都与本宫无关。以后似这等事务,大可不必让本宫知晓。”

淳于长面上虽然不露声色,心中却是恨恨不已,忖到:“这贱婢能当上皇后,全赖我一手扶持,如今遂了心愿便是翻脸无情,你那出身来历别人不知,我也不知吗?改日让你领教我淳于长的厉害。”

想到此,却是微笑说道:“皇后说的是,阻拦公主还朝,实属罪不容诛,臣天胆也不敢贸然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只是臣探得一事,恐怕危及皇后,这才甘冒大不韪出此下策。云公主此次归汉,身边带有一女子随行,名叫丌官梅,姿容绝色,据说是西域瑶池剑冢的圣女。”

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偷眼打量赵飞燕。

果然,赵飞燕娇躯一震,艳丽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惊惶之情,不过转瞬即逝。就连身旁的掌印太监崔灵听到“瑶池剑冢”四字,白眉也是倏然抖了一下,显然心中也是有些吃惊。

淳于长继续说道:“此女来历极为神秘,臣也只打听到一些零星秘闻,不知皇后可有兴趣让臣继续说下去。”

赵飞燕轻移笋指,拂过鬓边发髻,缓缓将斜倚的姿势转为正坐,慢闪秋波,妩媚一笑,道:“本宫被陛下册立为后,淳于大人居功至伟,我在朝中根基不深,算来也只有淳于大人算是本宫的心腹靠山,可惜荣登后位之后,后宫事务繁杂,一直没有来得及向大人道谢。今日大人前来商议要事,本宫即使不感兴趣,于情于理也要洗耳恭听,淳于大人请继续。”

淳于长面上闪过一丝得色,嘻皮涎脸说道:“臣要禀奏之事颇多,只是今日处理禁卫南军军务,忙了一日,水米未进,腹中饥肠辘辘,皇后可否传膳,容臣边吃边奏。况且多日未来这椒房殿给陛下与皇后请安,极为怀念宫中歌舞,若是皇后恩准,可否让您身边的碧瑶姊姊献舞一曲,以饱臣的眼福?”

赵飞燕心中不由得愠怒不已,暗暗恨到:“这杀才胆大包天,不过是一酒色之徒,阿谀奉承之辈。仗着自己是皇太后王政君与大司马王根的外甥,媚上欺下,只手遮天。我册封皇后之事,在他身上花了无数金银重宝,又让自己心腹歌姬碧瑶委身于他,这才换得他在皇太后面前替我美言了几句。如今我为六宫之首,居然胆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刚要发作,转念想到:“这厮根基太深,权势熏天,况且在我面前说出丌官梅和瑶池剑冢,想必知道我一些隐秘,也罢,暂且容他猖狂一时,听听他到底有何图谋。”

于是,脸上依旧笑魇如花,说道:“倒是本宫疏忽了,大人日理万机,夙夜来此,理当传膳,这便安排。只是碧瑶此刻不在,今日陛下去姊姊宫中观舞,碧瑶也随驾前往,不便召回。改日等大人有暇,一定邀大人再来这椒房殿让碧瑶给大人演练新编的几个舞曲。不过大人既来宫中,也不致无物佐餐,这椒房殿中还有几个奴婢颇识琴萧之道,久闻大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一会儿便让她们演奏几曲,请大人鉴赏。”

淳于长闻言,也不敢过分得寸进尺,拜谢道:“皇后如此恩待,已然折煞微臣,既然碧瑶姑娘陪着陛下与合德昭仪,岂能召回,只怪臣今日无此眼福。能在椒房殿聆听雅乐,亦是莫大荣幸。等下臣有机密要事,欲求皇后恩准。”

赵飞燕缓缓起身,紫纱长裙如飞瀑流云拖曳身后,掌印太监崔灵说道:“请淳于大人移步,小臣这就去准备晚膳。”

淳于长深知这位掌印太监极得汉成帝宠信,若论宫中实权,恐怕还在皇后之上。因此丝毫不敢轻视,长揖一礼,谢道:“有劳崔貂寺。”

......

星月无眠,俯览未央宫,椒房殿中觥筹交错,莺歌燕舞。殿中琴声咚咚,一曲《幽兰》悠悠传来,有数位佳人随声而舞,舞姿轻盈曼妙;又有佳人和着琴声舞蹈曼声吟唱: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歌喉婉转低回,道不尽儿女情长,唱的正是此刻已然在汉成帝面前失宠的班婕妤所做《怨歌行》。

歌收舞歇,一众舞姬鱼贯而出,三人继续秉烛密议。殿中烛影摇红,酒宴已残,只听赵飞燕惊声说道:“什么?淳于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调用蛊人,就不怕诛三族之罪吗?”

一旁的崔灵沉声说道:“征和二年巫蛊之祸,逆贼江充为了陷害太子,私自调用蛊人,致使皇后卫子夫、太子刘据全家,两位公主以及丞相公孙贺、公孙敖、卫伉等人先后冤死。自此之后,这蛊人便成后宫禁忌,当时孝武皇帝虽然极为厌憎此物,但念在这蛊人确有神鬼莫测之能,又是巫楚几近失传的秘术,这才将几名蛊师幽禁深宫,令他们秘密炼制蛊人,以备不时之需。蛊师炼蛊之地,禁制重重,连小臣我也只是陪陛下去过一次,若需出动蛊师,除非有陛下旨意。看来淳于大人神通广大,请问是如何将蛊师放出后宫的?莫非淳于大人是矫诏传旨么?”

淳于长微笑答道:“事急从权,变生肘腋,臣不得已而为之,正因如此,夙夜前来来找皇后商议,他日若是东窗事发,还求皇后帮我遮掩一二。”

此时赵飞燕俏脸之上再无方才的笑容,冷若冰霜,银牙紧咬,冷声说道:“淳于长,你可知私纵蛊师,暗调蛊人,罪不容诛,本宫身为后宫之主,依我大汉律法,此刻便可将你诛杀在这椒房殿内。”

淳于长纵声大笑,狂妄的笑声回荡在殿宇之中,良久不绝,随着笑意敛去,淳于长冷声说道:“我若毫无准备,怎敢来此求皇后娘娘包庇。别人不知,微臣却清楚的很,不要说崔貂寺武功盖世,便是皇后出手,微臣也要立毙当场。只是今日微臣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立时有人将皇后娘娘、合德昭仪还有崔貂寺的真实面目公布天下,届时的局面就非微臣所能预料了,只怕远在定陶的青州的定陶恭王也要扼腕惋惜吧。皇后数载苦心想必不愿终成泡影,还望皇后三思。”

赵飞燕闻言,花容巨变,娇小的身躯微微战栗,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显然是震惊不已。身旁的崔灵也是白眉轩动,宛如女子的面容上立时笼罩了一层煞气,冷冷的注视的淳于长。

赵飞燕拂了拂鬓边青丝,镇定一下心神,凝视淳于长缓缓开口,语声仍是娇媚婉转,“淳于大人说的什么,本宫不懂,可否解释一二?”

淳于长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使得俊美的容貌多出了几分可憎可恶,偏偏又有些异样的魅力。他躬身答道:“微臣所说之事,与皇后心照不宣,何必明言。不过依臣想来,臣与皇后合则两利,若是分么,臣到未必如何,只怕于皇后确是大大不利。不知皇后以为然否?”

赵飞燕此刻已经恢复常态,脸上重新浮现出妩媚的笑容,娇声说道:“只是本宫仍然不解,那新都侯王莽贤明传于朝野,与淳于大人乃是姑表至亲,此刻又无太多实权,大人为何视他为眼中之钉?况且此次公主还朝,纵然被大人阻挠,又能对王莽造成多大影响呢?”

淳于长道:“那王莽外表忠厚,内藏奸诈,外君子而内小人。依仗太后的疼爱,在陛下与大司马面前巧言令色,说了臣不少是非,便是皇后与合德昭仪,他也是颇为看不顺眼。此次推动公主还朝,想必是王莽与匈奴暗通款曲,若是让那须卜居次云入朝,汉匈结好,他必是首功。届时他外有匈奴呼应,内有太后、陛下与大司马宠信,必然平步青云,权倾一时。他若掌权,臣必然势微,到那时唇亡齿寒,他本就对皇后与合德昭仪心存不满,至于皇后心中隐秘既然臣能知道,难保他就不知,若是借机清君侧,我与皇后下场如何,不难预见,不知皇后能否体谅微臣的一片苦心。”

赵飞燕沉默半晌,低垂螓首,娥眉微蹙,俏脸上阴晴不定,显然在仔细斟酌。

身旁崔灵脸色阴沉,开口问道:“传闻大人府中养士无数,高手云集,为何非要甘冒奇险,调用蛊人。况且须卜居次云身边还有五百羽林骑护驾,凭两个蛊人纵然厉害,就能抵挡精锐的重甲骑兵吗?”

淳于长说道:“崔貂寺顾虑的极是,护送车驾的乃是武卫将军李继,此人武艺虽是平平,但是李家箭技天下无双,却是不容小觑。李继若是长弓在手,恐怕极为难缠。况且李继在军中多年,观其军功,多是奇袭暗杀为主,若只派我府中死士,只怕画虎不成反类犬。我也是考虑再三,除了派出亲信高手,必须动用蛊人才有更大胜算,只要皇后能做些善后之事,纵然截杀之事功败垂成,也绝不致有大祸临头。至于他的五百羽林骑,我已有计策安排,蛊人发动之时决计无法相助李继。”

赵飞燕点点头说:“既然如此,本宫愿拭目以待。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诏和公主能逃过此劫,回到长安,把柄在手,本宫纵然有心回护大人,恐怕也是枉然,若是一不留神弄巧成拙,只怕本宫也是难脱干系。”

淳于长微微一笑:“皇后但请放心,微臣心中已有计较,纵然此事功败垂成,只要皇后能与臣同心戮力,精诚合作,我等亦不难全身而退,届时臣自有对策。”

顿了一顿,面上再次浮现出那邪魅一笑,抬眼望向面前的赵飞燕,说道:“皇后实在不必猜忌微臣,臣虽不及师旷之聪,闻弦歌而知雅意,却也能将皇后心思猜中几分。如今大司马病体日益沉重,只要能除掉王莽,大司马之位除臣以外不做第二人想。到得那时皇后内受陛下宠信,外有微臣周旋,心中所谋大事何愁不成。待陛下百年之后,皇后便如先秦赵姬,臣愿做嫪毐......”

说到此处,面色略显轻佻,话语中竟然隐有轻薄之意。

赵飞燕面上微微一红,却也并未动怒,一双翦水秋瞳望着淳于长,娇声说道:“难得卫尉大人今夜如此开诚布公,本宫听了大人一番高论,颇觉茅塞顿开,你既然有此雄心壮志,看来本宫确是应该全力相助。”

说着目光扫过桌上的珍馐美味,方才只是看过一场歌舞,桌上酒菜还几乎未动,赵飞燕举起面前斟满酒的玉樽,徐徐说道:“此刻残席未撤,樽酒尚温,本宫奉敬一盏,愿卫尉大人日后雄图得展。稍后本宫还有不少事情要请教大人。”

淳于长洒然一笑,面上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连忙举樽还礼。

酒宴重开,不一时,舞姬们重新入内,椒房殿中琴声再起......

歌舞声中,不知不觉,天上明月悄然隐于乌云之后,萧瑟的秋风开始席卷长安城的大街小巷,显然一场秋雨即将到来......

临近子时,淳于长在两个内侍的搀扶下,带着七分酒意,走出椒房殿。身后掌印太监崔灵送至廊檐之下,待淳于长告辞之时,忽然说了一句:“卫尉大人今夜不去长定宫吗?”

淳于长身躯猛然一震,酒意似乎也醒了几分,双眼缓缓眯起看向崔灵,涩声问道:“崔貂寺此言何意?”

崔灵白眉微挑,语带微嘲,“卫尉大人手眼通天,耳目众多,探得后宫不少秘事。可小臣在宫中多年,消息也还算灵通。”

说着,眼光望向乌云笼罩的夜空,似是在对淳于长讲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喃喃说道:“嫪毐的结局实在是凄惨啊......”

淳于长缓缓推开搀扶他的内侍,定立当场,如鹰般的眼神盯视崔灵良久,这才作揖一礼,“有劳崔貂寺相送,多谢教诲,告辞!”

崔灵仍是仰望夜空,也未还礼,只是淡淡说道:“大人保重!”

......

两狼山北麓山口,西风呼啸,发出刺耳的呜咽之声,宛如鬼哭神号。

羽林骑营地内灯火通明,中军牛皮大帐中点着熊熊篝火。篝火旁须卜居次云身披玄色貂裘,正在饶有兴致的听刚刚回营的李继诉说方才在山口外遇到伽印的事情。丌官梅仍是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情,坐在须卜居次云身旁,螓首微垂,似乎对此事并不关心。

须卜居次云静静听李继说完,问道:“依叔叔之见,咱们这一路必有凶险是吗?”

李继说道:“不敢隐瞒嫂嫂,依小弟看来,只要进了雁门关,便有大队人马迎接,便平安的多。此地离雁门关尚有百里之遥,前方两狼山地势险要,大队人马难行,倒是不得不防。”

须卜居次云秀眉一挑,英气的脸上微显怒容。她虽然受母亲昭君的熏陶,知书明理,终归在塞外长大,习惯了草原上豪爽的民风,即使仇敌,也是直来直去,对汉朝官场的尔虞我诈理解不深。

她语带微愠说道:“我是大汉皇帝亲封的诏和公主,是陛下御妹,此次归汉省亲又有天子明诏,大汉礼仪之邦,什么人狼子野心,出于何种目的,敢在途中截杀于我?”

李继眉头紧锁,须卜居次云的问话实在让他难以回答,心中斟酌再三,方才缓缓说道:“小弟不过一个领兵的武夫,对于朝廷内幕知之不详,只是听闻贵部左贤王对嫂嫂归汉之事心中颇有芥蒂,若再有奸人从中挑拨,难保心生异志,做出些不利于嫂嫂的举动倒也合情合理。”

回答的极为聪明,巧妙的将矛头指向了匈奴内部。

须卜居次云冷笑一声,揶揄道:“叔叔此言倒是有些欺我塞外女子见识浅薄了。看来外子眼光极好,与叔叔义结金兰,今日听叔叔一席话,果然是深谙为官之道,滴水不漏,就凭这点,日后也必然飞黄腾达。”

李继面上一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只听须卜居次云继续说道:“左贤王久有不臣之心,此事我族人人皆知,此次我归汉省亲,外子早料到他必然从中作梗,早已有了安排,我与外子与叔叔见面之前,便已阻截了他派出两路人马共计万余骑兵,扣押了领兵将领交予大单于发落。左贤王事已败露,恐怕此刻正在大单于面前替自己开脱,不仅不敢不利于我,只怕还唯恐我有闪失呢。”

然后语音逐渐柔和,温声说道:“叔叔既然已于外子结为金兰只好,便不该如此见外,何不实言相告,我随外子领兵多年,绝非你们汉人口中的柔软女子,若能多了解些内情,或许还能替叔叔分忧一二。便是日后进了长安,也好早做安排,有所提防。”

李继见他语气诚恳,适才的分析也是合情合理,心中也不由暗暗钦佩这草原女子颇有巾帼风范。又想到便是如实相告对新都侯王莽也是有益无害,便也决定不在隐瞒,说道:

“嫂嫂说的极是,只是贼人尚未有所动作,小弟也不敢贸然禀告,不过嫂嫂既然详询,小弟知无不言。嫂嫂此次归汉省亲,乃是新都侯王莽一力促成,为的是汉匈和好,永罢兵戈。故此终日在陛下与大司马王根面前奔走游说,又请得太后懿旨,这才有嫂嫂今日之行。朝中卫尉淳于长权倾朝野,只是素来忌惮新都侯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此次见新都侯将此事促成,怕日后汉匈和好,新都侯挟功夺权,他以小人之心揣度,自然惶惶难以终日。据小弟揣测,前途若有凶险,恐怕便是卫尉淳于长所为。”

须卜居次云听完,沉思半晌,说道:“这卫尉淳于长,我虽在塞外,亦是久闻其名,乃是当朝九卿之一,官至极品,怎地如此心狭量窄。为一己私欲,竟至天下于不顾,宁可刀兵再起。若依叔叔之见,他是只想将我阻挡在雁门关外还是定要取我性命?”

李继答道:“这个小弟实难预料,我久在边疆效命,入朝不久,对这卫尉大人不甚了解。依我之见,有备无患,前方两狼山,两山夹一沟,过了此山,便是一马平川,半日之功便可直达雁门关。若是敌人设伏,必在两狼山中。我们前几日经过时已经仔细勘察过地形,两狼山地势虽险,对方若想埋伏重兵又不被发觉却是断无可能,只能派遣高手,伺机行刺。听说淳于长多年来结党营私,府中养士无数,其中不乏武林高手,我们明日启程进山,嫂嫂千万要多加小心,小弟已有详细安排部署,确保万无一失。”

须卜居次云听说可能有武林高手行刺,却是毫不慌乱,反而将头转向一旁的丌官梅,娇笑说道:“梅姊,你听到了吗,可能有汉人高手行刺于我,你可千万要保护我的安全啊!”

丌官梅方才一直静静坐着,似乎神游物外,直到此时,才缓缓抬起粉颈,绝美的脸上依然是一片冷漠之情,只是淡淡说道:“高手?中土武林,还有多少人敢称高手?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李继闻言心中不禁有些不悦,暗忖到:“此女不知有何本领,居然如此小觑天下英雄。”正待反唇相讥,转念一想,保护须卜居次云本是自己份内之事,原本也未打算过让丌官梅相助,何必多生是非,故而在一旁默默无言。

只听须卜居次云笑道:“梅姊既然这么说,我便放心了,请叔叔准备妥当,咱们明日启程,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李继施礼告退,回到自己的帐篷,派人急寻樊成来见。

不多时,樊成匆匆进帐,李继从怀中取出一物,交予樊成,说道:“这是雁门关守将夏侯仁临行前交给我的调兵虎符,请大哥辛苦一趟,带三百骑回转朔州待命,沿途每十里布下传讯暗哨,若是见我升起示警狼烟,大哥便执此虎符令朔州守将点起烽火求援,烽火一起,大哥便先率领朔州本地驻防守军赶来增援。”

樊成接过虎符,端详了一下,郑重的放入怀中,问道:“我带走二百人,若遇强敌,你岂不是更加人单势孤?”

李继答道:“我已经派出两拨斥候打探,回报说两狼山中绝没有重兵埋伏,据我料想,敌人若想不利于我等,必派高手行刺,山中道路狭窄,骑兵本就没有用武之地,人多反而累赘。”

说到此处,略做停顿,皱眉思索,似乎心中有事难以决断,半晌,开口说道:“大哥进入朔州之后,切记传令人不可卸甲,马不可离鞍。淳于长既然能将夏侯仁调离雁门关,并州恐怕也有安排。若是守将见虎符后不听调遣或是有意刁难,大哥便可带三百羽林骑便宜行事,必要时可斩了守将人头。”

樊成心中一凛,满是虬髯的脸上一片严肃之情,缓缓说道:“纵有虎符,未得军令,私斩边关将佐,干系非同小可,你可要三思。”

李继点点头,说道:“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出此下策,但愿我所料有误,只是不幸被我料中的话,大哥尽管放手施为,一切后果,我一力承担!”

樊成浓眉一挑,声音略显激动:“何必说这见外的言语,你我出生入死多年,一个区区下将,斩便斩了,凭我这个强弩将军的官职,想来也承担的起。只是你多年心血,好不容易有了今日,不愿见你因小失大。”

李继轻叹一声,说道:“我已经考虑清楚,咱们按计划行事,至于事态发展,便由天意裁决吧。”

樊成点点头,转身要走,忽然停下脚步,对李继说道:“这几天你心中有事,可能没有留意,为公主驾车的那个老卒一路上似乎有意无意总是在打量你,而且眼神颇为古怪,明日上路,你务必小心留意。”

李继微微一怔,自己这些日心事重重,确实未曾留意那个年迈车夫,他知道樊成虽然长相粗豪,不喜文墨,却是极为心细,既然提醒自己,想必是有些古怪,便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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